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可不想放过白文选;这是他破解三府联合;再次打击李定国的打好机会。他骂道:“住口;你与季弘勾结证据确凿;柳随风心虚不敢对质;还敢狡辩?”
白文选对孙可望的骂声充耳不闻;只看着李定国;泣道:“将军真的怀疑我吗?”
“那我只有一种方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突然大吼一声;低头猛然向地面的青砖上撞去。
刚才;他看见柳随风的手掌上写了两个字:“求死”
他与季弘确实相识;又留下证据;不可能撇清关系。那么只能置于死地而后生;以情动人。只要李定国相信他;他就死不了。
在这四个人面前玩心眼是找死;所以他这一撞实有求死之势。
李定国一声惊呼;刘文秀和艾能奇各自从座位上站起来。
青石砖颤动;白文选额头下一滩血迹;趴在地上;再无声息。
李定国大叫:“来人;叫郎中”
他下台走过去弯腰翻过白文选;伸出右手食指放在他鼻息处;白文选已是气若游丝。他转首怒视孙可望;嘴角微微颤动。
这一下;当真是风云突变。
孙可望脸色大黑;现在他说任何话都不合适;唯有闭嘴。
刘文秀朝他拱拱手;叹口气;道:“孙帅;一直以来;大西军的事都是你一言而决。没想到与明廷议和引发了这么多风波;此事还请孙帅做主吧”
好个刘文秀;一直当你忠厚老实;没想到竟然会在关键时候捅一刀。
如果孙可望的眼神能杀人;刘文秀已经躺在白文选身边了。
此番诛心之论;标志孙可望一统大西军的愿望彻底破灭。
李定国神色冷漠;扶起白文选道∶“孙帅;烦劳在城内给我腾块地方;明日我便回罗雄州。”他手中的躯体如一滩烂泥;白文选额头一个血窟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心中后悔;白文选不该死在这里;也不该这样死。
大约一刻钟之后;家丁领着一个郎中慌慌张张一路小跑冲入府衙。李定国松开手臂站起来;把白文选平直放在地面。
郎中走近俯身扒开白文选的眼皮仔细观察;然后试试鼻息;最后有伸出两个指头拿住白文选的脉门闭目感受。片刻之后;他起身向四位将军作揖行礼;摇头道:“此人头部受了钝器重创;若能醒过来就捡回来一条命;醒不过来就大事不妙了。”
这不是废话吗。
李定国现厌烦之色;又要弯身细看。
郎中急忙伸手拦住他道:“此人正在昏迷当中;不可乱动;只需把他平稳抬到凉爽通风处;每日喂些流食;三五日若是能醒;再静养两个月也就痊愈了。五日之后若还是昏迷;那就已经去阎王那里了。”
李定国将信将疑;他到底不是郎中;不敢妄做决定。
他入昆明城带了几百兵丁;所以不求孙可望;大踏步走出府衙找来兵丁吩咐一番。不一会功夫;四个亲兵抬着一张床板走过来;小心翼翼把白文选放上去。
孙可望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吩咐管家给四位将军准备住处。
李定国抬着白文选离去;刘文秀和艾能奇各有住处。
这场戏真是演砸了孙可望回到府中;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砸个稀巴烂。
“柳随风啊柳随风;你果然好手段”
但;现在已不能杀他。
杀柳随风只会让大西军彻底分裂;等李定国冷静下来;他们还有坐在一起谈的机会;毕竟是十几年的交情。只是;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发现刘文秀也这么有心计。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角逐。
第632章 归原
柳随风重新获得了自由。
昆明城内紧张的气息一夜消散。
听说了白文选撞地自杀的消息后;他前去看望;潘国凤陪同前往。逼的白文选自杀后;四府风向明显对孙可望不利;他不会再找柳随风麻烦;但也不会对他放之任之。
李定国见到柳随风后神情复杂。这个老人像团迷雾;让他看不清楚。
两人见礼。
柳随风安慰道:“李将军;白统制吉人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亲兵在前引路;一行人来到偏屋。白文选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和额头上的伤口都已被包扎好。
亲兵低声道:“白统制已经昏迷了八个时辰”
“白文选;你可真够狠的”柳随风缓步入门走到床头;喃喃自语;“你可千万不能死;大功告成;你死了也太可惜了。”
李定国和潘国凤站在门口观望;见柳随风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年纪轻轻;活下来应该能见到天下太平;投入朝廷后;战场上还有无数功劳功劳等着你去取”柳随风口中念念有词。
他伸手想摸摸白文选的额首那个受到重创的地方;右手放到离白文选脸上一尺远处;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白文选眼皮颤动了一下。
似蝴蝶艰难爬出厚茧;白文选奋力睁开眼睛;他与柳随风对视;瞬间各自读懂了彼此的默契;然后;那双眼睛又重新合上。
原来他说的话;白文选全都听见了。
“白统制醒了”柳随风伸手向门口招动。
李定国和潘国凤几步走到床边;白文选重新开眼;对李定国艰难一笑;嘴唇蠕动发不出来声音。
柳随风道:“白统制重伤未愈;还需休养。”
李定国先是惊喜;随后板起脸来;语气生硬;道:“你好好休养;有些事等你伤好了再说”白文选活过来了;他也已摆脱了心魔。慈不掌兵;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白文选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于心有愧。
三人怕打扰白文选歇息;看了一会后走出偏房;只留下一个细致的兵丁在内照顾。
潘国凤立刻遣人报告孙可望。
“柳侍郎;”走入厅堂后;李定国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昆明一行发生了这么大变故;大西军暂时只怕无法接受朝廷的好意了。”
这句话隐隐有送客之意。
大西军四府急需解决内部矛盾;白文选没有死;李定国与孙可望的关系有了缓解的可能。否则;李定国有这个念也无法迈出那一步。他的心腹爱将被孙可望无理由殴打逼死;他若不做点什么无法给军中将士一个交代。
柳随风洒脱一笑;道:“我会在贵阳府等着大西军拿定主意”
李定国也笑了;“柳侍郎确实很有诚意。”
柳随风纠正道:“不是我有诚意;是晋王有诚意”
李定国皱眉沉思片刻;承诺道:“晋王大义;挽救汉人与危难之际;我不会主动与晋王为敌。”他本就不想攻明;白文选一事激发了三府与孙可望的矛盾;投明和攻明暂时都不可行。
有些人一诺千金;有些人许诺如放屁。要是孙可望说这句话;柳随风转头就忘了;但李定国的承诺值得相信。他不做久留;拱手告辞:“我明日会告辞离去;能结识李将军;不虚此行。”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大西军即使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有孙可望掣肘;现在也不会接受朝廷调令北上;无所谓早一刻晚一刻。
大西军四府急需商讨角逐;达成新的平衡;他再呆在这里不受欢迎。孙可望野心毕露;刘文秀已经公然反抗;李定国只是不想让大西军分裂;才着急送走柳随风。
辞别李定国后;柳随风马不停蹄到府衙向孙可望告辞。
孙可望于脆答应;命潘国凤率军护送他从安南卫大路前往贵阳府。
次日辰时;四府将军共同前来送行。
柳随风一一见礼后上轿出城而去。
出城不过两里地;南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他在轿子中屏息细听。
几十步外传来潘国凤的声音:“来者何人?”
蹄声停息;来人回答:“末将李将军帐下丁原;奉命护送柳侍郎往安南。”
潘国凤道:“柳侍郎已经有我等护送;你且回去吧”
来人却不领情;答复道:“李将军军令;必须送柳侍郎入安南卫方能返回。”
然后;就没了声音;轿子继续前行。
柳随风靠在软软的厚垫上;捻须微笑。他不但给大西军四府抛下了让人难以拒绝的诱饵;而且成功在李定国和孙可望之间埋下了深刺。
李定国已经不再信任孙可望了。
途中仍然是潘国凤护送;李定国的兵马跟在后面;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监视潘国凤等人不要在路上对柳随风下毒手;然后把罪责推到盗匪山贼身上。
两天后;一行人到达安南卫;贵州总兵皮熊亲自在等候;迎柳随风入卫所。
柳随风没再安南卫停留;而是直接回贵阳;随后立刻命人联络季弘;让他暂时退出云南边境。半年来;锦衣卫在大西军中布置的密探网络已经完毕;朝廷派柳随风前来;季弘不用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五天后;季弘来到贵州府。他带来了从昆明传来新消息;三府将军各率人马离开昆明;李定国返回罗雄州。
大西军在贵州也有无数密探;柳随风的住处周边由他从南京和武冈带过来的兵丁看守;以防大西密探打入贵州守军内部;窥探消息。
季弘夜幕时才来与柳随风相会。
无需柳随风介绍;他已经了解了昆明聚会的全过程。翟哲初让柳随风替代他出使大西军时;他心中尚有不服;此刻他对柳随风佩服的五体投地。
柳随风对季弘不敢怠慢;朝堂中有两个绝不能得罪;一个是宗茂;另一个就是季弘。
两人分主客坐下;季弘叹道:“没想到问题差点出在我这这里。”
柳随风摇头道:“并非如此;孙可望借题发挥而已;你不出现;他也能找出新借口。”
“柳侍郎长袖善舞;郑氏与大西军的联盟已经破产了。”季弘有一些更隐秘的情报;一一告之柳随风。
云南的事情交出去后;他不会在贵州久留;把负责云南锦衣卫密探的千总交给柳随风后;他马上要返回南京。
因为;晋王快要等摄政王位了。
第633章 开创
隆武五年八月;明廷传旨天下;圣上近年来身体羸弱;难理朝事;令晋王翟哲登摄政王位统领朝政;待收复神州驱走鞑虏后;再还政于圣上。
这封诏书上可用两个词来总结——“篡权和虚伪”。
不是翟哲想这么写诏书;而是大明乃至汉人的惯例就是如此。自古禅让还要三推三请;他不但不能表现的迫不及待;要先推辞;表示自己难当大任;最后被是逼无奈才坐上摄政王的宝座。
秋风还带有些余热;晋王府门外站立了整齐的士卒。
不仅如此;三日前;南京提督金小鼎宣布应天府戒严。南直隶和湖广各地府兵也在集结中。宗茂、姚启圣和张煌言均严阵以待;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内打起第一张反旗。
传旨的太监第三次来到晋王府前;金小鼎候在门前广场的右侧。
那小太监惊恐的偷瞄四周身穿留都戍卫号服的兵士;想起三日前这个面白消瘦的南京提督闯入皇宫的凶样;他的双腿仍禁不住要颤抖。
当时有四个同伴前去阻拦质问;不让凶横的侍卫的入门;于是;他亲眼看着那四个人在皇帝面前被活活打死。张瑾脱逃让金小鼎在翟哲面前丢了脸;他积攒了几个月的怨气到此刻才找到机会机会发出来。
象征皇权的玺印首次被带出皇宫;虽然在那早就不在隆武帝的控制下。
皇宫还是皇宫。金小鼎挑选了新的宫女和太监入宫侍奉皇帝;隆武帝彻底成了被囚禁在皇宫中一只鸟;在这里;与他当年被囚禁在凤阳皇陵没什么区别。
“圣旨到”小太监拖长声调。
晋王府正门大开;翟哲已经设好了香案;他没有耐心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晋王翟哲接旨”
翟哲点燃香案;双膝弯曲的跪下;这该是他最后一次接旨了。
看见晋王跪在自己面前;小太监如站在沸腾的油锅上难受。他展开黄绫;匆匆忙忙念完圣旨;然后把黄绫卷起来;侧身站立;举圣旨过头顶。
“谢陛下”翟哲起身;把圣旨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
黄绫光滑;如年青有活力的女子肌肤。
他朝站在不远处的宁盛点点头;转身走入府内。他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在这个年代;如果想把事情做好;他必须要成为摄政王;感谢多尔衮;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榜样。
摄政王和晋王的境地有天壤之别。
摄政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告朝令;而晋王只能用各种手段平衡朝臣。坑蒙拐骗当然没有一力降十会来的畅快。
拿到诏书后;翟哲的背影消失在赤红的大门内。
宁盛走过来;手里拖着一盘纹银;两百两整;道:“李公公;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不多;是摄政王的心意。”
“宁管家;”小太监缩起手;“奴才怎敢拿王爷的大礼”
“无妨;这是王爷的赏赐。”
小太监听闻此言;不敢再拒绝;伸出白皙的双手托起银盘。他脑中念头转动;突然哭丧着声音道:“宁管家;您能不能帮我求求王爷;别让我再回宫去了。”
宁盛摇头;笑道:“王爷的意思;你还在呆在宫中合适。”
小太监脸色惨白。
宁盛压低声音道:“王爷有事让你做”
囚禁在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