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这是何意思?”郭嘉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
“奉孝,你想来长于奇谋,而治政却短,不知其意也实属正常。我便说与你听。”徐济开始解释起来“奉孝,这颍川,抑或说天下,究竟以谁为尊呢?你必然是说皇帝。可对?”郭嘉点了点头“可是实际上这权柄又何时真的由皇帝把控了?朝臣处处掣肘,政令分发各地亦是阳奉阴违,不外乎世家早已垄断权柄,官员是由世家子弟出任,自然都想着为自己的家族,那天下的百姓又置于何地?”
这几句话让郭嘉陷入了深思。
徐济稍稍停了下来,这会已经是午膳的时间,荀彧出去时厅堂中已经仅剩徐济与郭嘉二人。
“徐济,那这与文若有何联系?”
“文若是荀氏所出。”徐济只是这么回答了一句。
郭嘉顿悟道:“莫非水镜老头他……”
“正是,老师是寒门进身的士子,自然是见过民间疾苦,寒门士子晋身无门,平白浪费一身才学,更有世家大族子弟分明酒囊饭袋却仗着先辈余荫在任无为,只知鱼肉百姓。老师不忍见到如此,于是想为寒门开先河,然而这何尝容易,世家大族首先便不容于他。”
郭嘉默然,他也是家道中落,早早便遍尝人间辛酸更是明白寒门不易。
“文若要与我保持距离是为了我好,他若继续与我亲善免不了荀氏一族有人会以为我想要蒙蔽文若,只怕惹出更多祸事来。况且文若向来周翔,且不说荀氏一族是否找我麻烦,就凭着我是司马徽弟子的身份就免不了会麻烦,文若即是保护也是省去麻烦。”
徐济说完笑了笑:“文若最后那一笑怕是别有深意,但看他不否认老师便知他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豪族霸占权柄的弊端,只是如今他还不能站出来,所以这老小子决定躲一躲罢了。”
郭嘉也是呵呵的笑起来:‘文若这可是比我还要惫懒的作为,定要诈他一顿,叫这临阵脱逃的也知晓知晓什么叫做代价!“是夜,徐济挑灯夜读,郭嘉已经睡下了。
徐济看了看暗淡的火光,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繁星点点的夜空显得格外静谧,时下还是初春,冬天尚未全部过去,这时候仍旧是有些发寒。
徐济望着夜空,思维飘忽,想想来这里也五年了,自己终于找到了意见有意思的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济最喜欢的就是挑战,而这次,他要对抗的不只是即将到来的动乱,还有林立的诸侯,凶狠的匪兵,徐济不由得澎湃起来,这就是三国大地,这就是男人的舞台,英雄的舞台。
徐济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手边能动用的力量很少,他开始担忧起来,司马徽的人脉未必牢靠,荀彧那边暂时不是能够明面上能够使用的关系,而自己这边唯一能借助的只有郭嘉,当然这浪子对政治没有任何敏感度,打仗带兵出鬼点子浪子擅长,可是这政治上怕是只能自己面对。
徐济突然无比怀念起自己前世强壮的身体来,自己这一副皮囊其实不见得比郭嘉好到哪里去,遇上些流氓到可以跑,可是自己恐怕不到一年之内就要游历天下去了,自己这样的,只怕山贼就能轻松解决自己。
是时候找些靠得住的人了,人手啊。
徐济开始挠头了。
于是第二天郭嘉见到了双眼像被人狠狠窝了两拳的徐济,郭嘉因为这事几乎笑了一整日。
“徐济,老师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想来你也是不会要别的,我有几位身手矫健的家将,你一人在这里怕是多有不便,这府邸留于你,这几个家将你也留下,多少也安全些。“这是司马徽临走时对徐济说的话。
三个月来,因为司马徽的缘故,并没有人寻徐济衅,于是司马徽将自己多年的经营都交给了徐济,人脉,还有一些维持府邸的生计。
“老师今番前往江夏路途遥远,这家将还是老师带在身边防身为好,颍川郡里至少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要了徐济这条小命的。“徐济带着越来越毕露的锋芒回答。
“你以为这些人只是留着给你打打杀杀的?”司马徽一脸的诡异“这些人都各有长处,你艺人在这城里如何营生?没有他们,不必谁动手,你便先会饿死。”
徐济当时便是一脸的呆滞,原来这些人不是打手……
司马徽最后还是走了,走的很潇洒,一个人一匹马,若不是一把年纪真有些侠士的风范,只是徐济背地里狠狠的是咒骂了几句这个便宜老师。
徐济这一天得到了自己的字,文烈。
徐济明白,司马徽取的这个字是希望自己气节刚烈,不畏艰难,不屈威武。
从今以后,徐文泽就不在了,现在我是徐济徐文烈,为苍生请愿,为寒门头尽责。
“文烈,司马老头走了?”郭大浪子看到徐济回到书院时这么问道。
“是啊,奉孝,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战斗了,这片战场属于你我,敌人是全颖川的豪族。”徐济说的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因为面对的是庞然大物而感到惧怕。
郭嘉稚气未脱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豪气干云的说道:“与文烈共进退,与世族为敌,嘉敢不以死相从乎?”
言罢两人具是长笑,惊的鸟雀齐飞。
颍川城就像潜伏的巨兽,而这两个六岁孩童却像是刺破阴霾的利剑,露出逼人的锋芒来。
看着吧,我要这颍川城里不怀好意的都知道我徐文烈的本事。
我可不是只会躲在羽翼下的雏鸟,徐济这么对自己说道,身旁的郭浪子也终于显得庄重起来,两人眼神对视,都看到了对方滔天的豪气。
“走,我们喝一杯去,为明日之壮举满饮。”徐济当先走向已经变成徐府的司马徽故宅。
“文烈,你莫走的如此快啊,等等我啊……”
长街上郭浪子狼狈的背影越拖越长,而身后的颍川书院,越发的阴暗下去。
第六章
是夜,徐府。
郭嘉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死死睡了过去,徐济依旧自斟自酌,神色自若,双眼有着比往日更清明的神采,酒桌上已经是残羹冷炙。
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躬身问道:“少主,还要再饮否?“徐济猛然的从之前怔怔出神的状态里醒了过来,一手扶额,看着郭浪子肆无忌惮的睡相,苦笑着说:“不必了,文伯,不用叫我少主,你是老师身边多年的老人了。”
这被称为文伯的老人是司马徽多年的管家,也是司马徽留下来照料他交给徐济产业的管事,是个刻板的老人,徐济很尊敬他,甚至以后辈自居而不以其主为意。
“少主不可,礼不可废。”
徐济无奈苦笑,摇了摇头不在提这事,只是说道:“叫下人送这惫懒货去厢房歇着吧,不能喝又爱现,当真叫人不解。”
文伯脸上露出笑来:“大约这便是先生说的真性情罢。”说罢就退了出去。
徐济起身去了内室,躺在榻上久久不眠,想到自己便宜老师留给自己的这些,包括府邸,家臣,人脉,甚至包括司马徽多年的名声,可见虽然这个老师虽然不得已被逼走但是他的确不甘心,留下这些多半是为了未来能再回来,但是他只怕预料不到这一生他都没能活着回到故土。
想到这里徐济不由得有些同情起这个老师起来,政治思想没能实现不说,甚至连故乡都回不成。当然徐济是不会想要为自己这个老师做什么的,首先徐济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障,更妄论去迎回老家伙了。
是夜,徐济又是无眠
“文伯,奉孝还没起身吗?”
文伯依旧是那副刻板模样,拱手回道:“奉孝公子酒还未醒,怕是还需些时候方能醒转。”
徐济摇了摇头:“那就先不管他,今日恰有时间,就带我去见见老师留给我的都有什么吧。”
“容下人准备好,少主稍候。”说完文伯又退了出去。
徐济很无奈,虽然文伯面上很尊敬自己,可是徐济清楚,若是没有老师嘱托,说什么自己也是叫不动这府里的这些人的。
不久之后文伯便又回来了,带着一卷竹简:“少主,这些便是府里的账本……”
赏不等文伯说完徐济便打断了他
“我想去见见老师留给我的“兵刃”!”徐济眼神里亮起的锋芒让文伯稍稍一滞,紧接着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好,少主随我来,路途可不近。”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屋子,连着好几进,平日周围人很少,似乎根本无人居住,当文伯敲开门的时候徐济不禁感叹老家伙果然是老奸巨猾,一介文人居然还留了这样的后手,这里住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善类。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很精干,这是徐济的第一印象。
“小庄,这是少主,我跟你说过的。”
这汉子原本疑惑的神色恍然明悟,让开了道路说道:“少主,请!”
语气很平静,内敛,却带着一种傲气。
这家伙,很傲嘛。徐济这么想着,脚步也不停,径直沿着他让开的道路走了进去,身后的文伯和小庄面面相觑。
破败的过道尽头别有洞天,一个不小的演武场,四周是茂盛的树木,演武场的四面有兵器架,摆满了各色的兵刃。徐济又不由得感慨,这年头禁令如此严密司马老头居然搞到了这么许多违禁品,这老家伙显然还有些东西没有交给自己,不过随即释然,毕竟是六岁孩童,司马徽没有可能放心到什么都交给自己,而文伯,只怕也是为了看自己是否合格,或者,是监视。
徐济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像极了嗜血的野兽。
“人呢?都不在吗?”文伯在徐济身后问道。
被称为小庄的汉子回道:“寻猎去了,去年虎子归乡回来我们想猎些肉食为他接风。”
徐济突然冷冷的笑道:“接风?不知道可有我的那一份?”
文伯听见这话先是面色一变就要开口,随即又是一顿,面色转为微笑不说话了。
这被称为小庄的汉子面色一冷,生硬的回答:“原先不知少主前来,故而没有预备,忘少主见谅。”
徐济又是冷冷的笑着,转过身来看着小庄:“莫要以为你有些力气就妄自尊大,既然老师将你们交予我号令自然是有所用意,我在府中等了你们一日一夜,先生不让你们相送也就罢了,新的主子竟然也不去拜见,你们莫非以为我当真不知?”
这眼前的汉子已经是冷汗湿了背夹,支吾回答:“先生才走,吾等确是一时不察,三五日内自然至府中拜见。”
徐济嘿然笑道:“忘了?就记得接风去了?”
汉子顿时满脸的冷汗,不敬主上本身就是可以治罪的,何况自己这些人原本都是手上不干净的,若是这新主子不满了,只需绑了忘官府一交,说不得就是一死。念及此汉子就跪了下去、“主上,是小人错了,不该轻视主上。”
徐济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冷清:“我知晓你们这些先生的老人都瞧我不起,我却也未必瞧得上你们的本事,只是这尊卑有别,你们自然可以瞧不起我,只是你们毕竟是家臣,既然先生把你们交给我,不论看我如何,我是你们的主子这事儿已经是定论,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
言罢转身就走,文伯深深看了小庄一眼,追了出去。
“少主这威立的好。”回府的途中文伯突然这么说道。
徐济苦笑:“毕竟我承载的使命文伯也知道,我不求他们敬我服我,只求照我说的去做,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没有时间缓缓图之了。”
文伯低着头:“是啊,今日我知道了,德操公确实选对了人。”
“呵呵,谬赞,我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些人不从心敬我多半会有隐患。”
文伯笑了笑:“不妨事,这些人其实不是关键,先生还有些东西留给你,今日所见只是明面上的,还有几人在外游历未归,只需折服那几个便足矣。“徐济一脸风轻云淡:“确是不妨事,最多一年我就前去游学,自然会有自己的心腹。这些人毕竟是先生的,包括文伯你,我想都不会真心服我。“说完这句话,徐济一人加快了步子,转过了街角。
文伯呆呆的顿在原地,而后笑了,笑的很开心,嘴里还念叨着:“德操啊,终于你眼光还是好啊,这个少年确实天赋异禀。我都看不透他的深浅,行事诡谲,是块好料子啊“回到了徐府的徐济淡然的拉着睡了一天的郭嘉出了门,郭大浪子还一副不曾清醒的样子的问道:“这是去哪啊?“徐济没有回答,径直走着。
没有得到回答的郭嘉也没有再问,走在徐济身旁不言语了,气氛一时凝重不已。
“奉孝,我想去见文若,我们都得预备些不时之需,文若能帮到我们。”
“什么不时之需?”
“我已经预感到颍川风雨欲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没人会注意我们了,文伯说最近郡守府出没了不少文士还有传令的小吏,兴许,颍川要变天了。”
郭嘉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莫非这些世家又要争斗?”
“固然,颍川这地方虽然没有油水却是个最能打熬资历的地方,谁不想在此捞个好名声高升?”
“是要避过风头吗?”
“自然,新官上任免不了要找人开刀,有什么能比解决司马徽弟子更能讨好世家豪族的?”徐济语带嘲弄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