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好了一切,实在没事可做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很无聊,各个电视台都是各种跨年晚会。
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就是这样,大多数的家庭就是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吃年夜饭,她很喜欢这种浓浓的人情味。
以前只有跟彭媛两个人的时候,年夜饭哪有什么吃的啊,就一碗饺子,难得是肉馅的,可她总是吃的津津有味,看着黑白的电视,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觉得很知足。
后来进了唐家,黑白电视变成了宽屏的液晶,年夜饭再也不是寒碜的饺子,饭桌上甚至是再没有出现过饺子,唐家规矩多,吃饭就吃饭,她也不能一边看一边吃。
唐宛如就是公主,唐镇远和彭媛都围着她转,她的母亲,在那时候成了别人的妈妈,但这个别人还不领情,唐宛如真的不知道唐末晚有多羡慕。
她从没听彭媛提过她的父亲,更别说见过了,连个照片都没有。
爸爸两个字在彭媛的字典里就是禁忌,只要她一提,等待她的就是一顿责骂或者毒打,可是彭媛不知道,父亲这两个字,是与生俱来就刻在孩子的心中的,她不提,不代表她已经忘记,已经磨灭。
突然很想吃饺子,她没有犹豫,直接去了厨房,擀面,和水,绊馅儿,她用忙碌来消耗等待的时间,她不介意步骤程序如此复杂,她将那些不好的不安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只想静静的等他归来。
她的记忆已经没有一点可供回忆的幸福,如果可以,她希望傅绍骞能成全她这一次,至少给她留下一点美好的回想。
等她包完饺子,欣赏着自己在餐盘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至少五十个饺子,她咧嘴笑,可看看时间,听着电视上传来的春节联欢晚会的祝福声,她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
早上就煲起的汤此刻早已醇香浓郁,猪蹄也被焖的起了膏,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叫人垂涎的香气。
但是她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归来。
她那双沾着白面的手都来不及洗,直接跑上了三楼,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从山脚上来的这条山道,山道上漆黑一片,没有车,说明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的。
隔着一个山峦,山峦对面就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无比绚烂,鳞次栉比的美丽灯光由远而近像舞动的火龙,可因为隔着一个漆黑的山峦,就与她,变得那么遥远,遥不可及。
那边都是准备三五成群围坐在饭桌上吃着团圆饭的家人,而她,却在这里冷冷清清,连个贪玩的孩子都不见踪影。只有电视里的主持人传来的各种道喜声,提醒她这个一个举家团圆合家欢乐的新年。
此刻的唐家,应该也在吃年夜饭,虽然她从来不曾有什么存在感,可彭媛和唐镇远也总少不了给她个红包意思下,至少是有人陪着吃饭的。
而今天,却倍感凄凉,可能是因为有了期待的,期待落空后的那种空虚,叫人绝望。
看着自己手上的白面,她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他到底还是食言了,并没有如约回来。
餐桌上的那些饺子,圆润可爱,卖相极佳,她却什么胃口都没有,从冰箱里拿了一打冰镇啤酒,窝在沙发上,边喝边看新闻联播。
看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手机时断时续的有短信进来,开始的时候,她还期待,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又有一条进来,她抓起一看,是周雨蒙群发的祝福短信,之前已经收到好多,她都没有回,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啤酒,时间太熬人,她就开始一条条编辑一条条给人发,在这个日子里还有人能记得自己,她感谢他们。
难得的是竟然还收到郁锦辰的短信。自从上一次拒绝他之后,唐末晚又遇到过他一次,她挺尴尬的,他却仍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如今他的短信也像是同学间最普通的问候,她也就回了个新年快乐,郁锦辰再没有回音,就让他们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唐末晚又灌了大半瓶啤酒,也许是最近酒喝的有些多,酒量见长,两瓶下去,竟是毫无醉意。
她确信,傅绍骞是不会回来了,已经十一点半,连联欢晚会都接近尾声,她叹了口气,心里像是堵了几块大石,站起来,烧得慌,到院子里,看着那些摆的奇形怪状的眼花,她找了个打火机拿在手里,等着电视里跨年的人一起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第一个烟花绚烂升空,接着更有无数的烟花此起彼伏的照亮整个漆黑的夜空,她抬头看着,繁华如织的夜空下,她显得那么渺小。
“新年到……”飘渺的祝福声从隔壁传来,更多的烟花升空,千家万户响起了鞭炮声,她蹲在地上,也有些害怕,可忍不住,大胆的点燃了引信,然后跑到一边,看着彩色的烟花喷出一株一人高的火树银花,七彩缤纷。
远处孩子的欢呼都被淹没下巨大的礼炮声下。
唐末晚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慢慢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烟花,很快,那些掉落的碎屑将院子弄得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有些碎屑落下来,还掉在她身上,弄得她灰头土脸。
可她就像个孩子,不停的笑啊笑,看着烟花拍手,绕着它们跑。
在一个没有人陪伴的夜晚,她放了梦寐以求的烟花,她看着那么快乐,可有谁知道,她的笑带着苦涩的泪,那个没有回来的人,可知道,再美的火树银花,都不及他在她身边,陪她吃一顿饭,说一句新年快乐,或者,一起放一个烟花。
十二点已过,他是不可能回来了,她把所有搬出来的烟花都放上了天,散不去的逍遥围绕在她身边,好似堵塞了她的鼻头。
这个夜晚的烟花,是不会停歇的。
热闹,是一群人狂欢,寂寞,是一个人的孤独。
她呆呆站在一地狼藉中,一天所有的精心准备全部落了空,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声咒骂:“傅绍骞,你这个大混蛋,大骗子,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开了嗓子嘶吼,骂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她的声音能传的多远呢,都传不出这座别墅吧,更何况是那远在天边的人呢。
“大骗子,大混蛋……为什么要骗我……”声嘶力竭后,力气渐弱,声音渐小,嘤嘤的啜泣从心底发出,黑暗的夜幕下,她孤单如扑火的飞蛾,即使拼尽全力,都永远到不了他的身边。
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灵魂都在叫嚣着疲惫与疼痛,她慢慢蹲下身,蹲在那满地残屑中间,慢慢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头,将脸埋在膝头中间,沉沉痛哭,像被全世界遗弃,那么绝望,伤心。
烦乱的烟花中间总有片刻的安歇,整个世界忽然又从喧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她的哭声那么明显。
一声绵长而沉溢的叹息在她跟前响起,她顿了顿,烟花巨大的轰鸣再度冲破夜空,她的眼泪,就如开闸的水龙头,干脆放开嗓子哽咽着。叉央叉亡。
又是一声冗长而无奈的叹息,这一次,不像是梦。
唐末晚抬起有些肿胀的眼,看到一双笔直如刀裁的裤管儿,视线慢慢往上,最后定格在那张竟是她认定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清卓面容上,原本紧闭的嘴巴逐渐张开,又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退几步:“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原谅她吧,巨大的冲击面前,她还能结巴的说出这几句话其实已经相当不容易。
她一直都在院子里,这里是进门的必经之路,如果傅绍骞从外而来,她肯定会知道,那么他究竟是如何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烟花的轰鸣声湮没了他的回答,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梦,她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秒他又突然消失了。
她的眼睫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衬得她的睫毛如振翅的蝴蝶,他心口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热潮,缓缓对她伸出手。
唐末晚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放了上去,他用力一拽,就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上了他的脸,手心里的温度告诉她,傅绍骞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影子。
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撞击着她的灵魂,她所有压抑的愤怒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抡起拳头用力捶打着他:“骗子,大骗子,为什么要骗我,混蛋,不讲信誉……”
傅绍骞没有动,任凭她捶打自己,他一直将她圈禁在自己怀里,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逐渐平静下来,他才开口:“够了?不想打了吗?”
她泪满盈睫,他可知道,火树银花再美,都比不上他的一个拥抱,她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终是又叹了一口气,道歉:“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指了指上头,唐末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天空中礼花织造着一场童话般的梦幻,可是这中间,似乎又带着什么东西的轰鸣声。
她忽然震惊的看到别墅的顶层上,升起一架直升机,慢慢盘旋而去。
“你是坐直升机回来的?”她震惊的张大了嘴,飞机的轰鸣声将她彻底淹没,但他还是听到了,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能够在十二点之前赶到的,奈何晚上到处都是放烟花的人,低空飞行,真的很不安全,而且诸多障碍,他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没赶上。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无奈,耳边似乎还与隔壁传来的欢笑声,那笑声从耳畔进入心底,又从心底蔓延到嘴角,尽管晚了,可到底还是回来了,她踮起脚尖,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脸埋在他的肩头,紧紧拥抱:“回来了就好。”
她太害怕一个人的孤单了,这样的场景,是她最美的梦想,谢谢他成全了她的美梦。
傅绍骞的身体突然就僵直了,她抱的他那么紧,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终于用同样的力度回应她。
都那么用力,直到喘不过气来,她才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稍稍松了手,他也放松了一些,她放下脚尖,身体微微往后一仰,目光却痴迷的在他的俊脸上流连忘返。
悲伤已经过去,此时的她,眼底都是笑意。看着他那两片薄薄的唇,她想吻他,她眼底的欲望那么明显,他不可能视而不见,连日的相思也在心底发酵酝酿了太长时间。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她慢慢闭上了眼,傅绍骞就吻了下来,她承受着她的温柔索取,他的口中犹有薄荷的清香,让人熏然欲醉。
繁华夜空最底,他们在璀璨的火树银花下,忘情的投入。
还是傅绍骞最先恢复理智,将她推开,结束了这一吻,唐末晚意犹未尽,却听他说:“你喝酒了。”
这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她愣了愣,娇嗔的责怪:“是啊,你不回来,我心底堵得慌,喝了一点。可惜没醉。”
幸好也没醉,如果醉了,怎么还能清醒的迎接他回来呢。
“下次不许喝了。”
“如果你能按时回来,不骗我的话,我就不会喝了啊。”她那算是自暴自弃的一种吧,好似为了惩罚他,其实是惩罚了自己。
他心微微一抽:“我没想过骗你。”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他也有他的无奈。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我现在知道了,可你如果回不来的话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消息呢,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担心。”
“抱歉,走的太匆忙,手机落在美国了。”
“原来如此。”误会解开了,心情好了,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那个被她抛弃了很久的食欲忽然就如猛兽般回来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的姿势,只好努力找话题:“那个,你饿吗?”
他点点头,她冲着他说:“那我们去吃饭吧,我也没有吃。”
看到灶上还煲的汤,已经洗干净切好却没有煮的菜,以及桌上那些玲珑可爱的水饺,傅绍骞的心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馨。
已经很多年,他的大年夜都是一个人在飞机上或者国外度过的。
唐末晚系上围裙,让他先上楼换个衣服洗个手或者去沙发上坐一会儿,然后便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傅绍骞哪里也没有去,就站着厨房门口,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将菜入锅,又下了饺子,确实觉得,再赶的路程,这样有一个人再家里等他的感觉,很美妙。
陈墨一路上都在嘲笑他的归心似箭,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自从上一次唐末晚给他打那个电话后,他内心的冲击就不曾回落。
唐末晚手脚无比麻利,他出神的空档,已经连续炒了两个菜,加上她煲的老鸭汤,焖的肉,两个人,四菜一汤,已经相当丰盛了。
他主动进厨房帮忙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