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说起话来骂起人来,却丝毫不含糊,身体还微微前倾滑出车子,对着唐末晚怒目而视。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傅子慕在身边,很快又放柔了音量,摆低了姿态依偎过去:“子慕,她突然窜出来,我好害怕呢。”
“是吗,我听你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一点不像受惊的样子啊。”傅子慕淡淡扯了扯唇。
靠在他身上的女伴一愣,随即露出一副委屈的泫然欲泣的模样:“子慕,人家是真的好害怕啊,不信你摸摸人家的心口。还在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呢。”
说着,她就拉着傅子慕那优雅细长的手朝自己开了水貂,露白花花大片几乎的胸口摸去。
唐末晚稳了稳心神。眼中露出淡淡的鄙夷之色,抖了抖发颤的腿儿,正打算转身离开,岂料傅子慕突然推开了那女人涂着漂亮钻石美得惊心动魄葱白小手。
这个女人也不是上次她在商场内遇到的夏舒。
傅子慕身边的女人真是如衣服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被推开的女人惊讶看着傅子慕下了车,急忙也跟了下来。
唐末晚抖着筛糠的腿刚一转身,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回头,是傅子慕那精瘦的手臂紧扣着自己,唐末晚甩了甩,却没甩开,于是蹙紧了眉头:“放手。”
那女人也围上来,看傅子慕动手拉唐末晚,十分的吃味:“子慕,你干什么呀,这个女人那么难看,赶快放开她了。”
傅子慕淡淡扫了那女人一眼,眼底森冷寒意叫人不敢造次,再也不敢多话的退到了一边,然后又对唐末晚道:“我车撞了你,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下。”
那边的女人一听这话,又急了:“子慕,你今天可答应了要陪我看电影的啊,而且我们也没撞到这女人啊,她看起来一点事情也没有。”
“是啊,”唐末晚甩开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言辞冷淡,“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可是手刚一甩开,傅子慕又如魅影般缠了上来,冲着唐末晚露出那种讨打的痞子般的邪笑来:“你没听说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吗?那你肯定也有啊,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万一真有什么好歹,过了这村儿我可就不负责了。”
唐末晚态度很冷:“不用你负责。”
“那可不行,不检查检查万一真有点好歹,小叔不放过我怎么办,我难辞其咎啊。走吧,小婶婶!”他玩世不恭的脸色带着深沉的冷峻,完全不给唐末晚反悔的机会,硬是将她拽上了车。
这一次,唐末晚没能那么幸运的逃脱。
而站在车边的女人,已经跳脚,因为她的位置已经被唐末晚占据,傅子慕甚至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留给她,桀骜的直接开车走人。
唐末晚在超过二百码的车速上很难挣扎,更遑论逃脱,凌厉的寒风迎面而来,吹的她眼睛生生地疼,眼泪很快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用手背一擦,可没一会儿,又湿了。
傅子慕瞥了她一眼,伸手一按其中一个按钮,顶篷缓缓合拢,敞篷跑车很快严丝缝合,密闭的空间阻隔了外面幽冷的空气,唐末晚的胸腔和眼睛都不在那么难受。
可是这么小的空间里,触手就可碰到他的手腕,唐末晚尽量把身体往旁边缩,似乎这样就可以离他远点儿,也就安全点。
傅子慕扭头哂了哂,漂亮的如流线型的唇色间夹杂着微微的无奈:“你不用躲这么远,我就是送你去医院而已,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是我不好,你的腿,没事了吧。”
说起这个,虽然不如当初那般疼了,可现在天气湿冷,难保不会有寒气入侵,谢依人竟然还体贴的发了一次短信提醒她要再去一趟中医馆。
她本来也是打算去医院看看彭媛的,这会儿听傅子慕这么说,眼神复杂的瞅了他一眼。
他脸上表情如常,右手握着方向盘,稍稍挽起的衣袖,露出他白皙而修长的手臂,爱马仕的皮带勒在他的衬衣上,隐隐勾勒着他胸膛蔓延至腰侧的迷人线条。跑车车身狭窄,可他那两条修长均称的腿依然大刺刺的伸直了,陪着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也自有他无与伦比的勾魂夺魄的魅力。
无怪乎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平心而论,他也确实有这样游戏花丛的资本。
傲人的家世,俊美的外表,阔绰的出手,满足了所有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的痴想。
可她还是不喜欢他。虽然之前做好了当朋友,如果没有停车场那件事情,或许他们也真的能做个普通朋友,可在唐末晚的骨子里,傅子慕的潇洒已经被划入随便和下作之流。
尽管这样想很不厚道,可她也管不住自己的这种认知范畴。
而如今傅子慕已经开口道歉,她够大方的话,就不应该再与他计较了。
思虑良久,她紧握着车门的手,稍稍放松,原本泛白的指尖,好不一会儿才有了微微血色。
傅子慕终于将车速降了下来,以正常速度行驶在马路上,不过唐末晚有心事,没有开口的意向,傅子慕紧抿着两片薄唇,倒也没打扰她。
后来,还是傅子慕再度开口问:“我听说傅梓遥住在小叔那里?”
唐末晚扭头,金色麦浪般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看似棕色的发上,其实中间还夹杂了几根挑染的红色,年轻而轻佻,倒是非常的适合他,她勾了勾唇,用浅淡的语气回答:“是啊,你打算接她回去吗?”
傅子慕像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抱怨:“怎么,觉得她碍事了?想让我把她接回去了?”
“神经。”她挥了挥手,眼神继续瞥向窗外,他却在那里自顾自道,“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她知道如果继续否认,只会惹来他更多的嘲笑与讥讽,后来干脆顺着他说:“是啊,她很碍事,老说一些让我不高兴的话,看着就烦,你把她弄回去吧。”
她按了按太阳穴,其实这何尝,不是她内心那点小小的龌龊的想法。
对傅梓遥,真的喜欢不起来,比讨厌傅子慕更甚。
傅子慕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倒怔了神。
唐末晚也觉得自己可能说的过分了,不再起唇。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傅子慕神色凝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她对你刺激不小。”
“你们两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说,她会说些什么呢?”
这一次,傅子慕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狭长的双眸中有很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唐末晚心里堵得难受,好似这样的口不择言可以让她缓解一下那焦躁的情绪,但被他看的,心底发怵,急急别开了头。
傅子慕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察言观色这一套学的很精,很快,就猜出了她话语的深意,并且她的话头挑起:“她跟你说小叔过去的事情了?”
唐末晚心头突跳,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瓜吗?
傅子慕忽然觉得有点烦躁,打开天窗斜着嘴角姿态轻佻:“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如果正主儿出现在你面前,你岂不是要抓狂?”
唐末晚如鲠在喉,想辩驳,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很对,正主儿还没出现她就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等那个叫韩夏朵的女人一出现,她是不是会陷入疯癫?
细长的指甲掐入白嫩的掌心,刚巧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急急松手,却发现指尖的顶端沾染了丝丝血渍,急忙接电话,张晓曼在那边着急道:“末晚,你人呢,怎么不在咖啡厅?”
扫了眼身侧的傅子慕,唐末晚轻声道:“对不起,晓曼,我妈医院有点事情,我来医院了,你面试完了吗?自己先回去可以吧。”
“那行,你没事就好,我先挂了。”
“嗯。”
放下手机的同时,车子已经近了医院停车场。
傅子慕还没停稳车,唐末晚已经伸手去推门。用力开了几下,车门被纹丝不动,是傅子慕上了锁。
等他把车停稳,见他还没有开车门的意思,唐末晚便有些急了:“傅子慕,你又想干什么!”
质问的口气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严厉,也许潜意识里,还是将傅子慕与危险两个字划上了等号。
傅子慕闻言幽幽转过头,左手胳膊在擒在车门上,手指却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神认真而深邃,在地下停车场隐隐绰绰的光线里,他的脸部轮廓线条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两人都没有出声,只有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唐末晚咽了咽口水,突然害怕他这样笔直的直透灵魂的注视:“开门吧,我要去看我妈。”
“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没有唐宛如那件事情,你会不会喜欢上我?”他的视线紧锁在她的身上,令她感觉无所遁形的窒息。
唐宛如的那件事情,是指哪件事情呢,是新婚夜他抱着自己的后婆婆霸占了她的婚床滚床单的事情吗?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她就不会在夜晚离开,那样就不会遇上傅绍骞,也就不可能有后来这么一连串的交集……
要是她当时没离开,按照傅子慕的性格决定是要洞房花烛的……这样一个虽然轻佻却也难掩魅力的男人……
他这么认真的看着她,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苦笑:“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不是吗?可以让我下车了吗?”
傅子慕的身体狠狠一震,可突然间,却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力气,在旁边一按,门锁啪嗒一声,唐末晚急忙下了车。
但身后却传来锁门声。
傅子慕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她。
停车场的经历并不愉快,所以她走的有些急。
傅子慕拉住她的手:“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好好走,免得磕着碰着又算到我的头上。”
唐末晚依然警惕,抽回了手,步子倒是慢了下来:“那你别跟着我了。”
“我的车差点把你撞了,我是送你来医院做检查的啊,不跟着你我跟着谁。走吧,带你去检查。”
“不用了!”唐末晚显得有些恼,“傅子慕,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可是我真的没事,如果你真的不想我那么讨厌你的话,你就不要老做这些让我讨厌的事情,算我拜托你了。”
她扭头快步离开,傅子慕愣在原地,半晌不动,可唐末晚的话,还是像一捧油,浇在了他的心上。
去病房看彭媛,家里的唐嫂在病房里伺候。
唐嫂一看到她,便笑呵呵的打招呼:“二小姐,你来了。”
唐末晚很不习惯这声二小姐,仿佛所有的荣光都是唐宛如赐予的,但此刻也没有辩驳,看了彭媛一眼,便接过唐嫂手中的盆子道:“我去倒吧,唐嫂,你坐着休息会儿。”
“不用不用,”唐嫂连连摆手,“我就是来照顾夫人的,哪能让小姐你动手啊,二小姐你陪夫人说说话吧,我出去。”
唐嫂端着盆子出去了,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他们母女俩。
唐末晚跟彭媛之间,总像是隔着无形的隔膜,两个人的时候,反而显得局促,尤其是彭媛不说话,更让唐末晚觉得诡异。
“妈,今天好点没有。”
“好什么,你回去吧,没事别往我这里跑,看了只是心烦。”
这话说的唐末晚心里一阵膈应,只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彭媛这几年对她,似乎越来越不耐烦,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别的母亲若是知道孩子受了这般委屈肯定会好生安慰一番,可是彭媛……
甫一抬头,却看到两条笔挺的裤管一双褐色鹿皮绒软底鞋映入自己眼帘:“傅子慕,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草,身体微倾,脸上仍旧是玩世不恭浮世百态的恣肆笑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特地在等你啊。”
“……不用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
她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进了电梯,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坐了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百感交集,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一百出来递给他:“随便开吧,钱什么时候开完了就把我在那里放下。”冬布私圾。
“……”司机见这个女孩一直盯着窗外看,心事重重的模样,窗外的霓虹照在她的脸上,光影重叠,看的并不真切。
车子混迹在车水马龙里,因为没有目的地,司机倒也随性,挑了一些并不堵车的道路走,窗外半明半昧的景致惹得唐末晚心绪起伏难宁。
一百块,司机绕着城区开了好几圈儿,最后跳表的时候他终于停车,正好停在酒吧一条街门口。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唐末晚并不爱喝酒,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没有酒更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跟司机道了谢,下车,路过其中一家同志酒吧,无端又想起了与傅绍骞在这里碰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