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徐济记得向朗这号人物还是那篇名满后世的《出师表》里提到的向宠是向朗的表亲兄弟的儿子,而从向朗那里得知他的表亲兄弟也很是向往鹿门书院,只是碍于他必须致仕来供养家里所以无法前来,徐济除了深表遗憾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出名的是他那位表亲哥哥的儿子而非他所以徐济倒也不甚在意。而向朗对于徐济这位司马先生的唯一弟子也表现的很是尊敬,所谓先入门就是兄长,即便其实徐济比向朗小了三岁还是理所当然的笑纳了向朗叫他一句师兄。
而就在这一年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封来自颍川的信带给了徐济另一个惊喜,郭嘉在信中写到因为第二次的党锢,颍川的世家不得不再次选择蛰伏,显然正如徐济的预料,这一次的风暴显然只是试水,世族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皇权,漩涡的中心点现在看似平静,其实不过是在酝酿更剧烈的风暴,徐济没有忘记十二年后的黄巾起义,看起来漫长的时间无法给徐济半点安全感,现在徐济仍然是蝼蚁,即便他笼络了郭嘉荀彧,甚至自己还是司马徽的弟子,但是这些在乱世里恐怕不如一把快刀来的行之有效。
还是太弱小了,徐济深深的这么认识到,毕竟不是世家的后代,自己手无权柄又无钱粮,还需要太多太多的东西来支撑起他的生存,而他或者说司马徽的理想在自己生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是毫无意义的,这是徐济不同于那些狂信者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去完成梦想,否则,梦想就永远只是鲜血染色的空想罢了。
徐济给郭嘉回了一封信,信上只有短短两句:局势尚浑浊,万事小心谨慎。家中一切事宜皆唯奉孝自主,切记君生死为重。
而郭嘉收到这封信时哈哈大笑,对荀彧只说了一句话:“文烈深知大势也。”
这之后徐济便再也不去管颍川的事务了,他相信郭嘉能够很好的处置,毕竟郭嘉是常年身处那种地方,他比徐济更明白怎样才能花费最小的代价完成自己的目的,而这也正是徐济把一切托付给郭奉孝的缘故。
这几个月下来,司马徽不仅在学识上教导徐济,更是言传身教的告诉徐济应当如何处置人事,徐济不由得好笑,司马徽不愧是后世声名远播的“好好先生”,有所求教便只是回答好,也算得上是一种特别的置身事外的方式了,徐济一边看着也学习到了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去审时度势。
眼看到了熹平六年,司马徽决定回到颍川去访友,这是司马徽避祸荆襄之后第一次返回故乡,说起来也算得上戏剧化,其实本来就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钩心斗角,司马徽毕竟是不容于世家的寒门士子,故乡其实不见得比鹿门山来得逍遥自在,只是乡土情结不论哪朝哪代都是存在的,而这一次回乡,徐济没有料想会遇到另一个他极为欣赏的人。
动身的时候是十月,算算时间,到颍川正好能赶上新年。
而此时传来了一个对于士人来说更不好的消息:司徒袁隗被罢免。
这标志着第二次党锢的正式开始,闻听这个消息,司马徽长叹一声,对徐济说道:“灵帝不知触怒士人久矣乎?尚罢槐,只怕乱局已生啊。”
徐济也是谓然叹息道:“只怕不仅仅是乱局,这一回,社稷不固也。士人离心离德,这一朝锦绣河山,竟不知走向何方。”
一番叹息,师傅二人相顾无言。
十一月丙戌,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十二月,甘陵王定薨。
试太学生年六十以上百余人,除郎中、太子舍人至王家郎、郡国文学吏。
熹平六年,一行人回道颍川,三人风尘仆仆正对照了颍川的张灯结彩,说不出的酸涩,司马徽也是满脸的伤神,谁人不恋家?被迫出走,就算并非有家归不得总也是比不上家乡来的自在啊。
抵达颍川第二日徐济就向司马徽辞行,徐济也已然一年多不曾回乡拜见父母了,也算赶得正是时候,徐济可以在自己的家里过完这个新年,临别是郭浪子拍着徐济的背说道:“文烈啊,待你拜见了父母回来,我便与你去荀家找那君子好好醉上一场。”显然不改浪子风格。
徐济也只是笑道:“奉孝莫出狂言,文若定然不会与你对饮。”这句话把郭嘉憋的不亚于活吞一只苍蝇,荀彧端的是谦谦君子,向来是行事有度,是以从来不跟浪子饮酒,每次都是三杯小酌便不再管郭浪子怎么劝都是不喝,确实让郭浪子十分不尽兴,正想着拉上徐济好好灌一灌荀彧却不想被徐济毫无情面的戳穿。
说来也是许久未见荀文若,然则徐济此时确实也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和他们聚一聚,之后师徒二人定然不会在颍川长留,司马徽在鹿门书院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这一次必然是要把徐济带在身边好好教导的,因而徐济其实时间并不多,而徐济近来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师居然是把自己的妻子送回娘家避风头,这次回颍川也是为了把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师母带去江夏的。
徐济匆匆赶回家和父母小聚之后,也来不及享受什么天伦之乐就再次赶回颖阴,司马徽行事素来是雷厉风行,说走便走,徐济才赶到颖阴便决定第二天启程。这确实也有几分缘故的,毕竟这颍川对于徐济师徒来说都并不安全,早些离开也是为了以防不测。徐济对此也没有抱怨,徐济也十分清楚颍川对于他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葬送自己的小命,是以也收拾好行李便走。
陈到也回乡拜访亲友去了,所幸徐济去往荆州是要经过南阳,陈到提前就等候在南阳,一行人再次前往江表。这一次,徐济足足在鹿门山待了整整的六年。
而就在光和五年,徐济决定再一次辞别自己的老师游学天下,这一次,徐济决定走遍中原,毕竟离黄巾起事也已经仅剩下短短两年了,徐济深感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时候的徐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了今年徐济十二岁,虽然依旧年幼,却少年老成,司马徽也首肯了徐济的要求,就在这一年,徐济踏上了他宿命的路途。
这条路,通往何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十四章
光和五年,三月,春。
徐济离开鹿门书院,这一次相随的依旧只有陈到,及冠的陈叔至透出一股沉稳的厚重,远不似平常这个年纪青年人的浮躁,这几年陈到悉心求学,研习兵书战策,勤练武艺,徐济看在眼里深感欣慰,尽管徐济其实年纪比陈到小,但是对于这个共患难的护卫徐济信任有加,所以更加害怕陈到骄纵自己,而这数年来陈到不但没有懈怠反而愈加勤奋刻苦着实让徐济感到十分喜悦。
此行徐济打的是亲自了解局势的打算,顺便也是去了见识即将粉墨登场的英豪们的雄姿。第一站便是豫州的汝南,而如今袁氏的那两位应该也是走进士林了,十常侍还在继续蛊惑灵帝,徐济早已不对大汉还有什么期待,郭嘉在颍川也早已布下暗棋,一切都已经预备好了,徐济等的就是这个时机,黄巾不只是清流的崛起,也是他徐济翻身的唯一机会。
徐济此行前往汝南还要经过义阳,之所以对这个地方有记忆无非是因为此地民风剽悍,是中原不多的有名的精卒出处,剩下的还有徐州的丹阳兵,这两处是中原唯二出名的优良兵源地,既然要前往汝南那徐济说什么也要去看看的。
义阳,左扼两淮,右控江汉,承东启西,屏蔽中原,素有“三省通衢”之称,从古至今,是江淮河汉之间的战略要地,又是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此地素来是极为紧要的,是以也颇多江湖游侠盘桓,行脚商人来往,倒也算得上繁华,时值灵帝下诏令公卿举奏刺史及郡守的不仁之举,是以各地刺史郡守都严令部下不敢轻易触犯,其实这在徐济看来无非是粉饰太平伪作清明罢了,真正为祸的还不是官官相护逍遥法外?真的有功于百姓黎民有功于社稷的人又能得到什么?
不过也好在灵帝这道诏令使得各地郡守有所收敛,徐济也没有遇到太多的麻烦就一路到达义阳,说起来此时徐济已然听闻了曹操的事,这位孟德可是了不得的,且不说许子将那句:“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但是这是历史的谣传,其实许劭说的是:“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初时听闻徐济确实是啼笑皆非,这谣传的真是谬以千里,怪不得很多人不大看得上曹操多半也是因为这个评价罢。之所以说他不得了是因为时任议郎的曹孟德同司空陈耽一同上书弹劾太尉许馘、司空张济等人所举之人皆出于党私,得了好大名声,不过也看得出此时曹操确实还想要为一任好官,造一方福祉。
只是孟德你这一番苦心终究救不了这已然腐朽的大汉江山啊。这是徐济的感慨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义阳其实并不被重视,这里说是个小镇却更似军镇,郡兵便是在这里征召,徐济抵达义阳之时正好赶上一次。
汉时的士卒分为数种,其一在洛阳充作近卫军的呼为“卫”,其二则是前往边疆守备的成为“戊卒,其三则是在本地服役的即为“役”,而义阳此次则是为了补充本地防卫力量而临时决定的征兵,据闻县尉亲自前来监督,这些平日里的乡勇豪强都卯足了劲想要表现自己,无非是义阳县城传闻这一次征兵有一部将会前往边疆戍边,更有甚者,还有一部会前往洛阳充作近卫替换一部分老兵,这个缘故也带给了这些应召而来的乡勇们激动异常。
陈到是个武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甚为有兴趣的,毕竟这还是比较隆重的,总有些隐于市井的年轻人怀着报效国家热血前去投军,虽然徐济对此十分不以为然,但是毕竟并非人人都有那样的眼光能够看得清楚现在的局势。
据陈到的说法,义阳征召兵卒十分苛刻似乎的确是有部分将要前往洛阳,徐济虽然兴致不高但是既然陈到有兴趣徐济也就一同去看看了。
其实对于这些所谓的各地的武备徐济认为甚至比不上世家大族的私兵,征召之处显然是人声鼎沸,前来应召的年轻人和一棒子和徐济一样前来看热闹的,至于为何听闻能够前往洛阳使得这许多人前来应召,缘故莫过于卫兵是极优待的,来回旅费由中央供给,初到和期满退役,皇帝备酒席款宴,平时穿的吃的,也不要卫兵们自己花钱。
对于这些贫苦的百姓而言,能够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待遇是极为不易也是极为喜欢的,而真正热血的好汉无不是希望能够前往边疆建功立业。
而实际上这一次恰逢其会的征兵也叫徐济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此时汉朝的腐朽,戍卫洛阳本应该是最精良的兵员而实际上却是一群抱着混吃等死的人,这样的军队又如何能抵挡日后的黄巾?
说白了这也是灵帝的昏庸所致,即便局势的确糜烂不堪也不应当明面上卖官鬻爵,这位皇帝倒是会做生意,什么官爵都能明码标价。这样一来徐济也不再想前往汝南了,袁氏高门大户只怕看不起自己,也不必要去看这么一处地方浪费自己的时间,于是徐济转道淮河顺水而下前往盱眙,再往徐州走,最终徐济的目的地是稷下学宫的旧址,临淄,也就是齐国旧都。徐济前往青州终归是因为这里人杰地灵,不少名留青史的人物都是出自此处,而对于这个决定陈到也没有异议。毕竟陈到明白此行徐济显然不只是为了游学的目的才决定离开鹿门,徐济既然有了计较他也只需要听从就好。
光和五年,五月,徐济抵达盱眙,这里是徐州地界,不远处就是洪泽湖和白马湖,顺水而下不到半天就能抵达曲阿,这几乎是徐州拱卫南面的门户,也是徐州的重镇,是最大的交易来往地。
徐济抵之时便对陈到说,若将来对峙大江南北,此处必为兵家必争之地,陈到问之为何,徐济施然道:“此处背靠两湖,水军正可在此处操练,顺流而下便可直逼建邺,更可与广陵呼应,兵锋所指,何以相抗?再者此处可谓南北商人最为便利的通道,此处岂能轻视?”
陈到沉思后问道:“此处虽然重要却是孤悬于外,徐州的驻军定然无法及时支援,若是受袭却也是无险可守,岂非……?”
徐济笑道:“若是划江而峙,可有这许多忧心?”
陈到恍然:“是叔至执迷,不曾从大局考虑,既然此地乃是重镇必先是划江而峙的局面,否则,一切皆不成立。”
徐济哈哈大笑:“正是,所以这也不过是我的一番虚设罢了。”
虽说这只是徐济的玩笑,但是也足以说明徐济对于此处的看重,所谓天时地利,此处天然便是地利在手,便犹如西川的天险一般,不过西川是守势,而临淮,便是攻势,占据此处不论如何都能让江对岸的变扭难受,便犹如骨鲠在喉,若不能除之便寸步难进。
这便是徐济制衡江东的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在地方最难受的地方钉下一枚钉子,叫你进退不能。从这时候徐济已经形成自己的谋划风格,不一定置你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