男人落下一子,随即开口:“我想带小夕离开。”
庄宗仁闻言眉头蹙了蹙,沉默了许久后,最后,终究还是开口道,“算了,走就走吧……一直待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夕丫头怕也是乏味了。”
一年时间,足够一切沉淀,媒体公众从开始的震惊疯狂,围追堵截,到如今,已再无人关注,甚至她的名字,都无人再会提起。
因为被遗忘,她已经不会再被世人打扰。
庄宗仁久久地看了对面的后辈一眼,这一年的时间,这孩子没有一天停止对小夕的陪伴,没有一天停止想办法让她醒来,没有一天放弃等待。
即使所怀抱着的,只是一个无望的念想。
庄宗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
帝都边界,某未经人工雕琢浸染的小镇。
一栋精致的花园小洋楼坐落在小镇东方一角,小花园背靠群山,旁边是一大片漂亮的湖泊,阳光下如同宝石一般,不时有小鹿、野兔从林间跳跃出来,在附近散步饮水。
因为小镇里的鹿很多,所以小镇直接被称作了鹿镇,这里美得如同童话里的世界。
陆景礼领着陆霆骁四处看了一圈,“哥,你记性也太好了吧,居然还记得我在这地儿有栋房子,你不说我自己都快忘了。不过这小镇上的民风挺淳朴的,而且没游客,闹中取静。
距离市区,不堵的话,开车也就个把小时吧,整个帝都也再找不出第二处这样的地方,用来疗养确实再适合不过了。
还好这房子一直有佣人维护打扫,地方也挺大的,足够容纳医疗组和护工。你看下要是没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把嫂子接过来。”
陆景礼喜欢玩,当年到处浪,搜罗不少房产。
四处看过之后,陆霆骁点头:“可以。”
“那成,这是钥匙给你。”陆景礼直接扔了一串钥匙过去。
小夕夕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年时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仅凭那一丝微茫的希望在支撑着。
陆景礼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听过的安慰的话,已经太多了。
正文 第1773章 今天一切都好
之后,宁夕便被陆霆骁从疗养院接到了鹿镇。
帝都寸土寸金,这个小镇原本跟其他地方一样,也都是要改迁重造的,但是,当年小镇的居民全都集合在了一起抗议,加上当地居民中有一位国际知名的地质学家,多方奔走之后,这个小镇作为文化遗产保存了下来,且为了保护地质地貌,不对外开放。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花园,耳边是悦耳的鸟鸣,花架上蔷薇花瓣上的露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陆先生,今天这么早?”护工远远看到来人,忙从屋内迎了出来,接过男人手里的外套。
“夫人今天怎么样?”男人照例问了一句。
“夫人今天一切都好。”护工忙回答道。
“嗯。”男人点了下头,随即便迈步往楼上走去。
而护工和往常一样麻利地打好热水端了上去,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虽然她是陆家高薪请来的专业护工,但实际上她的工作真是少得可怜,这个男人学会了一切护工的技能,有关夫人的所有护理,他都是亲力亲为,甚至比她这个专业人员做得都要好。
整整一年时间,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她做护工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间冷暖,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理论夫妻之间也是通用,大多数人都是一开始几天可能还伤心难过,亲自照顾几天,但时间一久……陪伴在这些病人身边的,往往只剩下了他们护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男人可以对妻子做到这种地步……
房间内。
陆霆骁随意地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卷起来,随后将毛巾用热水浸透、拧干,然后开始给床上的女孩擦拭身体。
当初宁夕身上的外伤全是那个神秘的长发男子处理的,男人的缝合技术连军医院最好的缝合医生见了都赞叹鬼斧神工。
经过一年时间的恢复,加上辅以祛疤的药物,宁夕的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相反,因为长年待在室内,加上悉心备至的护理,女孩的肌肤更加白皙透嫩,安静躺在床上的样子,如同下一秒就会醒来。
陆霆骁给女孩擦拭好身体,抹上各种护肤的保养品,随后又细心地给她梳理好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然后便是熟练地给她按摩身体。
一切做完之后,男人坐在床沿,轻轻在女孩的额头印下一吻。
每一天,都是重复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动作。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恍神,然后便看到,小宝手里捧着一大束刚采摘来的花,飞快地朝着房间跑来。
结果因为跑得太急,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小家伙一下子被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野花洒了一地。
陆霆骁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小宝扶了起来,眉头紧蹙地看着他膝盖上的一片红肿。
“待着别动,我去拿药。”陆霆骁立即面色严肃地转身去找医药箱了。
身后,小宝坐在地板上,怔怔出神地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陆霆骁拿着药水在给他擦拭,小家伙就这么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动眼睛。
“怎么了?”陆霆骁蹙眉问。
小家伙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珠子看着男人回答,“妈妈……妈妈会给小宝呼呼……”
陆霆骁顿时脸色一僵,身体四周那层脆弱的壳子仿佛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满是裂痕。
半晌后,男人才稳住情绪,看着儿子,弯腰凑过去,笨拙地在儿子膝盖受伤的地方吹了吹,“还疼吗?”
小宝揉了揉眼睛,然后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
妈妈,小宝已经六岁,而且还有几个月,小宝就要满七岁了。
妈妈,等我七岁的时候,你能醒过来吗?
妈妈,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妈妈,我很想你……
……
正文 第1774章 家不成家
晚饭后刚不久,陆霆骁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喂?”陆霆骁接起电话。
“喂!哥!不好了……爸……爸他在家里昏倒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这次……可能撑不过去……”手机那头传来陆景礼断断续续明显已经乱了分寸的声音。
男人的面色顿时沉得如同一汪深潭,“我马上到。”
“等等!哥,你带上小宝一起过来吧,万一爸他……”陆景礼终究还是没能开口说出那个万一。
男人顿了顿,“知道了。”
……
夜晚,帝都医院。
陆崇山刚被抢救回来,正躺在重症监护室内。
“医生?我丈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一脸凝重,“这段时间,陆老先生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尤其凶险,恐怕很难熬过去……”
颜如意的身体颤抖着,已经完全站不住身体,软到了陆景礼的怀里,泣不成声,“崇山……”
“妈,您别哭了!爸这不是还没怎样么!那么多次不是都熬过来了吗?六年前那么凶险不也熬过来了吗?爸经过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这次肯定也能熬过去的!”陆景礼语气坚定地安慰道。
医生也连忙安慰,“我们这一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小宝呆呆地透过玻璃窗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老人,轻轻拉住了奶奶的手,握紧。
颜如意蹲下身来,一把将小宝搂在了怀里,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陆霆骁看了医生一眼,随即低声将他叫到了远处。
“我要听实话。”陆霆骁直接开门见山道。
医生苦笑着回答,“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这一年间老先生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他心里有郁结,郁结不除,会有现在的结果,也是早晚的事情……他这个病,受心情的影响太大了……”
其实他们也确实是早有预料了,从家族宴会开始,这一连串事情的打击,这一年来,陆崇山的身体,眼见着一点点衰弱下去……
“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力,你们作为家人现在能做的也不多,尽力安慰安慰他,让他放宽心吧,或许会有好转。”医生这么说着,却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都这一年了,有什么郁结能解决早就解决了,哪能一朝一夕就好转。
“知道了,谢谢。”
颜如意哭累了,怔怔地坐在长椅上低喃,“你爸爸他……平时虽然不说……但是他都知道……一切都他害了你们……害了小夕……害了你……也害了小宝……小夕这样在床上躺着一辈子……你和小宝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我们整个家也都毁了……家不成家……”
陆景礼和陆霆骁沉默着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
静谧的走廊里,只剩下颜如意悲戚啜泣的声音,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此后,陆崇山便一直住在医院内。
只有小宝在的时候,陆崇山的状况才好些,勉强能吃下几口东西,这段时间小宝都在医院陪着。
陆崇山病危的消息走漏,家族众人纷纷从各地赶到帝都打听情况,一时之间,整个家族和集团又是人心惶惶……
正文 第1775章 清晨的第一抹朝阳
黑暗……
漫无边际……
仿佛永远走不到头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
只知道,这条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
好累……
好累……
就这样……
就这样在这里躺下吧……
她的意识渐渐的被剥离,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但是,每次就在她要完全被那沼泽一般的黑暗吞噬的时候,总有一道微弱的光亮,在前方微弱却坚持地一直亮着,耳边似乎还有温柔美好的声音,从未停止,一直源源不断地又给她的身体重新注入了力气。
她又爬了起来,继续走,继续走……
她太累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无法思考,但她始终记得一件事,那微弱的光亮那一头,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她……
……
如此反复,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多少次。
终于,那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似乎离她近了,更近了。
她拼劲最后的力气,用力地朝着光亮的方向猛得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
刺目的白光铺天盖地的将她包裹,整个世界从极致的黑,变成了极致的白。
弥漫着花香的房间内,古朴精致布置得异常舒适的雕花木床上,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长久没有丝毫反应的眸子正在眼睑之下不停的颤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眼睛,终于缓缓地一点一点撑开,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舒展振翅开来。
清晨的第一抹朝阳落入那双澄澈的眸子,美得不可思议。
满眼都是刺目的白光,许久之后,她的视力才终于慢慢恢复,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头顶是蕾丝的幔帐和花纹复古的天花板,一间清新淡雅布置得极其的屋子,桌上的珐琅花瓶里插着一束漂亮的野花,门口的风铃随着清风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窗外,宝石一般流光溢彩的湖面,倒映着头顶的天空和朝阳。
童话世界一样的地方。
她是从一个噩梦,到了一个美梦?
宁夕目光转动,打量完了四周的一切,随后用手臂撑着身体,缓缓坐起了身。
原本灵活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极其僵硬,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她都做得极其艰难。
还有脸上的呼吸面罩,身上各种仪器接线,都令她不悦。
宁夕顺从心意,一个个将那些东西全都摘了下来,又用了半天时间才适应了这副僵硬的身体,缓缓走下床,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房间。
宁夕整个人如同踩在云朵上,飘飘忽忽,不知不觉之间,便走下了楼,经过花园,漫无目的地朝着更远处走去。
如果这依旧是梦,她喜欢这个梦。
太久了,她已经看够了黑暗。
现在这个梦里,她还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走,可以动。
这个梦真好。
她一直走着……
直到……
她走到一个放满书本杂志还有报纸的小店门口。
店里,一个大叔正坐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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