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题引到这里,才能开展他后面的对话。
“改善境遇?像你们之前那样,允许工联党为工人争取权益,最后却把工联党一网打尽,领头人尽数处死,承诺的待遇改善条件也全部落空,甚至严打共产主义传播,虐杀疑似共产主义分子?如果你所谓的改善六千万工人阶级的办法是这种办法,那我只能说,您也把我们想的太天真了些。”
听到丹尼尔·兰德提到这个话题,卡西·洛纳根更气了。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对面的谈话思路,按照加斯滕斯的意见,弗恩第三共和国对自己这支队伍的态度肯定会因为爱莲娜的强势有所缓解。而从丹尼尔的行为来看,这种缓解的空间,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大。既然这样,丹尼尔还是一副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就让他很是不爽。明明背信弃义、釜底抽薪的人是他们,却非要指责自己的举旗行为让生灵涂炭,这不是本末倒置、颠倒黑白,又是什么?
“这一点我们承认,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的爷爷,这个国家的总统阿齐瓦·兰德先生,也对此深表歉意。为此,他会在近期宣布辞去总统职位,重新启动大选工作,让一位既能够满足工人阶级需求,又能推动资产阶级发展的总统来引领这个国家接下来的道路。与此同时,爷爷他也十分关心您这支队伍的情况,他知道,你们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和他之前的行为不可分割。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显示诚意,我们愿意停止对你们的追捕和作战,恢复你们的公民身份,不再追究你们举旗造反的任何责任。换句话说,我们希望能够放下我们双方之前的矛盾,消除差异,共同为了弗恩第三共和国一起奋斗、努力。”
听到丹尼尔如此迅速的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卡西·洛纳根稍微有些惊讶。辞去总统职务,解除对自己这只军队的追杀和封锁,赦免他们的罪,允许他们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去,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卡西·洛纳根觉得,如果把这个条件放在自己的队伍面前,估计有不少人都会动心。不过,久经挫折和考验的他,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条件听起来不错,可是你们如何保证,我们不会在放下武器后被追杀、被处置、被送上绞刑架?”
“我们用我们兰德家族先祖的名誉担保”,丹尼尔·兰德一脸严肃,先祖名誉誓言对他们这种自诩为贵族的家族来说还是很郑重的。他之所以如此说,也是为了显出自己的诚意。
“先祖的名誉可不能让我们在绞刑架上活下来”,卡西·洛纳根显然没有被说服,“丹尼尔先生,你觉得在经历了工联党事件之后,你们在我们心中,还能有多少可信度?”
“我们确实做错了”,丹尼尔感到一阵头疼。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件事绝对绕不开,而正是他爷爷的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让他的这次谈判变得愈发困难,“不过我们愿意正视并且改正错误,比起在不知名称的荒山野岭中浪费人生,你们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真的,我不骗你,我也不想骗你,我们是真的希望能够结束我们之间的对立。企业家和无产阶级的矛盾并非一定要通过战争和互相杀害来解决,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谈判找到共同点。我的爷爷已经同意各大工厂恢复工会,也已经开始倾听并接受工人阶级的意见。这是我们做出的改进,也是我们的诚意,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样,为和平留出一条通路,而不是把所有人都送上死亡的战争深渊。”
卡西·洛纳根身子向后靠了靠,阿齐瓦恢复工会这件事,他从别的消息渠道也听说了,丹尼尔并没有骗他。但是,他同样知道,现在这种虚假的和平和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的丹尼尔的诚恳,并不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努力和斗争,而是来自于遥远的爱莲娜。是加斯腾斯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和自己的谈判。
“没有人不想要和平,没有人愿意杀戮”,用一句话开头,卡西·洛纳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们愿意相信你们所作出的努力,但是我们也要保持自己的独立,作为最后的保险。我们可以不再主动对外发动攻击,但是我们拒绝重新回到资本主义的议会政治之内。我们可以派人参与你们新的工人运动党派的筹建,但是我们始终要保有使用武力的权力。之前工联党的失败已经给了我们最深刻的教训,彻底的放弃自己的权力,是我们现在做不到的。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有诚意,那应该可以接受我们的条件,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区域内,找到平衡,不是么?”
保持武装、继续独立,只是不再对外作战?这和一根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的鱼刺有什么区别?
丹尼尔并不喜欢卡西·洛纳根的提议,他沉默,思考,继而尝试别的方式。
“卡西·洛纳根主席,您说您要保持独立的军队,但是你们的战斗力,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就那么点人,又没有现代武器,我们只要稍微认真一些,就可以收回你们现在的虚假独立。在这场谈判中,您的地位并不如您想象的重要,我很希望您能接受我们的条件,这样我们皆大欢喜。但是如果您拒绝,我则只能表示遗憾,弗恩第三共和国不接受事实上的分裂势力,如果您们一定要保持武装独立,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采取最后的办法,维持弗恩第三共和国的统一。”
劝说不成,改威胁了么?
卡西·洛纳根在心里冷笑,他知道对方肯定会提到这一点,也知道自己的队伍正面作战确实不足。不过,加斯腾斯给他的资料让他有了对抗的信心和底气。
“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那你们可以试试。无产阶级革命的队伍,像爱莲娜那样的队伍,像我们这样的队伍,从来都不会向霸权主义和资本主义敌人低头。”
话说到这,丹尼尔知道今天是谈不下去了。他下意识的理了理袖子,抬头看天。
“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解决,已经这么久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改日再谈?”
“也好”,卡西·洛纳根点点头,“我希望你们能想清楚,弗恩第三共和国虽然强大,但是也不是最强大的国家。更何况,这个世界上还有爱莲娜,不是么?”
丹尼尔深深的看了一眼卡西,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爱莲娜,他会在这里和面前这个渣滓谈判?
“也是,我会慎重考虑你们的提议的,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我也是,不送。”
卡西·洛纳根起身,目送丹尼尔离开。他知道,不管时间长短,今天的谈判一定会有结果。而那个结果,很大概率,不会像丹尼尔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这个世界上,无产阶级者,还有一个爱莲娜。
————————————
爱莲娜平原,柳荫河畔以西,爱莲娜第九工厂工地。
巨大的蒸汽轰鸣声从未停止,使用了晨光一型中型蒸汽机作为动力的十数台大型挖掘机正在工地上运转,无数工人们低头劳动,努力工作。高高架起的辉石灯柱上,暗淡的辉石等待着夜色的降临。爱莲娜共运党主席加斯腾斯领着议事会的一行人,从工地旁走过。
“这就是第九工厂了,我们打算在这里建造第一台六千吨级的水压机,用来生产大型设备。按照咱们的计划,整个爱莲娜平原,除了保持必要的耕地之外,都将成为工业区域,所有爱莲娜的核心生产技术,都将在这里实现,并最终影响世界。”
走在前面的加斯腾斯心情不错,最近的国际形势对爱莲娜很好,穆恩条约签订后,朝阳一型的出口情况也非常好,价格一再上涨,始终供不应求。和他们合作的制裁法师塔资本,还在不断增加订单。而来自境外的需求,则更是让宾波·博布鲁夫目不暇接。如果这一切顺利,充足的资源和资金,将让爱莲娜进入工业化的快车道。
“两年,只要给我们两年时间,我们就能够拥有即使不依靠魔法,也能独立生存的能力。到那个时候,我们将真正的让所有人都认识到,爱莲娜和共产主义的优越性。到那个时候,我们将真正的开始,解放整个大陆劳动人民的历史征程!”
年轻的领袖在清晨的阳光下吟诵理想,追随他的同志们同样充满憧憬。能一路走到现在,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要看到想要看到的未来,他们还需要继续努力。只有依靠无所畏惧的坚定和牺牲,只有依靠劳动人民自己的双手,爱莲娜才能真正实现所追求的目标。
这,是他们的信仰。
这,是他们的未来。
——————————————————————
第十卷,新兴的女神之地,完。
正文 249 皇子归家
陆元851年,穆恩条约签订两年后,安肯瑞因,罗斯维尔。
安肯瑞因第九皇子,加里·吉布森坐在突突直响的雏牛牌蒸汽机车上,把身子软软的靠在一边,看向了窗外的街道。离开罗斯维尔两年了,可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那些在石板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似乎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而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表情似乎和两年前并没有太大不同。
“皇子殿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就到思乡泉了,皇帝陛下的马车在那里等您,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坐在加里·吉布森对面的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大眼睛白皮肤,油亮的棕黑色长发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从肩膀上散落下来。她穿着一身精致而高贵的礼服,带着半透明的丝网手套,手腕和脖子上的辉石首饰,在这辆汽车的摇晃中不时反射出一丝光芒。她叫明萝尼娅·欧文,十五岁,是埃米尔·欧文宰相的孙女之一,也是加里·吉布森的随侍官,和皇帝陛下认可的初夜之女。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在爱莲娜呆了两年,加里·吉布森似乎有些忘记了那些繁杂的贵族礼仪,他在称呼自己的时候,用错了名词,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这位小伴侣加上尊称。不过明萝尼娅并不在意,自从一年前被皇帝陛下确定为加里·吉布森皇子的随侍官之后,她就一直在期待着今天的会面,也做好了加里·吉布森被爱莲娜教育成一个粗鲁、不知理解的莽汉的心理准备。不过,从刚刚一路过来的接触看,加里皇子貌似还是保留了基本的皇族素养的。所以,对于他这一点点小小的不礼貌,明萝尼娅并不是特别在意。
“换身衣服吧,你这身……”
加里·吉布森低头看了看,他穿的是爱莲娜几乎所有人都会穿的劳动衫,布料厚实,款式简单,结实耐用。虽然颜色单调,但是这并不妨碍加里·吉布森对它的喜欢。他摸着自己这件劳动衫的扣子,犹豫了一下。
“你带衣服了么?”
“嗯。”
明萝尼娅乖巧点头,从车厢中间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明黄色的礼服,正是加里·吉布森曾经最喜欢的礼服。
加里接过衣服,正要换,却发现明萝尼娅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她的小脸蛋随着车厢的摇动微微晃动,渐渐的泛起了粉红。
“你把头转过去吧”,加里·吉布森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小姑娘乖巧的把头转了过去,还没忘记问一句。
“你在那边,他们不让你穿好衣服么?”
“那倒也不是”,加里·吉布森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我带过去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礼服和骑马服,在那边要参加劳动,不管是种地还是工厂,都不合适。我穿坏了几件之后,就换了他们的衣服,虽然不好看,但是你别说,还挺耐穿。”
“那……加斯滕斯也穿这种衣服么?他们都说在爱莲娜,官员们穿的和百姓一样,连加斯滕斯也一样,是真的么?”
虽然饱读诗书,也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但是少女的好奇心还是让明萝尼娅问出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身在罗斯维尔,身为埃米尔·欧文的孙女,她对爱莲娜的理解,只能来自于道听途说和口口相传。对于那个靠一己之力改变了世界局势的男人,她自然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嗯,确实”,加里·吉布森点点头,“那边也有穿好衣服的人,不过那些人大都是劳动模范、种田标兵之类的,工厂和村委对出力大、干活多的人会有奖励,包括现金和实物。这些人有能力购买更好的衣服,也可以穿。至于官员,他们的官员很有意思,绝大多数人似乎都没有太强烈的个人欲望。爱莲娜有句话,叫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这本来是加斯滕斯提给共运党人的要求,不过因为当地的政府官员都是党员,也就成了对官员的要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