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哲在江南五六年;一个姬妾也没找;对江南士大夫喜好的扬州瘦马毫无兴趣。
有人想讨好晋王;就在揣测晋王的爱好。没有比女人最合适的东西了;因为女人会说话。
高慧君坐进宽阔的大轿;轿夫一路行走平稳。
一个多时辰后;轿子落地;她走下大轿;见两个女人站在府前等候;为首一人雍容大气;另一个满脸好奇;朝她上下打量。
她心中有数;连忙款步走到近前;分别行礼道:“见过大夫人;二夫人
范伊扶住她;说:“你有身孕在身;别弯腰了;进去吧”
“还劳两位夫人亲自迎接”高慧君想起姑姑的话;说话小心翼翼。
乌兰走在侧首;没有插言;她见到高慧君的模样就觉得喜欢。有些人天生就是同类。
一直没有见到翟哲;无论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初次见面给高慧君带来的都是压力。
范伊猜测到她的心思;在路上解释道:“老爷近日事务繁忙;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知道了”高慧君回想在荆州时的大将军;好像与在南京有所不同。
书房中。
范永斗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他商人的经历在为户部理财时发挥的淋漓精致。
“王爷;按照去年湖州生丝的产量计算;如果全走陆路往闽;可收取白银八十万两。当时;实际肯定达不到这个数字;但保守的估计;今年光湖州生丝至少能收取银税四十万两如果加上苏州府的棉纺;今年在江南能加税近百万两白银。矿税目前尚无精确数字;正在核算中。”
翟哲翻看那些蝇头小楷的数字;脑子在不一会便陷入胡乱状态。他闭上账册;道:“百万两白银;去除二十万两兴修水利;还有八十万两;如此供应军饷就有保证了”
范永斗到:“当然;但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说生丝无利;今年要改桑为田”这正是他的担心;他以商人的眼光来看;也觉得翟哲征税太重。
“改桑归田那正好啊”翟哲的答复很于脆。如果他估计的没错;东洋和西洋需要的生丝都来自大明;大明的生丝产量减少价格上涨;海贸成本增加;但所获的利润未必会下降。这种东西本就不是百姓能消费的起;有钱人只要喜欢;不差涨价的这份钱。
“你把这份账册给孙尚书誊抄一份还有……;你向孙尚书进言;从今年起;在南直隶、苏州、杭州等几个大府城修建粮仓;拿户部的余银收购粮食储存;以备做灾荒年用”
“建仓?”范永斗一惊。此策一出;士林又要闹翻天。
如果说收两税是扒皮;那么建粮仓就是釜底抽薪。
多年来;大明粮价的波动极有规律;夏粮和秋粮上市时价低;春荒时价高。除非是遇见异常的灾年;购粮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粮行的背后都是各地官吏;再后面的靠山是掌握话语权的乡绅。
范永斗婉转的提出反对意见;道:“用户部的银子购置粮食;未必能像那些商家一般赚钱”户部直接参与买卖;引出的问题会更多。
翟哲笑道:“无妨;有你在;我相信不会出乱子”
他们曾经走不同的路;甚至还差点成为仇敌;今日终于走到一处。因为熟悉;翟哲相信范永斗的能力。这件事如果让科举出身的官吏去做;翟哲还真是不放心;但如范永斗这样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相信那些乡绅的花招骗不了他。
范永斗道:“只怕内阁会不同意”他这些日子在苏州、杭州和宁绍等地走动;知道民间反对晋王之声渐涨。他担心翟哲操之过急。商人还是以和为贵;挣钱的心思占了上风。
翟哲摇头;断言道:“内阁一定会同意大明因饥荒缺粮引发无数民变;陈尚书和马阁部不是糊涂人”现任的这几个内阁大学士;未必都一心一意支持他;但没有一个是庸才。他们可能因为立场的缘故各有私心;但他们的脑子都还清楚。
他敲打桌面;道:“你以去年秋粮的价格和今年春粮的价格折中收购;逐年积累;三年要在江南储备百万石稻米”
这么多吗?范永斗心中波澜起;说:“户部人手不足;只怕忙不过来”
“人手不足可扩招;这些粮仓要集中在几处;不再归地方府县掌管;由户部直接统管”
如此这般;内阁的权力会大大增加;几位阁臣又怎么会反对?
只是这样一来;户部只怕要成为六部最庞大的机构。
第546章 抓人
范永斗告退。
翟哲也在考虑范永斗意见。
如果连范永斗都反对他;那么这件事可能真是值得商榷。那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商人;一个真正的商人;以前他想过杀了他;但在鬼使神差中;他们不断合作;竟然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上官和下属。
不可否认姻亲关系在这里起的巨大作用;但是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姻亲关系
一切都是因为范永斗是个纯粹的商人。为了利益;他可以拿一切去交换;所以;为了维护现在拥有的;他也可以扫平挡在晋王面前的一切。
翻开朝廷开支的账目;翟哲心中偶尔会涌动出时不我待的冲动。
但政体改革不是一撮而就;操之过急反而会引发巨大的动荡。
眼下大明与清廷隔江对峙;仍然是他面临的最主要难题;他之所以征两税;又想储粮;真正的目的在于理财。几十万大军的吃喝拉撒;火器兵甲、兵饷赏赐;全靠江南和湖广两地供养。
钱;永远不够花。
他在塞北领着一帮马贼时;钱不够花;如今他是大明晋王大将军;钱还是不够花。
不过;他拥有的已经是大明最富庶的土地;如果连他都这么艰难;想必多尔衮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
朝廷与郑芝龙之间和平能维持一日是一日;只要长江防线不乱;他相信郑芝龙没有胆子公然反叛。郑芝龙的才于无需多说;还好;他不像他的儿子那样激进。
“只要朝廷真正的控制湖南;就是我把郑森在南京斩杀了;郑芝龙也不敢表露半个不字不知许义阳在长沙府进展如何?”翟哲合上账本;思绪飘到湖广;才想起来高慧君今日到达南京。
一缕笑意自然浮上面孔;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又有一个孩子总是最欢乐的事情。
他拉开椅子;紧赶着脚步推门而出。
长沙府。
许义阳靠在院子里的大榕树底下;李秋月在一侧弹着小曲子。
“好吧”许义阳止住乐声;今日他有些心不在焉;说:“明日我要出门;那两个人必然会来找你;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李秋月收起乐器。
“你去见一面管平”
李秋月吞吞吐吐;说:“他们只怕不会让我见”
“怕什么;现在是他们求你;不是你求他们”
许义阳从躺椅上爬起来。今日清晨;有人给他传信;堵胤锡后日就要回长沙了。
一连三天;他没有去见袁长才。但他没有放过这位长沙知府;每天一次派亲兵到知府衙门催促。
第二天;许义阳前往长沙总兵府与刘承胤谈论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宅子中。
宁乡县张鼎等人在矿场招募私兵;又有官府内线;如果不把那些人诱到长沙;他没有一击得手的机会。如果他估计的没错;在堵胤锡回到长沙前;袁长才等人一定会拿出一个对策;等候堵胤锡核准。那么张鼎等人这几天一定在长
回到屋中;李秋月正在发呆。她才从秋月楼返回来。
“见到那几个人了吗?”
李秋月被他惊吓道;拍着胸脯缓了个神;说:“见到了;一个四个人”
“见到管平了吗?”
李秋月摇头;道:“没有;他们不同意”
许义阳心中有了数。他并不是完全相信李秋月;让她去见管平正是在试探她。如果李秋月把他的话都告诉了袁长才;袁长才多半会安排管平与李秋月见一面;以安他的心。
“你说的是四个人?”
“张员外;袁大人;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称呼张员外为叔叔;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
“那就是张鼎了”许义阳大喜。那和锦衣卫密探所报就对上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几份请柬出来;道:“你帮我写几张帖子;明日午时;我要在这几位到望江楼一聚”
李秋月问:“哪几位?”
“刘承胤、袁长才和张心政”
望江楼是长沙最有名的酒肆;一向是接待达官贵人、风流名士的地方;也是张家的产业。在别人家里请别人吃饭;许义阳这个钦差也真会选地方。但张心政不是朝廷命官;他只有在张家的地方请刘袁二人;才能好把张心政附带上。而且让李秋月写请帖;也在暗示感谢张心政赠女之意。
夜晚;许义阳依旧是倒下便睡。女人的感觉敏锐;虽然一切如常;但李秋月隐约感觉会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次日巳时;许义阳携美人领张大武等二十个兵士往望江楼赴宴。
张心政早在那里等候;不久刘承胤到达。最后才是袁长才;一进门;连连告罪。
张心政安排的颇为妥当;除了李秋月陪伴许义阳;袁长才和刘承胤也各有歌姬陪伴。
先上酒食;再献歌舞。
袁长才和张心政已经听李秋月说过;这个钦差大人虽然没有被美色迷惑忘记差事;但呆在公馆中一筹莫展;所以两人原本还有一分的戒心现在一点也不剩了。
席间欢声笑语;因许义阳今日喝酒浅尝辄止;众人的酒喝的不多。
午时已过;酒过三巡;许义阳摆手命歌女退下;道:“我来长沙府;得诸位热情招待;心里感激的很。今日诸位兴致不错;本不该说煞风景的事;但我这趟差事还需诸位帮忙;否则回南京无法向晋王交代。”他直接说晋王;不说朝廷;以示坦诚。
袁长才道:“抗税一事;已有结果;只等堵大人回来核审后;给钦差大人一个答复”
“我怎么听说此事与张老有些牵连”许义阳突说一言;把张心政吓了一跳;“我听说宁乡县那两家矿场都是张老的族侄开的;张老也有股份”
“胡说八道”张心政把身边的女子推开。
许义阳道:“张老是长沙士林元老;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太合适”
张心政于笑;道:“许大人说笑了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诬陷我”
许义阳道:“谁也没有诬陷你;张家在长沙可是一霸;张家二公子巧取豪夺;张家三公子欺男霸女;本使近日收到状子可不少”
袁长才暗自吃惊;刘承胤只在喝酒。
张心政明白了;今日这顿酒;只怕不是那么好喝的。他伸手把酒杯推到地上;酒水伴随白瓷碎片乱飞;“许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许义阳道:“本使虽然为抗税案而来;但若有别的冤情;也不能不闻不顾
张心政大怒;道:“你要把我怎么样?”他站起身来;就要拂袖而去;门外走进来四个人;均是腰跨短刀。为首的张三武在三兄弟中身材最小;长得像一只于猴子;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刘承胤抬起头来;眼神逼向许义阳。
许义阳道:“本使奉朝廷到长沙办案;既然袁大人一直有难处;本使只能亲自动手袁大人和刘总兵稍安勿躁;稍等片刻人证物证送到;我且让两位看个明白。”
袁长才大惊;道:“许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案犯已经被抓捕;正关押在大牢中;与张大人没有关系”
许义阳道:“有没有关系;等一会就知道了”
刘承胤收回目光;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他虽然不乐;但这场戏与他没有关系。
张心政沉下心;也不慌乱;坐回原地;道:“许大人;你胆子不小;莫要忘了这里是长沙。”撕破脸了;说话不用再客气。
许义阳道:“长沙怎么了;难道不是王土吗?”
几个陪酒的歌姬被吓得花容失色;各自退到一边。
张心政突然想到一事;惶急站起来指着许义阳道:“你一个乳臭未于的毛孩;以为拿着圣旨到长沙便可以为所欲为吗?刘总兵难道只在那里看吗?袁大人”
许义阳道:“此是政事;若是有人要谋反;刘总兵当然不会放过”
正在此事;外面慌乱冲进来一个人;看见张心政立刻扑过来哭诉道:“老爷不好了;一伙兵丁把府上包围了;把宁乡的二爷和两位公子全抓起来了”
张心政手指颤抖;指着许义阳;骂道:“你怎敢如此大胆”
袁长才和刘承胤同时站起来;满脸惊色;看着许义阳。
“你;你”袁长才说不出话来。
许义阳安稳坐在那里不动。
说话的功夫;张二武风风火火闯进来;身上有血迹。他拱手向许义阳禀告:“启禀大人;宁乡二张;只抓了一个;逃走了一个;有几个蛮人拒捕;已被当场斩杀”
“怎么回事”许义阳大怒;骂道:“怎么还让逃走了一个”
张二武道:“那厮甚是奸猾;藏在后花园翻墙走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如晴空霹雳敲在张心政的头顶;他指着许义阳骂道:“黄口小儿;你怎敢如此?”
许义阳不睬他;转首向刘承胤;道:“有钦犯逃走;本使要派人去抓捕;请刘总兵派兵协助”
刘承胤还没说话。
许义阳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