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贤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刘公,为何还不动手?这小子已然落入大人彀中,何不动手?说话的是陈定边。
刘贤皱眉抚须踌躇道:我岂能不知?只是动了手便再无转圜余地,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只怕还有后手,不逼出他的后手,我心实难安。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小子如今送上门了,且不论他的后手如何,只需擒住了他那便是不败之局了。何况这小子的部下尽皆被他留在驿馆中,何来的后手?大人,速决之,切莫错失良机。之前为陈定边开脱的那个武将模样的中年人如是说道。
但是即便如此刘贤仍然有些犹豫,毕竟毫无由头的对一个朝廷任命的督邮动手可是大罪,而且徐济如此作态实在让人无法放心,若是出了差池刘贤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徐济手上,这才是刘贤犹豫不决的原因。刘贤清楚这些世家豪族和圉县的官吏自然是不会有这种担忧,他们更不会跟自己共存亡,若是自己失势他们还可以投靠徐济,而他刘贤却绝无这种可能,毕竟针对徐济的人便是他,而徐济需要对付的人也只是他而已,他又如何能够指望徐济放过他?
只是如今他也不得不为了,只看徐济今日的态度足见对他的态度,刘贤感觉的分明,他和徐济二人只有一个能活着,而圉县也只能容得下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刘贤显然不想做那个失败者,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先行控制住徐济了。
另一边的陈到此时也已经埋伏在圉县之外。这是陈到受命离开圉县的第三天,而徐济仍旧没有传来动手的消息,即便是深知徐济的陈到都有了几分焦急,徐济从来没有面对过如今这样的境况,陈到不免担忧徐济的安危。但是看到自己身后这五百士卒,陈到没有选择,他只能进不能退,徐济是陈到的主公,也是对他陈到有知遇之恩还多加培养的人,徐济要他去做什么,他就必须去做到。陈到还依稀记得自己当年跟随徐济从颍川避难而出之时面对的只会比今日更加艰难,而那个时候都没有一丝气馁的陈到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紧张失措,而陈到也对自己主上有着足够的信心,从长社步入战场开始,陈到见证了徐济的成长,不仅仅是智谋,还有徐济越发凌厉果决的行事。可以说陈到是看着徐济从一个谋士渐渐成长为决策者的。而这一点也让陈到相信徐济能够很好的处理眼前的困局,至少,眼前的不会比宛城来的更麻烦了。
当然陈到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担忧,毕竟徐济如今是身单力薄,不似当初徐济身边还有朱儁和皇甫嵩,也没有了数万的大军。如今徐济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是自己,或者还有他陈到。陈到知道这一步徐济走的成与不成就决定了他之后的路途是否顺利,成功了徐济自然能够以圉县为依托,慢慢的掌控陈留。若是失败了,陈到也有信心保护徐济安全回到颍川,只是徐济的仕途却不免遭遇重创,甚至可能再也无法为官。陈到当然没有更多的主意和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徐济吩咐的事,至少自己要为主上倾尽自己的全力。陈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今天的天气意外的好,希望事情的进展也能一样好,陈到这么想到,随即吩咐小校通传准备作战的指令,而这一点,陈到已经做了三天了。每一天陈到都准备着要突入圉县。
波才此时也已经在城门处做好了准备,他其实是担子最重的,不论是陈到抑或高顺都有不少的士卒,而他手下却只有十余人,而谋夺城门显然困难重重。但是波才是明白的,这可不是徐济要他波才去送死,而是信任,最重要的事就要交给最有能力的人,而徐济正是认定波才有这样的能力才把这件看起来最危险的事情交给他。波才狰狞的刀疤脸上是平静的,但是平静之下却暗藏着嗜血的疯狂和坚定的信念,他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徐济的看重,而这种凝重的气势却犹如寒冰,以至于周围的部下都不敢靠近,波才投效徐济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安下心来充当一个下属,而解脱出决策者的压力之后的波才,经历过生死大劫的波才更加的成熟,也更加的可怕了。
在徐济的眼里,波才是他现在最有力的支撑,而陈到和高顺则是他未来的左右手,显然波才也明白这一点,也因此波才显得格外的认真,他不想辜负徐济的信任。
再说毛阶,此时的毛阶已经命令高顺将麾下士卒分批前往祭祀之地,他要高顺能够在刘贤发难的第一时间控制住祠堂的局势,而高顺也知道自己不仅仅要控制住局势,更重要的是保证徐济的安全,毕竟徐济才是这一切的保障,他的安危如果不能得到保证,那么所有的安排就都只是一场空。
而一切都已经就绪,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声令下了。
徐济起身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喃喃自语道:是时候动手了,刘志元也差不多耐不住性子了吧?
而徐谦也从屋外回来了,徐济回头看去,只见徐谦点头,徐济开口道:走吧,他不来找我,那便我去寻他。今日,谁为圉县之主便要见个分晓。
说罢提步离开偏厅,徐谦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二人的双眼中都蕴藏着如同兵锋相交一般的闪烁的火花,徐济笑了,但是笑容里却是深深的杀意。
第五十一章:圉县(四)
刘贤固然没有想到徐济会突然的在没有人前去传唤的情况下来到大厅,不过刘贤却也没有太过惊讶,对手出现了,那么也只有面对这一种选择了。徐济这个对手当然不会让刘贤失望,而刘贤也相信这个小小年纪的督邮远比同年的孩子难对付的多。
面对着刘贤,徐济笑得极为开心:县尉大人,祭祀之时应该到了吧?缘何竟还无人通知我?莫非已然结束了?虽然是笑着说话,但是刘贤却分明听出了质问之意。
刘贤当然不能承认,于是也笑着回答道:志元正想知会大人前来,不想大人竟然先行前来了。也好,那便开始吧。刘贤明白此时不能翻脸,自己才下令着人率领县中的士卒去包围驿馆以控制住徐济的部下,在这个目标完成之前为了避免意外还是要稳住徐济。此地毕竟是祠堂,外边还有不少百姓,自己若是就此动手,怕是落下个其辱上官的罪名,即便到时坐实了徐济的什么罪名自己也免不了落人口舌,到头来也是个麻烦。这可不是刘贤乐于接受的事情。
徐济当然也知道刘贤必然有谋划,但徐济深知不能任由刘贤布置,更不能让刘贤轻易的达到他的目的,至少不能让刘贤按照他的想法按部就班的谋划,自己必须扰乱他的布置。徐济知道毕竟自己人在祠堂,并不清楚毛阶是否已经寻找到机会,而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的争取时间,而这也正是徐济之所以冒险把自己放在刘贤掌控之下的缘故。而这时,徐济的目的达到了,刘贤被突然出现在此地的徐济扰乱了他的布置,若是按照刘贤的打算,他会在控制住徐济的部下之后在随便安置一个借口把徐济囚禁起来。而现在显然是无法这样做了。
现在的刘贤因为还没有收到下面的回复,无奈的接受了还不能够对徐济动手的现实。而刘贤终究是要失望了,因为毛阶早已提前一步就命令高顺率领麾下分批前往祠堂,而这个消息显然还没有传递到刘贤手中,那么当刘贤部下抵达驿馆是只能扑一个空。而这也让徐济取得了先机,即便是劣势但徐济仍然把尽力的握住了仅有一丝的先机,刘贤再一次慢了一步,而在徐济面前慢了一步,那么面对的结果就是步步都要比徐济慢。徐济绝不会失去自己的先手优势,便犹如当年的波才一般,刘贤陷入了徐济设计好的步步为营的连环麻烦中。
此时的高顺已然悄然抵达祠堂附近,三百士卒分散在祠堂四周,混迹于百姓之中,而这些刘贤显然一无所知。毛阶也在这其中,他身边就是高顺,毛阶仔细的看了看祠堂周围,对高顺道:高将军,若是我所料不错,刘贤必然已遣人前往驿馆意图囚禁将军及将军麾下士卒,将军,一俟发觉有人神色慌张的进入祠堂便是你动手之时。
高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毛阶看着高顺凝重的神色也不再多说:高将军自决之,我且去寻元义将军,城门之处只怕更是一番血战,多一分力也是好的。说罢也不等高顺答话便回身向着城门处而去。高顺看着毛阶的背影,虽然毛阶有些消瘦却是身上隐然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高顺笑了,有这样的人,主上何愁不能得圉县?
所有的一切都一如徐济谋划的一般高速运转起来了,刘贤的动作被毛阶料中的那一刻开始徐济的麾下就开始如同机器一般按照之前预设定的开始行动起来。此刻圉县南门附近一处酒肆,波才安坐于其中,此刻已然接近正午,波才独自在靠窗的桌上自饮自酌,但是他的双眼却从未离开对城门处。
这时,酒肆的帘子被人掀开,走进来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波才抬头看去,说道:先生有何指教?
来人笑道:特来襄助。
波才亦笑道:请同饮。来人坐到了波才的对面,举起杯子饮了一杯,没有再言语。
波才和毛阶的默契可见一斑,不多问不多说,只致力于自己的本职。
而此时的毛阶和波才也都清楚的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已然无用,如今局势已成,唯一能够努力的就是眼前的事,而这也是波才凝重的原因。波才这一部成败也决定了徐济整个计划的成功或者成败。而徐济麾下的确也只有他波才承担得起这个压力,因为他曾经是黄巾渠帅,也因为他是徐济认可的对手更是徐济认可并且绝对放心的部下。
波才摩挲着酒盅开口了:毛先生,你以为我家主上有几分胜算?语气玩味。
毛阶转头看着波才,神色也颇有几分复杂,随即摇头轻笑:毛阶不知,亦未敢断言也。
波才长身而起,饮尽了最后一杯:但使主上一日在,便一日不会败。先生且拭目以待。他语气里的笃定和坚决让毛阶茫然,毛阶无法理解为何徐济自己都不曾说过有的信心竟然会在他部下身上看到,毛阶更不能想象徐济会让人能够如此狂热的信任他。
元义将军为何如此笃信督邮大人?督邮大人便是再有能力也不过是十四岁少年罢了,终究是缺少了几分经验。毛阶见识浅薄,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波才笑了,但是声调却犹如金石:先生毕竟与我家主上初识,不甚了解倒也是情理之中。我家主上向来不好大言,向来不会把话说满,他若是有八分把握也只说六分。何况主上自长社以来历经如此多战阵,何来缺了几分经验之说?如此,先生可能懂?
毛阶恍然,徐济所谓并无把握只恐是谦虚之言,而实际上徐济只怕是胜券在握,尤其是在他知晓刘贤有意对他动手之后。也即说,徐济其实早已把刘贤拿捏在鼓掌之中了,毛阶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着实被徐济惊吓到了。
毛阶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震撼的状态,笑答:也罢,毛阶便拭目以待,督邮大人若是击败刘贤,则圉县全城百姓必视之如再生父母。
波才笑而不语,但是毛阶且能感受到波才身上那种必胜的气势。元义将军真豪杰也,督邮大人麾下尽皆英豪。如此英豪,岂能不成事?毛阶不由如是想到。
祠堂中,徐济已然就坐,同席的是圉县的各层官吏,徐济环视一遍,也大概都明白了,如今这些就坐在此的多半便是刘贤所谓的心腹了,诸如毛阶这等不为刘贤所喜的官吏多半是不可能获得参与的权利的,而这也让徐济省去许多麻烦,只需将这些家伙处理而来那么圉县之内刘贤的势力自然尽去也。徐谦仍旧侧立于徐济身后。原本论资排辈徐济也是不能入席的,但是他毕竟督邮之职在身,刘贤即便再看不起徐济但是在撕破脸皮之前也只能恭敬的叫一声督邮大人然后请他入座,徐济悠然自在的气度将他的气势压制的几乎抬不起头,然而他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回报,刘贤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着徐济。
徐济对于刘贤心腹的言语刁难应对自如,谈笑风生。而这叫刘贤更为不舒服,这里是他视为禁脔的圉县,而今却似乎变成了徐济的主场,这让他极为憋屈,也因此他在席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饮酒,但是任谁都能觉察到刘贤的不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
徐济当然不例外的也觉察了,但是如今情势逆转,既然刘贤如此便足以说明徐济的对策已然生效了,失去了先手优势的刘贤已然失去主动权了,那么徐济当然没理由要让刘贤重新得到哪怕一点的喘息之机了,自然愈发的过分起来,甚至隐隐的有几分撩拨在座诸人的意思。
就在此时,徐济正是高谈阔论到兴头上。突然,有一个小校模样的人满脸慌张的跑了进来,看到徐济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匆忙的跑到刘贤身边俯身在刘贤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刘贤听罢后脸色猛然大变,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徐济,挥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