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以为自己不傻/ 走在这个听不见知了叫的浅浅的夏/ 想起你曾经问我喜欢你还是喜欢她/ 傻傻的傻傻的我不肯回答/ 我从来没说过爱你是吗?
在墙上画了一朵朵花/ 穿过这个六月的时候突然觉得害怕/ 下了雨的夜晚想说再见声音却沙哑/ 明天的明天的将是个长假/ 我们不会再遇见了是吗?
抱着那把破旧的吉他/ 琴弦上那些快乐的日子叫人泪如雨下/ 你一定记得塞到我书包里的贺卡/ 长长的长长的是你的长发/ 其实你一直在爱我对吗?
“好眼力,好眼力,”她不知道我,这个我知道。即使是她那次答应做我女朋友,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她很直接地问过我的,说她跟我在一起,是觉得我有钱,可以帮她弟弟治病,可以帮她交欠下的那笔学费。但是,我还是愿意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就算她现在这样子了,永远都好不起来,我愿意陪着她,我是真的愿意。“
“她欠了很多学费?”高老头好不容易插了句话进来。
“是的。她跟我说过,好像有两年的没交吧。一年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了,还有一年,是家里给了,她自己买衣服玩啊什么的花掉了。我觉得她挺不懂事的,有次跟她开玩笑说,这钱一定要自己挣了回来去交。后来,我再给她钱要她去交的时候,她就不肯要了,怎么也不肯要。我想她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那笔学费也是一个原因,因为快毕业了,不交齐学费什么证都拿不到。不过我想主要还是感情的问题。她跟我分手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爱上了别人。”
郑敬南把脸转向我,停留几秒,又目光移开。
“她爱的是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对她了。是你不喜欢她,对吗?”
又是一年夏天(4 )
“她喜欢我?”
“她当然喜欢你。我接到医院来之后,经常看见她坐在床上出神,嘴里叫的就是你的名字,她还说你怎么不要她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倒乱了起来,转头想向高老头求救,却发现他早已经用怀疑的眼神在看我。我有种犯罪分子无处可逃的感觉,四面楚歌啊!
过了十一点,郑敬南回病房看了好几次,都说盛可以没醒。怕是等不到她醒了,他就叫我们先回去。不过我强烈要求,在门口看盛可以一眼,远远地,只一眼就好。他同意了,带我进去。我让高老头在外边等我,怕人太多,脚步声太重,会惊动盛可以的睡眠。可是走到门口,我就忘了自己答应的条件,一步一步地,很轻很轻地,走到了床边。郑敬南想阻止我,却没敢叫出声来。
四周都很安静,一切都很安静。我轻轻把头低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削瘦了许多,苍白了许多,左边还有几道残留的伤痕,应该就是高老头所说的,她疯在九教的时候,把自己抓伤的。泪眼朦胧中,那张脸就像盛开在白色世界里的一朵花,那么让人留恋和怜惜。我似乎能听到她淡淡的鼻息,很均匀,像缓缓流在平地里的一掬清泉,只是清泉之上,所载着的,还会是个漂亮的梦吗?想到她即便在这个时候醒来,睁开眼睛看见我,也不会再认出我来,不会再笑着说蔡小菜你来了。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回学校的路上,夜风吹得有点急,街边的灯火像被风割破了一般,在视线里,不停闪烁。我对高老头说,盛可以她会有梦吗?她会梦见谁?在梦里,她会不会微笑?
“什么提示?”
“你对什么样的论文比较有好感。”
“学术刊物上那些就写得很好啊,我对那种论文有好感。”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我不该抄的,要自己写。”
“唉,我真拿你们这些学生没办法了。我不是不要你们抄,但你们别这里抄点好里抄点,这样抄出来的论文哪还有什么逻辑?”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老师的意思是……”我把“是”字拉得老长,还一惊一乍地瞅着老师。
“我就不多说了,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
“谢谢老师,真的谢谢老师!”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我心情大好,一边满脸春光地往寝室里走,一边还进行了自我批评。责怪自己平常跟老师交流太少,常常把老师想得太坏。其实有些老师真的不是坏,而是恨铁不成钢啊。比如刚才指责我论文写得狗屁不通的那位,我就觉得他很少,因为他可以告诉我怎么省时省力地让不通的狗屁通起来。这种老师是有觉悟的,他明白当下是个讲效率的社会。
心情实在太好了,一进寝室我就告诉高老头我的论文过了。高老头难以置信,说你那论文都可以过。我说是基本过了,老师已经告诉我怎么去改修。高老头于是大叫不公平。他选的是另外一个老师的题,都改了三四次了,老师依然告诉他是狗屁。没办法,看人看走眼了是挺伤神。
我拿着毛巾去洗了把脸,以便让更迷人的笑容最大限度地展示出来。回来,高老头正在拿着我的论文拜读,边看边大呼没天理啊没天理。我用膝盖顶了顶他,乐得满脸是花。
“高老头啊,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的论文又过了,你看晚上是不是找个地方喝点小酒?”
“没心情。”
“你没心情我有心情啊。哦对了,还叫上盛可以,回学校后都还没跟她见过,也不知道她工作联系得怎么样了。”
“啊,小菜别,我答应你,我陪你去就好了。”高老头放下我的论文,看着我说。
“多个人热闹嘛。”
“不是的小菜,喝小酒拉个娘们多不爽啊。”
“我靠,你以为女人就只用来爽的啊,没见过你这么庸俗的。”
“小菜……”
我正准备拨个电话到女生寝室,高老头也跟了过来,把我一拉,说小菜打个啥电话呢,我们现在先到外边走走,一会找个地方喝酒。他不知道,其实院里已经跟班上的女生都打过招呼,统一了口径,说盛可以生病请假了。学生当中,怕只有高老头一个人知道盛可以疯了。盛可以出事的那天晚上,除了高老头,班上再没别的同学在。
电话通了,是班上长得最丑说话又最嗲的那个女生接的。高老头站在旁边,神色紧张地看着我。
“喂你好,我找盛可以。”
“你哪位啊?”
“哪位?还有人的声音跟我蔡小菜的一样有磁性吗?”
“耶,是蔡小菜呀!”
“是我是我是我,蔡小菜,别耶啊呀啊的,我不想再强调了。快叫盛可以接电话。”
“可以不在耶,听说生病回家了。”
“生病了?什么病?”
“我不知道耶。”
妈的,这女人就知道耶耶耶的,耶得我烦躁得要死,真希望她喝开水都咽死。再见都没说,我把电话叩了。我绕过高老头,走到自己那张桌子旁边,把论文塞进屉子里,然后再叫高老头出门。
“高老头,刚才她们女生说盛可以生病了。”
“是的啊。”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了。哦不,刚听你说的嘛!”
“你他妈的,少来,什么是又不是,我就猜到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菜……”
“爷爷在此!叫我干什么?快告诉我盛可以怎么啦!”
高老头有时候是跟没长脑似的,或者是少了根筋,想骗人又技术差,一不小心就露了破绽说漏嘴。他暂时不敢告诉我盛可以疯了,是怕我承受不起。我哥的离开,信海欣的远去,现在又轮到盛可以进入另一种极乐状态,他担心,自然有他的道理。
晚上喝酒的时候,高老头喝得特别猛,可以说是我和他一起把他灌醉的。稀里糊涂间,他开始自语自言,说小菜你别担心,盛可以她会好起来的。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嘀咕的就是这么句话。我也就明白了,盛可以肯定出事了,如果是病了,那肯定病得不轻。我扶高老头在操场边坐下后,对他进行了逼供,半遮半掩地,他告诉我,盛可以疯了!
盛可以是在高老头回学校不到一星期的时候出的事。那天晚上12点,从九教传出来的哭喊和嚎叫几乎惊动了附近几幢寝室所有失眠或者晚睡的学生。大批大批的人,成群结队地出到走廊上〃奇〃书〃网…Q'i's'u'u'。'C'o'm〃,想弄清那个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出自哪里。还有为数不多的男生,胆子大点的,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了九楼。高老头也去了。他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着好些人,整个九教灯火通明,很快,保卫处那帮吃着闲饭还喜欢耀武扬威的家伙也过来了,慌慌张张地冲上了九教,一些学生也跟了进去。
“小菜,当看见他们夹着盛可以出来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哭着喊着,拼命地挣扎着。她的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她还抓破了自己的脸,流着血。”
“你他妈的,老子砍了你。怎么我回了这么久了,我都不对我说?”
“我怕你接受不了。你曾经也是喜欢过她的对吗?至少,她和信海欣,算是你最亲密的两个异性朋友,她们先后出事,小菜,我真的担心你。”
“你王八蛋。”我一拳砸在了地板上。用力了点,砸得我好痛!
“别的学生被疏散了,我说这女生是我认识的,他们才让我跟着去了保卫处,然后院里的领导也都过去了。在那里,盛可以她还是不停地哭喊着,声嘶力竭,见东西就砸,几个人都拉不住。我冲上去,拼了老命把她抱住,说我是高老头啊,你冷静一下,我是高老头,你难道不认识了吗?她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似的,把头摇得贼快,一脸的血迹,满眼的泪水。”
“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听守九教的那老头说,大家出去找工作那段时间,盛可以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去九教,呆到很晚才出来。”
也许,在我毕业之前,九教流行的最后那个鬼故事,盛可以就是原型。在九教的四楼,最后一排,临窗的那个位置,坐着的那个看不见脸的女生,就是盛可以……
三天后,我到系里要了盛可以家里的详细地址。高老头跟我一块去了盛可以家。从省城出发,坐汽车,倒也不远,两个半小时车程。从县城坐小巴士到一个叫罗莲的小镇,再租那种三轮摩托车,走一段乡村简易公路,20分钟左右,就到了一个小山村,叫盛家沟。
又是一年夏天(5 )
盛可以的家在东头的最边上,前面是条小水沟,长满野草。给我们带路的村民指了指小水沟旁边那间破旧的瓦房,说就是这了,咱村上只他家考出去一个大学生。我和高老头向带路人道过谢,朝小瓦房走去。就看见门口放了把圆椅,上面坐着个俊俏的男孩,十多岁的样子,应该就是盛可以的弟弟了。我问这是盛可以家吗?小男孩很警觉地看了我们许久,却开始哭喊着往屋里喊妈妈。这么大个男孩,应该不是被吓哭的,一定,是我们的到来,让他想起了姐姐。
很快有个50多岁的农家妇女小跑着出了屋,手里还拿着块黑黑的抹布,可能是正忙着。她看了我们一眼,用比较难懂的方言对儿子嘀咕了几句,再用半生不熟,比直接说方言还难懂的普通话问我们找谁。高老头发挥年龄的优势,礼貌而又大方地说明来意。盛可以她妈叹了口气,招呼我们进屋坐,又慌手慌脚地倒了两碗凉茶,然后搬把很矮的那种小方凳坐我们对面。
“你们都是我家可以的大学同学?”你别跟我贫了,拿回去重写。“老师已经怒不可遏。
“还望老师给点提示。”“是的。”我说。
“我们都是一个班的。”高老头补充。
“唉。”盛可以她妈突然就掉起眼泪来,抽泣着说,“我家可以她到底是怎么啦?”
“阿姨,盛可以她现在不在家里吗?”我终于忍不住要问这个问题了。
“上医院去了?”高老头好像总喜欢表现得比我智商高一些似的。
“我跟她爸去接她回来的。那天中午就到县城了,她爸非要拽到很晚才回来,从镇上到村里,我们走的都是夜路。她爸说怕村上的人知道咱家的女儿疯了,会笑话咱。不过也怪,一路上,我家可以她安静得很,不哭也不闹。但她就是认不出人来了,我抱着她说可以啊,我是妈,她只会睁大眼睛看我。”
“她现在睡了吗?阿姨,我想看看她。”我显然是急不可耐了。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开始闹了,她爸用跟棉绳把她绑了起来。可怜啊。”盛可以她妈忍住眼泪,用手捶了捶胸口说,“心里疼啊,我跟她爸说,把孩子送到医院去吧,可过了没一会又说算了,因为听说上医院住着,要花很多钱,还不一定就治得好。这些年,咱家供她上学,给她弟治那双腿,唉……”
“阿姨,把她送去医院吧,钱我们可以想办法。”高老头又占先机。
“是啊是啊。”我只好随声附和。
“前几天,有个孩子把她接走了,说是送她到省城的医院治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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