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平城玩?”马夫拿着马鞭,只有当马儿有些懈怠的时候,才会挥下鞭子。
“对,好久没去了,带着家里人一起去逛逛。”罗平答道。
“平城可是个好地方。人多,热闹,你们来啊就是来对了!”马夫说道,他常年往返于平城和白水荡之间。对平城可是熟悉的很。
“可以先去石林街,那儿都是小吃摊子。然后再去旁边的房街,那儿的布料便宜……”路途无聊,马夫嘴上不停的说着话,全然不顾旁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罗平。
罗平伸了个懒腰:“这马车可比牛车要安稳的多。”
“那是。”马夫说道,“以前走过这条道?”
“有六七年了,那时候年纪不大,想着去平城找些活,挣些钱。”罗平说道。
路边的野草,叶子绿油油的,马儿似是被吸引住了,想停下来吃上几口。
“啪”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身上多了道白印子,却是又加紧跑了起来。
“我也在这条道上跑了有十多年了……”马夫说道,“你能从平城回来,真是祖上积得福!”
罗平疑惑道:“这怎么说?”
马夫就等着罗平问他呢:“平城里有户人家姓刘,在外边有几座煤矿。前几年,专门抓些青壮年绑到煤矿上。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干。”
“哦~”罗平哦了一声,他想到了之前的事,马夫却理解成了罗平有些不敢相信。
“一开始也没人信哪,可那些人被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跟猴儿似的,大家伙都见到的。还都一身的病,唉,这辈子是毁了。”马夫叹道。
“驾!”
“刘家人真是畜生!”马夫狠狠的骂道,“下辈子一定投胎做王八!”
罗平见过刘大老爷,绿豆小眼,还留着八字胡。要是给个王八身子。还真是配的很。
“刘三老爷是个好人。听人说他给报的官。还同刘家那几个畜生都分了家,刘家的家产一样没拿!嗬,瞧瞧现在,刘家所有的钱都赔那煤矿里去了。刘三老爷反而是越过越滋润。老话说的好,恶有恶报!”马夫感叹道。
“矿上还能亏钱?”罗平问道。
马夫看了罗平一眼,眼里满是笑意:“老天爷都没看过眼,矿塌了!刘二王八也被埋在了里头!现在是怎么都挖不出煤来。要转手卖吧,没人接手,只能砸在手里。刘二王八家里人在和刘大家的争财产哩,其他生意也没人管,可不就过的乱七八糟的。”
罗平心头也闪过快意,要不是自己当初幸运的遇见了老刘。肯定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马车里头,丫头在给罗娇讲着故事,朱氏在闭目养神。
张希夷给丫头的书里头,有一本叫《雅谑》的,好玩的很。
正讲到个草包县丞的故事。
长州县丞马信。一日乘船去拜见上官。上官问:“船泊何处?”
马信回答说:“船在河里。”
上官见他答非所问,大怒,骂道:“草包!”
马信应声答道:“草包也在船里。”
罗娇大笑:“那县丞真是个草包。”
丫头原先看过一遍,此刻讲出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一旁闭着眼的朱氏也没忍住了笑意。
“都是哪儿看来的故事,怪不敬的。”朱氏说道。
“都说是故事了,那就都是假的,哪还来的敬不敬。”丫头说道。
朱氏用食指点了点丫头的脑袋:“学的牙尖嘴利,谁都说不过你。那些个书你可少看些。”
“知道了。”
————
平城很大,同丰县只是众多围绕着它的小县之一。
天南海北的货物这儿都有的卖。
甚至连放在冰里镇着的海鲜都有,不过那价比同丰县高了百倍不止。
罗娇站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不肯走。
卖糖画的老头拿勺子挖出一勺糖浆浇在板子上,没看见他手怎么动,手底下却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糖画,那木签子往上一沾,糖画便整个黏在了木签子上。老头笑嘻嘻的把糖画递给了罗娇。
罗娇心里馋的很,却没有接过糖画,只眼巴巴的看着朱氏。朱氏便拿出了三文钱给了那个老头。“只许吃那么一次啊!你以后再牙疼,可不许叫唤了!”
牙疼的时候再说呗。
罗娇咬着糖画,连眼睛都眯不见了。
开了个头,便停不下来了。
麦芽糖,桂花糖,糖藕,糖葫芦……
有些是朱氏给买的,有些是丫头偷摸着给罗娇买的,还有的是罗娇拿着罗平给的钱自己买的。
谁都没在意,罗娇一下子到底吃了多少。
罗平去了刘府里,一方面打个招呼是礼貌,另一方面逛街对于罗平来说有些不自在。
从石林街东到西只半刻钟不到的脚程,朱氏三人却足足逛了一个时辰。
出了石林街,便是房街了。
房街卖的是布料绣品,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罗平想过,原来单是女人们买的东西就可以开一条街。
来时,朱金铃就吩咐朱氏给她买多些布料,挑好的买。那富婆语气,朱氏就开玩笑道:“大姐真是富贵人,说话可是豪迈!”
“那是!”朱金铃得意道,儿子出息了,原就不收敛的性子越发的张扬起来。好在她个性豪爽也不至于讨人厌。
这柳绿色不错,来五尺。呀,这松花的看着也舒爽,来几尺………
最后买下来,布料子多的朱氏竟然都拿不走了。好在布庄对买的多的客人可以送货上门。
买布料就花了十五两,老板说了,这还是看在她们买的多算便宜的。这可不是粗布料子,几十文就能扯好多。
金玉满堂是座金楼。
朱氏以前可没底气踏进这个地方。
这里边的首饰可贵着哩。
朱氏看中了根白玉簪子,看上去很是大方,簪头上边嵌着几颗白色的珍珠,旁边浅浅的雕着玉兰花。
还有对蝴蝶状的耳坠子,蝴蝶的翅膀像是真的要飞起来了一般。蝴蝶状耳坠子旁边是一对小巧的喜鹊样式的耳环,是两只喜鹊对嘴连起的样子。
白玉簪子八两,蝴蝶耳坠五两,喜鹊耳环五两。
啧啧,唉,便是现在,自己也逛不了几次金玉满堂啊。朱氏心里头叹道。
朱氏买了耳坠和耳环,耳坠是给娇娇的,不过她还小,先给她收着。耳环就是给丫头的,全身上下没个首饰,看上去太素净了。那对喜鹊耳环精致小巧,看上去又不打眼,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娘你不给自己买些?”丫头问道。
“那些个首饰我都嫌俗气,只能给你们小丫头戴戴,我可不行。“朱氏一脸嫌弃的说道。
丫头可不信朱氏的话,她刚可是看见朱氏拿着一根白玉簪子在脑袋上比划了很久。
罗娇却是闷闷不乐,谁想要那蝴蝶耳坠啊,看上去就小家子气……就该给我镶上大金牙,那样才霸气啊。
胭脂水粉店是一定要逛的,朱氏逛的时候带了些审视的眼光,毕竟同行嘛。
说实在的,平城的胭脂要比芊金的好些,那红色的涂在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胭脂涂上去的,活脱脱和羞红了的脸蛋是一样一样的。看上去那叫一动人啊。
但芊金的水粉要好些,涂在嘴上不会红的太突兀,也不会感到嘴巴上有东西。芊金自制的桃花膏更是比店里卖的好多了,毕竟能使皮肤变好和皮肤看上去不错差别大了。
朱氏买了些好的胭脂,倒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准备回去带给桃花,看看她能不能也制出这样好的胭脂来。
逛了整半天,罗娇年纪小,早累了,每到一家店便寻地方坐了。
终于是把房街也走到了底。
分开的时候罗平说了,在房街北边的小酒家碰头。
朱氏还问:“是哪家小酒家,怎么都不说清楚?”
“就是小酒家,你到了就知道了。”
那酒家就叫小酒家,不大,却临着河面,风景倒是真不错。
罗平早在里头坐下了,只点了一盘花生米拣着吃呢。
“爹爹。”罗娇有气无力的喊道。
“这是怎么了?”罗平把罗娇抱起来放在了凳子上坐下。
“大概是逛累了吧。”朱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都饿了吧,吃些什么,这儿的鱼不错的。”罗平说道。
朱氏笑着说:“丫头爱吃虾,娇娇爱吃肉,这两样都点着,其他就随便点些就好了。”
爆炒河虾,红烧鱼头,酱肉,炒韭菜芽,再上了一碗排骨汤。
菜端上来了,量都挺多,味道也不错。朱氏和丫头都吃了个肚圆。罗娇却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说没胃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得去次平城,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带。
给罗老爷子买了件兔子皮的大衣,皮有些发黄,可也是好料子,现在这时节买要比冬天里便宜好多。黄氏的狐狸皮的,朱氏这件就挑的用心些了,味道不骚,摸起来还软乎。要不是正巧店家要把这些个皮毛衣服清出来,才低价卖出,朱氏才不买哩。
买给春雷的是些笔墨,没法子,要是买其他的东西,罗老爷子看了定要大怒。买玩的,就要说“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啊!”买些穿的用的,罗老爷子又要说了:“可不能被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迷惑住了!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啊!”
不过在罗娇的坚持下,还是给春雷带了俩冰糖葫芦。
回了家,罗平就带着买好的东西去了罗家旧宅。
罗娇看上去真是累惨了,早早的就睡去了,晚饭也没吃。
朱氏笑道:“还没看到她有那么安静的时候呢。”
罗平现在也算是有些银钱了,不用像以前干些粗活,可力气还是有的。背了三个大包袱,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到了旧宅子,一点儿都没喘。
大门开着呢,黄氏拿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扫地呢。
“娘,我回来看看你和爹。”罗平进了大门后说道。
“来了?还晓得你有爹有娘在这儿呢?!”黄氏说道,手上一用力,那灰尘差点扬在了罗平的脸上。
罗老爷子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平儿站门口干嘛,进来。”
“唉。”罗平跟在罗老爷子后头进了大厅。
大厅上多了幅猛虎下山的画,陆大师说了,罗家的风水就缺那么点气运,添上幅画便能把风水点活了。
而且看在罗老爷子和他多年的情谊上,那幅画分文没取。
“你娘年纪大了。”罗老爷子用手指了指脑袋,“这儿越来越拧巴,她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头去啊。”
罗平把身上的包袱放下,说道:“您说哪去了。我娘我还能记恨着?”
“我给你和娘买了大衣,娘不是老说冬天冷吗,这大衣可暖和哩。”
罗老爷子笑道:“好,你娘就是不知足,儿孙们孝顺就是了。来,喝这茶看看,三姐带来的,说是皇上赏下来的。”
“皇上?”罗平惊疑道。
“文江现在可是出息了,和做皇商的许家搭上了关系,这不。这茶就是许家公子给的。”罗老爷子得意道。前几年楚文江出了事。他对老闺女也是愧疚的。现在女婿出息了,女儿好过了,他心里也就舒坦了。
罗平心里也是欢喜的,罗三姐比他小了四岁。小的时候大姐跟着爹娘下地干活,二姐在家做家事。罗平就带着罗中还三姐一块玩。兄弟姐妹五人里头,他也就是跟罗中和三姐最好。
“那真是好。”罗平喝了口茶,恩,是比普通茶叶爽口些。
“诶,诶,你喝慢点,这茶不是这么喝的!”罗老爷子无奈道,“算了。算了,嗨,就不该给你喝,我自己也才那么一点。”
罗平笑道:“和工人们大碗茶喝惯了,呵呵。”
“春雷呢。在书房?”
“没,前些日子就把他送书院去了,先生还跟我夸他。说他有灵气!”说到这事,罗老爷子更是兴奋。
“正巧,我给他买了些笔墨,也好让他好好读书!”罗平说道。
“咳,咳,咳…”黄氏的咳嗽声传了进来。
随之,便是黄氏的大嗓门:“该吃晚饭了,粮食少,唉,谁都吃不饱啊。”
这已经是明着在让罗平走了,咱家的饭没你的份!
“你个老婆子!留儿子吃顿饭怎么了,那粮还是从儿子家拿的呢!”罗老爷子骂道。
“我把他养这么大,吃点粮怎么了!”黄氏嚷嚷道。
罗老爷子还要再说些甚么,就被罗平拉住了:“本来也是说回家吃的,银铃和丫头还在家等着呢,我就先走了。”
罗老爷子便气呼呼的坐下了,和黄氏吵架,只会气的自己内伤。
天黑的晚,到家时,太阳正好落了山。
家里却是有些冷清,饭桌上也没饭菜。
莫非是以为我在老宅子里吃了,她们已经吃好了?罗平想到。可以前,只要自己没出海,晚上都会给自己备着饭菜,免的自己饿着。
算了,也不是很饿,中午吃的多了些,也好清清肚子。罗平打了个呵欠,他今天也是累了个够呛。还是直接去睡吧。
去了卧室,却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这人都去哪儿了。
又走出了门,这才看到魏嫂急匆匆的走去厨房。
罗平把她拦住:“怎么了这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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