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晓琪说孟良程出差去了,可她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第二天一早,就匆匆上班去了。
林晓琪中午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很不好意思地说:“昨晚真是麻烦你了。”
“嗨,跟我还客气什么。”雪容一笑。
林晓琪也笑起来:“不过昨晚可真开心。好久没跟人聊这么多了。”
“嗯。我也是。”雪容也不得不承认地点头说。
仿佛是一夜之间,她跟林晓琪那段尴尬的历史就翻了过去,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快下班时,雪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充电器没了,打了个电话给林晓琪,才知道是落在她那儿了。
“我让良程给你送去吧。”林晓琪说。
“不用不用。你快递给我就行了。”
“那哪儿来得及啊。没事,良程开车过去,很快的。”
雪容拗不过她,又确实急着要用,就没再推辞。
孟良程到的时候,她刚好下班出来。
他的车停在路边,她奔过去,拿了充电器就想走。
“我送你回去吧。”孟良程说。
“不用了,我坐地铁反而更快。”雪容急忙推辞。
“上来吧,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孟良程不由分说地推开了车门。
他后面的车已经在按喇叭了,雪容只好赶紧坐了进去。
“昨天你跟晓琪喝酒去了吧?”孟良程一脸诡笑地问她。
“那个什么……我有点心情不好……”雪容想掩饰下。
“你不用替她编瞎话了。”孟良程笑了笑,“晓琪都跟我说了。那个什么 Micheal回来了嘛。”
“哎?”雪容一边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边又丢脸地低下头。
“她下午就跟我说了。”
雪容愈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晓琪说,是你跟她说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她才想通的。”
雪容挠挠头,她好像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不管她说了什么,林晓琪能想通,也算她做了件好事。
“晓琪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笑笑说。
孟良程停下车子等红灯,转过脸来问雪容:“你跟陈洛钧怎么了?”
“没怎么啊。”雪容摇头,“挺好的。”
“哦。那就好。”孟良程若有所思地转回头去看着车流,“上次我妈看一部什么家庭伦理剧,好像还看到他了。”
雪容不说话。
这样的角色,陈洛钧从来提都不提,就好像根本没有演过一样。她也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一味装傻。
孟良程见她没了声音,也就不再说下去了,换了个话题问道:“哎,齐诺的新书你在翻吗?”
“嗯。”雪容点点头,“都拿到书半年多了,才翻了一半。”
“这本书看起来是不太好翻。”孟良程表示同意。
“你看过了?”
“当然。”他笑道,“不然怎么检查你的工作呢?”
雪容也笑了笑。
孟良程送她到楼下,看她下了车,又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叫住了她:“雪容,你知道那个Micheal的联系方式吗?回头给我一个,万一有点什么事,我好找他算账啊!”
“好吧好吧。”雪容举手投降,“哎,万一你们俩真打起来,你可别告诉晓琪是我把Michael的联系方式告诉你的啊。”
“那没问题。打架的时候你负责帮我就行了。“
“打架我可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吧。拜拜。”雪容冲他挥挥手,笑着跑开了。没跑几步,她便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陈洛钧低着头,面色阴晴难辨地看着她。
“哟,您找谁呀?我好像不认识你嘛。”雪容歪歪头,一半玩笑一半赌气地说。
说着,她便绕过他,只管自己上楼。
陈洛钧不出声地跟在她后面,雪容开了门,一转身把他堵在门口:“这位大哥,你跟我回家做什么?”
他抬手轻轻一推,就把她推进了家,接着便顺势关上了门,什么也没说,低头换了鞋,就径直往厨房走。
他完全无视她的问题,雪容反而觉得没劲了,撅着嘴跟进了厨房。
进去了她才发现,垃圾桶里扔着两袋豆浆和一盒她最爱吃的烧卖。
“哎呀,你早上来过了?”她惊诧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聊剧本,通宵了。早上就先过来了。”陈洛钧轻描淡写地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拎的菜一样样拿出来。
“什么剧本啊?”她来劲了。
“没什么,小制作的电影。”他不太想说的样子。
“哦。”雪容强忍住内心的好奇,又乖乖解释道,“那个什么,昨天林晓琪——就是原来跟我住一起的那个女孩,她心情不好,我跟她吃饭去了,晚上嘛她喝多了,我就只能在她家陪她了。”
他没吭气,只是继续整理着各种食材。
“然后我把手机充电器忘在她家了,所以孟良程给我送来的……”她越说越小声,搞得好像自己心虚似的。
林晓琪和孟良程的事情,她只是很含糊地跟他提过,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真的搞清楚了。
“哦。”他终于答应了一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一下,别挡着冰箱门。”
雪容不让。“你生气啦?”她踮脚把脸凑到他面前。
“我生什么气?”他很奇怪地问。
“呃……”她语塞。
陈洛钧把她从冰箱前面拉开,翻了点冷冻好的虾仁出来,自顾自地放在水龙头下冲着解冻。
雪容又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任何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停止纠缠他,讪讪地退到角落里,抱住正在喝水的小雪,靠在墙边看他做饭。
“昨晚那帮人都喝多了,我怕他们乱说话,才假装不认识你的。”他忽然说。
“哦。”雪容点点头。
“帮我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生姜。”
她拉开冰箱拿出一块递给他。
“鸡蛋。”他又说。
“哎呀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嘛。”她小声抱怨道。
“还有沙茶酱。”
她顺从地把他要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操作台上,又乖乖地退到他身后。
他低头切着菜,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忽然说:“以后不要跟那个什么林晓琪打交道了。”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像平时说“今天降温要多穿一点”那么笃定和不容辩驳。
雪容愣了愣说:“为什么不行?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就算……”
话没说完,他便打断她道:“哪有好朋友会趁你不在的时候抢你男朋友的?”
她呆了呆:“也不能说是她抢,我们本来……”
“还有那个孟良程。”他又一次打断她继续说,“你看谁都是好人,也从来不知道拒绝别人,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谁会要卖我啊……”
“你自己当然看不出来。”他声音抬高了一点。
雪容低下头去。
陈洛钧没再说下去,只是心无旁骛地接着做饭去了。
雪容闷闷不乐地退到角落里,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黯然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陈洛钧转身时看见她一脸委屈的神情,不由得心软了,走过来低头拍拍她的脸颊:“怎么了?我说错了?”
她挥开他的手:“没错。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是个笨蛋。把什么事情都搞砸了,最后只好等着你来救我。”说着,她就绕过他从厨房里走了出去,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儿,却忽然笑起来。
她一被教训就张牙舞爪反抗的样子,还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容容?”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叫她。
房间里没有声音,于是他推门进去,发现她正气鼓鼓地坐在书桌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听见他进来,头都没抬。
他在她的床上坐下才又叫了一声“容容”。
她没绷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过来。”他探身把她从椅子上抓起来,拉到自己膝盖上坐着。
雪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阿洛。”
“嗯。”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林晓琪现在是记者,我跟她说不定经常会碰到,不可能不打交道的。至于孟良程嘛……”她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我才不会见他呢。”
他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
“喂,刚才明明说没生气的……”她声音又低下去。
“有人欺负你,我才会生气。”他说得极其自然。
“哪有人欺负我……”她一半甜蜜一半心虚地倒在他肩头,想了想,又坐起来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阿洛,我去英国的时候……你是不是气疯了?”
她第一次问他关于当年的问题,紧张得要命,却很努力地跟他对视着。
他认真想了想,摇头一笑说:“没有。”
“为什么?”
“当时……也不能全怪你。”他一边说,一边顺了顺她额前的短发,“况且你欺负我不是很正常吗?我哪里气得过来?”
她低头使劲捶了捶他;“讨厌,谁欺负你了。快给我做饭去,饿死了。”
他用胳膊箍住她,低头把脸埋在她肩上,低声说:“好好好,一会儿就去。”说着,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子,动作难得地满是依赖和软弱。
她顿时软下来,有些不太习惯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表示安慰。
“大不了我以后乖一点喽。”她小声在他耳边说,“算补偿你的。”
“我不用你乖,只要你在就可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却充盈着无可奈何,又无处安放的深情。
她的心紧了紧,使劲点着头“嗯”了一声。那种被人全身心爱着的感觉,如此柔软地填满了她的心房,却令她淡淡地觉得恐慌,就像害怕好花终究会凋零,白雪终究会消融一样,有种患得患失的甜蜜。
去香港的培训申请两个星期以后出了结果,雪容没有被选上。
明明本来也没多想去的,可是知道自己被刷下来了以后,她居然奇怪地失落了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回去跟陈洛钧说起来的时候,才恢复了笑呵呵的状态。
他看她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好也笑笑说:“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明年再说喽。”她嘿嘿一笑,“你暂时摆脱不掉我的。认命吧,陈先森(先生)。”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不过我可能最近要有一段时间不在。”
“啊?”她的笑容先是僵了两秒,随即又舒展开来,“是好事吧?去拍戏?”
他不愿意多说:“到时候再说吧,还没定下来呢。”
“哦。”她点点头,“那到时候就剩我跟小雪相依为命了……”
连着好多天,他都没有提过要去拍戏的事情,雪容也不敢问,生怕这事其实已经黄了,自己瞎打听刺激到他。
而她的培训,却忽然出现了转机。
大老板Peter有天刚一上班时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去,和颜悦色地说:“培训部那边有新的消息,本来我们中国这边今年没有人够资格去,不过马来西亚文化中心那个人忽然去不了了,所以就换成了你。”
雪容呆了呆。
Peter只当她是惊喜得傻了,笑着说:“培训要六月份才开始,你这段时间交接交接工作,顺便跟男朋友交代一下喽。”
雪容脸红起来。
“哦,我听你上司Maggie张说你会弹一种中国古代的乐器,叫……”Peter皱皱眉。
“琵琶。”雪容自觉地补上。
“对对。我已经跟那边培训部的人说过了,他们强烈要求你在开学典礼上表演。”Peter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好好表现。”
雪容头大如斗地从Peter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不要说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摸过琵琶了,她现在身边连琴都没有,让她拿什么表演。
她愁眉苦脸地在办公桌前坐了片刻,又忽然接到陈洛钧的电话,说他那部电影开拍了,下午就要飞去进组。
“太好啦。”雪容高兴起来,“这下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片子了吧?我到时候好去贡献票房啊。”
“到时候再说吧,会不会上映还不知道呢。”他依旧极其淡定,好像这片子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似的。
“哦……”她也没有追问下去,“那你要去多久啊?那个……我还是得去香港。忽然又多出来一个名额。”
“是吗?”他好像比她还要高兴,“你什么时候去?”
“六月初。”
“那还有两个月呢。我应该回来了。”
“那就好……”
挂了电话,她闷闷不乐地想,两个月,再加六个月,想到要跟他分开那么久,顿时就想冲进Peter的办公室,跟他说那个培训她不去了。
但是陈洛钧一定会生气吧。
是他教会她,人生里除了两个人卿卿我我之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