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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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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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启圣毫不回避,点头称道。
    “江南枯骨老朽多,加两税也会引发那么多猜疑和反对之声,王爷对那些人太过仁慈了!”
    这样的话,姚启圣只敢在心中想一想,只有宗茂才敢说出口。他在宁波禁足一年,本性还是没变。
    “这大明的江山,是王爷打下来的啊!”
    三人相视一笑,他们在试探中寻找有相同想法的人。
    这种事情,谁走在前头,谁就能得到一个好位置。
    文官系统中,东林党势力仍然庞大,尤其是陈子龙位居吏部尚书实权的位置。浙人则与北下者越来越紧密。

第555章 宗茂复出
    。5。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宗茂神情专注;侧耳细听;前面所有的内容都被他自动忽略;到最后他只听见了一个词“江南监税使”。
    江南监税使;这是什么官?他知道湖广监税使是许义阳。
    对他而言;这个官职起点或许不是太高;但有一个好处;南直隶总督空缺;他只要把监税使的职责履行好;升职是水到渠成。
    次日;正好有运粮的大船从襄阳返回南京。
    宗茂收拾行装;与传旨的锦衣卫一同返回南京。他归心似箭;不是思念家人;而是再受不了闲置的日子。
    同时离开襄阳的不止他一人;与传旨的锦衣卫同时到达的还有大将军令。
    张天禄奉命镇守安庆;李来亨和袁宗第调守随州;襄樊只留下左若、金声桓和弓辰三部兵马。看来大将军不急于发动江北攻势。
    木船顺汉水到长江;五日到达南京。
    金小鼎上任南京提督后;内紧外松;南京守军归起其统一调配;消除了曾经东营西营对立的隔阂。
    街道虽然热闹;宗茂无心看周边风光;直接入晋王府拜见翟哲。
    王府门口一直有忙忙碌碌的传令兵进出。
    宗茂在门口等候片刻;很快被侍卫引入内;这里七成的人曾经是他的下属
    他来到很早;翟哲正在练武场试用胡家新献的自发火铳的样品。此次样品比前次又有改进;目前火器工坊已经停止生产火绳鸟铳;全部改为自发鸟铳。大规模在军中装备还有些日子。
    因自发鸟铳是采用燧石打火点燃;翟哲将其命名为“燧发枪”。
    宗茂在厅堂门口等候片刻;见七八个人簇拥翟哲从校场方向走过来。
    重新见到大将军;宗茂不像曾经那样心潮澎拜。这几年;起落之间;让他品味到官场凶险;人心难测。
    他在宁波禁足一年;每天看钱塘江潮起潮落;他虽然知道大将军一定会重新任用他;但那样等待的日子真的很难熬。现在他已经知道他当初错在哪里。杀张名振不是错;没有得大将军准许杀张名振才是错。
    “拜见王爷”他的腰弯的很低;态度恭敬;但比从前多了一丝生分。
    他以前当翟哲是父亲般的人物;所以有当面揭穿耿光在京城贪墨的锐气;现在他虽然还忠诚;但已经知进退。
    “你回来了”翟哲右手抚住宗茂的肩头;领他走入厅堂。大将军还是如从前一样和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翟哲从未隐藏过他对宗茂的信任和欣赏。这是宗茂心甘情愿以性命相报的原因;也是他敢胆大妄为的底气。
    两人边走边说。
    “你在湖广做的很好收复襄阳;也有你一份功劳”
    “大将军神机妙算;败敌与千里之外;军中将士无不称奇”
    翟哲扭头看宗茂;他没想到宗茂也会说出这番话。他笑着说:“吴三桂倒是奸猾;自己去取四川了;想让大明与清虏鹬蚌相争”
    宗茂没有接话;军中之事;他不便多言。
    两人缓步走入厅堂;八名侍卫留守在门外。
    翟哲坐下;宗茂站立。
    “两税改制;是今年的重中之重;两税改制成功;户部才有足够的银子维持大军北进。我调你回来;把浙江和南直隶的两税就全交到你手上。既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又不可逼迫过甚;杀鸡取卵。”
    宗茂点头;他执掌大将军府财务多年;是理财的高手;两税改制对他来说并不复杂。
    翟哲接着说:“这件事由你和户部郎中范永斗共同执掌你们都是晋人;莫要让江南人小觑”
    “在下明白”
    宗茂的心思急速运转。
    晋王府的财务不再归他一人掌管;他离开大将军总管位置一年多;柳氏在柳随风的指点下隐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范永斗又突然来到江南;异军突起。那么他的地位在哪里?难道要与这些人争夺地位吗?他还不屑。
    柳全和范永斗都是经商奇才;但他们在宗茂眼里;恰似左若比较晋王。
    柳全和范永斗眼里只有钱财;而他的眼里是大明工商士林。就像当初翟哲推广兵仗火器经营由公转私;只有宗茂才坚信那是绝妙的策略。
    晋王此话有深意。
    宗茂心中清楚;晋王是在警告自己莫要和范永斗发生冲突。
    两人还想从前那样亲热的说话;宗茂在王府用完午膳;又去拜见三位夫人。几年前;他在翟哲府中如自家人一般自在。翟哲甚至领着他去观赏那两只海东青。
    离开晋王府时;宗茂心境放松;才留意到王府的大门富丽堂皇;两个石麒麟威武雄壮;与大将军往日低调作风截然不同。
    大将军已经变了;他也要变了。
    当曾经狭小的汉部成长到今日掌控了大明的朝政后;所有的关系都在发生变化。
    在南京逗留七日;宗茂与柳随风、金小鼎等人建立联系;又在户部了解江南两税的一些数据。他终于明白了晋王调任他为江南监税使的原因;立刻出南京直往杭州。
    在湖广血腥的镇压后;江南的议论声小了许多。但征收的税银仍然与范永斗预料的相差不少。
    户部一共在湖州、宁绍、浙东、苏州、松江和镇江设立了三十二个关卡检查来往的货物。
    几个月来;走私生丝比走私盐还要挣钱。
    范永斗只是个商人;他算的再精细;但奈何地方官不与户部配合;任由走私猖獗;他只怕再增设一百个关卡也没有用。
    南直隶没有设总督;地方官员的有七成是现任吏部尚书;前江南总督陈子龙提拔上来的。那些进士出身的知府县令可不像各地的商人那么没见过世面。范永斗一个靠晋王外戚关系上位的户部郎中在这里说话和放屁也没什么区别。
    无数生丝经过浙东山区深不见人烟的小路流向福建。
    宗茂才到杭州拜见浙江巡抚张煌言;走私活动立刻收敛了许多。湖州和杭州的捕头忙的鸡飞狗跳;抓了一批走私的小喽啰做做样子。
    更多的人都在观望。
    当年宗茂主政江南时;抄没家产的乡绅足有百家;那些望族的家人都被送到工坊做苦力。有记性的人都知道这位上官的可怕。
    也不知谣言是从哪里出来的;官场中都在说南直隶总督空缺;是晋王留给宗茂的;所以各府县都要给新上任的监税使一点情面。
    在大明;官场的谣言往往很可靠。宗茂也确实有担任南直隶总督的资格。
    六月初;天气进入炎热的夏季。
    宗茂向大将军府请命;为了缉捕生丝走私;求调动南直隶各县府兵调动权
    大将军准许;更加坐实了宗茂将为南直隶总督的留言。
    从六月到八月消息接连不断传入南京;浙江和南直隶缉捕的走私商贩头目已超过两百人。
    南京城内;暗流涌动。
    吏部尚书陈子龙相当烦恼;他去年重因;今年收果。
    吏部在南京城内是最红火衙门;最近被户部稍稍抢了风头。但孙嘉绩年岁渐长;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而他这个吏部尚书正年富力强。
    “陈大人”柳随风拿着两份公文走过来;“户部今日又来了两份公文;江南监税使弹劾湖州知府收受贿赂;缉捕丝盗不力”
    丝盗是近日才兴起的词;专指走私生丝的盗贼。
    陈子龙伸手接过来;苦笑道:“四个县令;两个知府宗主管果然是雷厉风行”监税使乃是临时特设官职;不属吏部管辖;他还是习惯称呼宗茂为宗主官。他在官职上压了宗茂一头;但心里不敢轻视他。
    柳随风附和道:“户部两税营收这两个月翻了一倍;宗使果然于练”他的心态与陈子龙不同。这话听起来有给宗茂辩护的意思。
    “只是;这样折腾下去;江南人心惶惶”
    陈子龙很心中不乐;他支持朝廷改两税;并不表示依附他的门生故吏都支持。宗茂出手狠辣;按照朝廷最新的规定;走私生丝和贩卖私盐都是死罪;这样一来杀人也太多了。
    南直隶各府县八成是东林一党;陈子龙一向用官谨慎;那些人虽与他有关系;但都熟悉经世致用之学;不是好高浮夸之辈。宗茂弹劾这么多人;让他自然联想到去年他在江南闲置大将军府幕僚。
    但那个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大将军催促军粮紧急;他用熟不用生;宗茂的下属对他并不服气。
    宗茂和范永斗的公文都是从户部直接转到吏部。孙嘉绩既不压制;也不提出意见;基本只是做个转手掌柜。
    柳随风慢腾腾的说:“处置丝盗由刑部审核;不过宗使确实弹劾的人过多了”
    陈子龙拆开公文仔细看过;宗茂把几个县令和湖州和松江知府如何放纵丝盗写的清清楚楚。他真正的用意只怕还是要撤几个官;以显示监税使的威严。
    他沉吟半晌;道:“把湖州的那两个县令撤去吧”。
    柳随风道:“陈大人如此处置正合适”他最明白晋王的心思;晋王想打压东林党的势力;但又不想一棍子把东林党打死。
    掌握了上位者的想法;相当于在朝政之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556章 驭下
    炎热的秋季;一个少年乘坐马车从苏州返回南京。
    苏州离南京很近;但他已有半年没有见到父母双亲。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他的父亲不许他回去。
    近十天来;民间中有传闻;晋王世子在苏州书院就读;他无法再隐藏身份;不得不返回南京。往后只怕他再也无法来书院就读。
    他性子寡淡;在书院中朋友不多;但到底还是有两三个好友;回到南京后如笼中小鸟。
    马车走入南京城;七绕八绕来到晋王府前。
    宁盛在门口等候;翟天健亲眼看着仆从把马车后面的书籍搬回书房;先往东院母亲的住处拜见;再到西院见过二娘。
    范伊早已望穿秋水;一见到翟天健立刻把他拉到身边;伸手抚着他的脑袋;感觉这半年时间儿子又长高了一个头。
    她的眼中全是宠溺的目光;问:“书院辛苦吗?”她这辈子嫁了一个好丈夫;生了一个好儿子;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翟天健摇头;笑道:“书院比南京城有趣”
    “书院要是在南京就好了;当初为什么要把书院放在苏州”范伊小声的埋怨;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见过爹了吗?”
    “还没有”
    范伊拉扯了一把翟天健的衣角;往外推他;道:“去;先见了你爹;再来找我”
    翟天健整理衣服;往外走去。
    他从小与父亲聚少离多;所以与母亲的关系更加亲密。翟哲对外人和善;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直很严厉。
    从东院一直往西走;拐过四座长廊;再穿过一个院落;走过一个红漆大门;那里是翟哲的理事的地方。
    今日没有客人。
    门口守卫的侍卫行礼;他直接走进去;方进正好出来;行礼道:“世子回来了;王爷正在等着你。”
    翟天健还礼;但没有说话。
    翟哲的书房门虚掩;翟天健推门而入。
    “爹”他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翟哲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儿子精神焕发;个头已经快有自己胸脯高。
    他很欣喜;因为他这个儿子除了沉默寡言;实在是再没有什么地方会让他不满意。他虽然不是经常表达出来;但偶尔的神情举止还是会显露出他的心思
    “回来了”
    “才到”
    父与子之间的谈话总是这么简短;然后再难持续下去。
    翟哲转动念头;道:“方师给我写过信;你在书院很好”恐怕现在只有儿子才能让他绞尽脑汁找话题。
    翟天健说了一句玩笑话;“可惜去了书院不能回来;回来后再也不能去了”他言语隐约有惆怅之意。
    “你是我的儿子”
    帝王将相的儿子;享受了荣华富贵;也有被限制的自由。
    翟哲略作沉思;又道:“你留在我身边;也许比你在书院中学到的更多
    他的儿子迟早要接触那些尔虚我诈的世界;他不会也不可能把儿子一直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他正当壮年;但他也有老的时候。
    “是”翟天健面露喜色。能一直留在父亲身边的诱惑很快冲淡了他因不能返回书院产生的忧愁。
    他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疑虑:“爹;您是因为外面的那些说法;才不让我留在书院吗?”
    翟哲迷惑;“外面的说法?”
    翟天健认真的说:“外面都说爹加税过重;不体恤民力;又手段狠辣”他憋了几个月的话此刻都吐露出来。书院中气氛宽松;也常常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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