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没有犹豫,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朝四合屋院冲了进去——
一瞬间的恐慌划过心底。
他害怕中枪的人会是欢儿……
*
后院。
莫锦城扛着一把猎枪,子弹才刚刚出膛——
忽然,
“先生,您不能进去!”
“滚开!”
伴随着一声怒吼,祁夜墨阴鸷的脸庞赫然映入叶欢瑜的眼帘之中……
莫锦城眉眼高深莫测地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丝隐隐的笑容。
而在莫锦城身旁的典雅女子,则脸色一白……
“祁二墨!你怎么进来了?”叶欢瑜有些意外,这厮不是死都不肯进来的么?
祁夜墨一愣!
扫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叶欢瑜,眉心拧得死紧。
而莫锦城手中举着一把猎枪,正对着十米以外的枪靶。
该死!
原来他们在练枪打靶!
扯了扯嘴,僵硬地吐了一句,“没事我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咦喂!你这男人怎么这么龟毛!来了就来了啊!”叶欢瑜赶忙一把拽住他的臂膀,死死拖住他,“你看,慧洁阿姨也在呢……”
☆、710。第710章 我爱你,不过是沉醉的谎言(5)
祁夜墨身子紧绷,眉心深锁,咬着牙,朝叶欢瑜低吼:“放手!你不走我走!”
这话,震得一旁的于慧洁身子一颤。
他的视线连看都不看于慧洁一眼!
嗓音里透着浓烈的不悦,若不是因为担心叶欢瑜这没心没肺的女人,他会这么冒然冲进来么!
“不准走!”叶欢瑜固执地拖住他,一副与他死磕到底的神情,“你知不知道慧洁阿姨盼你来这里,盼了二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又要走?”
恐怕这次走掉,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沙巴了!
“闭嘴!”他狠狠瞪住她,阴寒的眸子恨不得撕了这女人,仗着他chong她,现在是准备要骑到他头上来了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也恼了,猛然甩开他的手,“那你走就走吧!有什么了不起!有些人是恨不得认回自己的妈妈,你是有妈妈都不认!”她气呼呼地说着,转身走到于慧洁身旁,“慧洁阿姨,别理这个不孝子,我们继续喝茶。”
“特么谁是不孝子了!”祁夜墨沉声吼道,“我母亲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我每年每逢‘死忌’都准时替她上香,特么谁不孝了?!”
霎时间,气氛凝结!
于慧洁脸色惨白无血。
莫锦城拧着眉头,放下猎枪。
叶欢瑜则气得腮帮鼓鼓,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狠狠瞪着这厮——
“混蛋,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慧洁阿姨还好好的在这儿呢……”
“欢瑜……”于慧洁慈柔的嗓音,唤住了叶欢瑜,示意她别激动。
旋即,于慧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动作略微僵硬地端起一杯茶,缓缓走到祁夜墨面前,举杯——
“夜墨,妈妈知道你恨我……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可是,你难得来一趟沙巴,进门也是客,不如喝杯茶,坐一坐再走?”
祁夜墨这才转眸,看向这个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的女子。
岁月虽然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可是眸光却比从前潋滟了许多。
他永远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望着他的眼神,是充满恨意的。
可如今呢?
他想在她眸底找到过去那抹熟悉的恨意,可却徒劳无功!
她凭什么在伤了他那么多年后,还微笑着举杯对他说,进门也是客?
突然,他扬起手,朝她手中的茶杯狠狠挥了过去——
哐当!
杯子被挥落掉地,碎片四溅。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有一道‘咚’的声音随之响起!
在杯子落地的同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也应声掉落在地上……
“呀……”叶欢瑜惊呼一声!
不可置信地瞪着滚落在地上的残肢,然后扫了一眼于慧洁的左臂,袖子空了半截……
而她的右臂,同样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手套。
叶欢瑜震惊了!
她一直好奇慧洁阿姨为何总戴着各种手套,还以为是她的手皮肤受过伤或者什么!
却怎么都没想到,原来那竟然是一双仿真度极其高的——假肢!
☆、711。第711章 我爱你,不过是沉醉的谎言(6)
气氛凝滞!
祁夜墨阴沉的眸子里,仿佛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即便是再锦衣华服,也依然掩饰不了她伤残的事实!
莫锦城瞪着地上的假肢,吼道:“祁夜墨!你太过分了!”
随即冲上来就要揍这臭小子,却被于慧洁拦住,“锦城,不要……”
“慧洁,你就任由他这么胡来吗?”莫锦城与祁夜墨怒目相视,“如果你这小子是存心来伤你。妈妈的心,那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究竟是怎样的爱,使得这个有着黑帮大佬身份的男人,如此重视一个女子?
祁夜墨额头青筋隐隐,旋即扯住叶欢瑜的胳膊,“走!”
“啊……”她反射性地挣扎,“我不要!除非你跟慧洁阿姨道歉!”
叶欢瑜不懂,不懂他们上一辈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她只知道,慧洁阿姨此刻一定很难过。
没了双手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亲生儿子这么羞辱!
“道歉?”祁夜墨不禁拔高了音调,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欢瑜,怒斥道,“道什么歉?她断了一双手是她活该!这种人早就应该死了,现在还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已经便宜她了!凭什么还要我道歉?”
啪~!
冷不丁,一个耳光,甩在了祁夜墨的脸颊上!
叶欢瑜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不知怎么就挥过去了……
“你怎么能够这么说?那个人是你。妈妈啊!”她哑着嗓音,凝视着这个阴鸷的男人,“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么?我也很想问他们,为什么要狠心抛弃我?不然我也不会遇到叶家的人,遭受那么多年的苦……尽管这样,我还是渴望见到他们,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可我知道,他们一定也老了,不知道还能在这世上活多少年的时间,如果上天给我找到父母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而不会埋怨过去,不像你这样,白白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
“闭嘴!”他抓紧她,眼眶里逐渐泛红,“你知道多少?你以为你珍惜了,人家就会稀罕么?!”
于慧洁身子一晃,踉跄了一下。
莫锦城赶忙扶住她。
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成河……“慧洁……”
“夜墨……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于慧洁淌着眼泪,凝望着祁夜墨,这个她亏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这一句对不起,迟来了二十几年。
震得祁夜墨指节颤抖。
“妈妈当时太年轻了……完全不懂得怎么做个好母亲……家族的人拆散了我和锦城,逼着我嫁给了你。爸爸……我恨他……如果不是他强行占有我,我不会怀上你……”
“住口!”
祁夜墨突然狂吼,打断了于慧洁的话语!眸子猩红。“我不想再听!”
“不,夜墨……妈妈承认当年很恨你,每次看到你,妈妈就想起那些深恶痛绝的画面……可偏偏,祁政天不让我打掉你……我当时真的很恨,恨他们拆散我和锦城,恨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啊……”
☆、712。第712章 我爱你,不过是沉醉的谎言(7)
于慧洁泣不成声。
叶欢瑜看着她那双空荡荡的手,不禁替她心酸——
为不爱的男人生孩子,那种痛她经历过。
就像七年前,她替陌生男人代孕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然而,她的人生本来就一片灰暗,孩子反而给了她希望。
可慧洁阿姨不同,她的人生本来是幸福的,却突然被人一手破坏,所以孩子才是她噩梦的开始吧……
祁夜墨面若冰霜,眸子却越来越红。
那是怒意狂躁的猩红,也是心扉痛彻的润红。
“夜墨,妈妈当年被恨意蒙蔽了双眼,迁怒于你,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我终于和锦城在一起了,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幸福……可是过去的那些伤痛留下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见……妈妈才恍然明白,妈妈伤了最无辜的人,就是你……这些年来,妈妈每每诵经念佛,都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祁夜墨冰冷的一句话,震住所有人,“既然你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一死百了不是么!”
于慧洁捂着唇,痛哭出声。
叶欢瑜反拉住祁夜墨的手,感觉到他手里的凉度,心中五味杂陈。
莫锦城怒目瞪视着祁夜墨:“你小子就这么不孝?她再怎么错,也都是你母亲!更何况,她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又有什么错呢?你要怪,就怪你那个父亲!就因为慧洁长得像他去世的太太,他为了悼念亡妻,不择手段娶你母亲回家!你应该恨的,是你那个禽丨兽父亲才对!!!”
叶欢瑜再次震惊了!
喉头哑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祁老爷子,原来是因为慧洁阿姨长得像祁家大少祁飞远的妈妈,所以才千方百计娶慧洁阿姨的么?
那么说,祁夜墨的存在,根本就是个笑话啊。
父亲原来是找了个爱的替身,而祁夜墨不过是祁政天强行占有于慧洁的产物啊……
难怪——
祁夜墨对自己的父亲永远板着脸,恨不得一天到晚气死自己老爸。
难怪,他会那么讨厌祁飞远夫妇,甚至那么讨厌宇熙……
当初甚至不惜利用她作为与祁老爷子的赌局,只为夺取祁飞远手上那20%的股权!
叶欢瑜望着祁夜墨英冷的侧脸。
手握紧了他……
心情不自禁,因为这个男人凄凉的身世,揪疼了……
这就是他不爱辰辰阳阳的原因么?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这么可笑的存在。
偏偏……辰辰阳阳虽然不是强行占有下的产物,却也只是一场冷漠交易下的产物……
所以他无法爱这一双儿子,是么?
想到这儿,叶欢瑜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要恨谁,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来管!”祁夜墨冷冷地回斥,眸光掠过一抹不堪的狼狈,瞪着于慧洁,“更何况,就算我父亲不爱我,他也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冷血到亲手杀自己的儿子!”
叶欢瑜倒吸一口凉气!
于慧洁浑然一颤,仿佛被抽空了灵魂那般,一下子软。瘫在地……
☆、713。第713章 我爱你,不过是沉醉的谎言(8)
这一句‘冷血到亲手杀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过震撼的指控!
于慧洁愕然的眼睛里,是悔不当初的内疚……
“慧洁……”莫锦城心疼地抱起她。
却被她哭着拒绝了……
她跌倒在地上,没有双手的支撑,靠自己的腿一步一步挪到祁夜墨的腿旁,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泪流不止——
“夜墨,求求你原谅妈妈……妈妈这些年知道自己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你原谅妈妈……妈妈当年也舍不得你的……夜墨,求求你给妈妈补偿你的机会,妈妈其实是爱你的啊……”
“住口!住口!我不要再听你恶心的谎言……”祁夜墨怒不可遏!
什么爱你,不就是欢儿所说的,那不过是自己编造的、就连自己都沉醉的谎言么?
呵……难怪昨晚欢儿不信他!
因为这些‘爱你’的话,此刻从于慧洁口中说出来,他也一样不信!
甚至嗤之以鼻!
“夜墨……呜呜……对不起……”于慧洁跌落在地,泣不成声……
莫锦城眉头纠结,尽管恼怒却又不能为于慧洁做些什么!
“对不起?”祁夜墨嗤冷一笑,“我不稀罕!就算你每天诵经念佛,无非只是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于慧洁,从你跳下海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祁夜墨的母亲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祁夜墨冷然说完这句,拽紧叶欢瑜的手臂,就大步走了出去……
“……”这次,叶欢瑜没有挣扎,只是有些不忍心地回头看了莫锦城和于慧洁一眼,最终,跟随祁夜墨的步伐消失在四合屋院里……
于慧洁哭倒在莫锦城的怀中,痛不欲生——
“锦城,你告诉我,夜墨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锦城……我的心好痛啊……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那么恨夜墨,可是随着岁月的沉淀,恨意消褪后,才发现原来最不能割舍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我真的很想补偿他……可惜太晚了……锦城,告诉我,是不是太晚了啊……”
莫锦城悲伤着老脸,温柔地拂过于慧洁的泪水,摇摇头:“慧洁,别担心,我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