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铮有些不明白,难不成自己是占了国姓的光?可与赵匡胤似乎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关系啊?公子也到罢了,险些成为开国伯的年轻人够得上这个称呼,可这排行五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莫名其妙吗?
“官家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吩咐!”李元摇摇头,心里也有几分奇怪。在他看来,官家赵匡胤对赵铮的态度好的超乎寻常,可又不是那么信任,当真游戏诶奇怪。
嗨,皇家的事情谁知道呢?作为一个侍卫,知道太多,心生猜疑并非好事,安分守己默默办事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有一点李元很肯定。五公子才能出众,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跟着他绝对没错,只是如此一来……弄不好。岂非要里外不是人?
赵铮默默点点头,天知道赵匡胤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只能过后再问了。不过即便是问了,他也未必说。谁让神秘是皇帝的一大特色呢?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才能让臣子敬畏甚至是惧怕,古往今来的明君莫不如是。
罢了。还是关心眼前的大事吧!赵铮沉声道:“查到什么了?”
“果如公子所料,五丈河一代聚集了不少染坊,其中有齐州背景的有七家,不过大部分染料都是从汝南、南阳,甚至是淮南,江南采买,只有一家从齐州采买……”
听到李元的回答,赵铮愣了,满眼狐疑,甚至是不相信,怎么会如此巧合?行刺这种事的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是要株连九族的。看得出,对方也是尽心准备的,按理说所有的线索都该隐藏,何以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呢?
这一点,实在有些不合情理,是疏忽大意?还是对方有心误导?一时之间,赵铮有些拿捏不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亲自去一探究竟吧!
结果再次让他失望了,李元派出一位沟通经验丰富的密探云豹子扮作客商前去打探,一番巧妙的交谈后,话题终于引到了小枝冻绿染色的布匹上。
店主咧嘴笑道:“蒙山冻绿在齐州用着挺好,可到了汴梁,也不知是水土还是天气差异,颜色更深,还有几分棕黑,鲜有雇主购买,染了不多便停下了。可就是那么几匹布,都险些烂在手中,直到上个月……”
话说这里,云豹子立即上心了,线索出现了……激动之余,密探不动声色道:“怎么……”
“我啊,把那些布匹放在外间,想着哪位客人要是瞧上了,随便给几个钱,我也能少赔些。不想有位客人瞧见之后,很是喜欢,竟然全要了……当时我看他很想买,所以壮着胆抬了价,不想那客人二话不说,立即付账带走布匹……”
“是吗?你不是说这颜色不对,汴梁人不喜欢吗?谁会买?”云豹子佯作惊讶,不着痕迹地打探。
“谁知道呢?”店主一脸兴奋,原本要烂在手里的货物出手,畅快十足是肯定的。
密探云豹子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又是一番循循善诱,可店主兴许是那日光顾着数钱,对那客人竟然没有印象……
线索就这么断了……
李元遗憾前来请罪时,赵铮摆手道:“你们何错之有?这件事本就不易调查,那店主不记得也不奇怪!”
“那怎么办?这般闲聊兴许想不起来,不若将其带回皇城司审问,兴许……”李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可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赵铮摇头道:“或许有用,但相比之下,人处于轻松状态时,并无戒心,言谈更为真实。审问不见得能有什么有用的心思,万一那店主为求脱身,胡言乱语,或是口出臆测之语,我们是信还是不信呢?官家逼的紧,眼下可没有时间误入歧途。”
“这……”李元无言以对,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说皇城司了,开封府和各州县的门里,屈打成招,胡乱攀咬的情况多了去了。别的案子也就罢了,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是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准确无误。
不想赵铮却突然道:“不过呢,还是先把人抓起来吧!”
“这……”李元顿时满头黑线,支支吾吾道:“五公子,你不是说……”
“抓起来就是了,但不必审问!”赵铮笑了笑,故作高深。
李元对赵铮的行事作风颇为了解,见五公子如此表情,隐约想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说不清楚。
“哼哼,没有线索,就要学会制造线索,不,准确说是让别人主动露出马脚,店主被抓了,有人会很紧张的。”赵铮笑道:“有时候,打草惊蛇,才能见到草蛇灰线……”
李元顿时恍然大悟,欣然点头道:“好的,属下立即动手!”
……
五丈河边,原本乐呵呵炫耀自己经营有方,运气绝佳的店主被低调的抓走了。低调是相对的,不像是开封府那样大张旗鼓地抓捕犯人,但实际上对于一个密探特务机关而言,这样的行动已经算是高调了。
只要是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皇城司的这一举动,很可能会因此做出相关的反应,这正是赵铮所期望的。
与此同时,赵铮也有几分忐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说得上呢?已经试探了,结果肯定是会有的。如果是对方故布疑阵,有心误导,抑或祸水别引,对方很可能认为自己已经上当,是有可能抛出更多“线索”来,线索多了,才能顺藤摸瓜。
赵铮更希望,更隐约确信,此事可能是对方的一个疏忽。一个擅长谋虑和刺杀的人可能心细如发,但想要面面俱到却很难。他未必能够清楚这染料中的诸多门道,也许这些特殊的布匹在他们眼中很是平常,根本没有怀疑其特殊性。
也许他们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就留下了天大的破绽。也许他们得意忘形,也许他们庆幸不已,在暗中默默注视着局势的发展,并无行动。
想要抓到一条沉默的毒蛇很难,但只要他动起来,草地上总会留下痕迹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染坊的店主被抓,兴许会出乎他们打意料,甚至会让很多人手忙脚乱。
在惊叹于皇城司的效率的同时,一定会担心店主这里到底泄露了多少信息。一群玩阴谋的鬼魅是很敏感的,如果他们接收到不安全信号,会不会想办法补救,抑或杀人灭口,弃车保帅呢?
总之,敌动我动,自有收获。皇城司现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等待大猎物露出尾巴……
当然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此事很难确定,只是形势这般,确有可能,再加上一向颇为准确的预感,赵铮对结果还是相当期待的!
第一三一章大宋的第一场雪(上)
十一月的汴梁,一场北风之后,漫天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这是建隆元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大宋王朝的第一场雪。
赵普坐在家里,小炉上温着些许酒水,这是官家特赐的内中酒,乃是内酒坊酿造,专供皇宫的好酒。
当然后周世宗柴荣北征河中,带回来不少擅长酿酒的工匠,从此汴梁城里便多了一座内酒坊。内中好酒为皇室所有,圣宠优渥的大臣和亲近皇族会有恩赏,寻常官员只有在年节宫廷赐宴之时才能品上一口。
当年的赵普只是归德军中的一个参军,根本接触不到,作为一个好酒之人,难免有些遗憾。如今则不同了,全心辅佐的赵匡胤登上皇位,对他这个心腹重臣自然是格外厚待,除了不断高升的官阶外,赏赐些许内中好酒更成为家常便饭。
如今的赵普,口味越发的刁钻,除了内中酒,其他的酒水喝起来根本没什么滋味。以至于老妻忍不住埋怨道:“你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内中酒是官家偶尔赏赐,别当成习惯了。”说完便继续在火炉上温酒。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赵普突然一个激灵,老妻说的很有道理啊!内中酒是赏赐,万一哪天……
不成,赵普突然多了些许忧患意识,可是人不可能做到绝对理性。从一个小小的参军成为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的时候,赵普的心境已经完全变了,人生的追求发生了变化。明明有上好的内中酒,为何要饮那淡而无味的寻常酒水?
既然可以为人上人,为何还低三下四地“苟且偷生”呢?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平淡或许是福,但也忒无趣了。至于老妻的担心,赵普只是一笑了之。赏赐为何只能是偶尔?怎么就不能成常态呢?
如果官家离不开自己,如果大宋离不开自己,内酒坊里能少了自己的一坛酒吗?赵普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那几位宰相都是后周老臣,未必忠心耿耿。哪怕他们誓死效忠大宋,但赵官家是不会这么认为,换宰相是必然的,到那时候……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能风光万丈。名垂青史。虽说上面还有一个人,但赵普并无非分之想,自唐末以来,有哪个文臣坐上皇位吗?人该有最起码的清醒,位极人臣便足够了。
这有个前提大宋的江山得稳固啊,没了赵家这棵大树,自己到哪里去乘凉呢?
窗外飘着雪花,温酒入喉,暖意十足。但赵普却没有多少心思赏雪品酒,心思一直在城中的某些人身上。最近汴梁城里不安稳啊,昨天官家其实有意让自己来调查的,可是全无头绪该如何下手呢?
赵普为人精明。是有自知之明的,力有不逮还要逞能那就是自己找苦吃,何况这其中的凶险谁能预料,他不想轻易搀和其中。败则可能失去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即便是成了,又能如何?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却有可能落下个排除异己闲话,于名声无益,何苦蹚浑水?
于是他不失时机地推荐了赵铮,赵普心里清楚,官家心里对赵铮还是很看好的,只是有所顾虑罢了。这时候自己推波助澜一下没什么坏处,赵铮的能力摆在那里,如果成功,官家会记得自己举荐得当之功。将来赵铮应该也会感激自己,稳赚不赔的好事啊!
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便有非同寻常的反响。五公子,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赵普就心中有数了,看来这冷灶被自己烧成热炕了!
赵铮也不负所望,听说从五丈河边抓了个染坊主,虽不知道皇城司究竟查到了什么,但肯定打开了局面,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官家肯定高兴,有人肯定着急,那位或许有些不快吧!这江山姓赵,大家也都姓赵,可是同姓不同命啊!
……
大宋王朝的第一场雪飘落,适逢叛乱之后相对安定的时候,汴梁城里赏雪饮酒的文雅之人不少。
皇宫之外不远处,有座府邸,门口的匾额上是个“赵”字。没错,这里正是官家赵匡胤登基前的检校太尉府,如今则是皇弟赵光义的居所。
至于门口的匾额,只能继续是简单的“赵府”二字。赵光义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作为官家的亲弟弟,皇弟的身份无比尊贵,但是眼下他没有任何爵位。偏生除了大内都虞侯之外又没有什么官职,所以这府邸名号难免低调。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这座府邸,皇弟身份贵重,按照惯例,将来很可能是要封王的。除了意气风发的赵光义,王府的女主人同样高贵,除了太后儿媳,准王妃的身份外,本也出身高贵。
魏王符彦卿第六女,前周两位符皇后的亲妹妹符蓉,眼下正在暖阁布置,初雪飘落,红泥火炉与君相伴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雅事,是以符蓉特别用心。
丈夫来了,夫妻一同品茗颇为快乐,可是……符蓉发现丈夫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有时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窗外雪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心思没有在自己身上。
符蓉心思敏感,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氏入府的事情。她并非赵光义的原配,而是原配夫人尹氏病逝后续弦所取。
虽说是二婚,但魏王府也并未在意,当时的符赵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婚后夫妻俩的感情也算融洽,其中多少也有娘家权势重的缘故。
可惜陈桥兵变之后,赵家成为皇族,符家多少则有几分衰落的意思。不经意间,符蓉便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在下降,尤其是迟迟没能生出个儿子,更让她忧心忡忡。
昨日太后将她请入宫中,说官家看中了乾州防御使李英之女,称其贤良淑德,要指婚给丈夫为侧室。
虽说王公贵族之家娶侧室纳妾是寻常事,但符蓉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快和担忧。皇家娶亲背后都是有政治意义的,此番除了拉拢李英之外,未尝没有提防打压符家的意思。以后在这赵府之中,便不是自己一枝独秀了。
虽说自己是嫡妻正室,远在李氏之上,可是……那李氏才不过十七岁,听闻生的貌美如花,丈夫也是喜爱美色之人,到时候……
最关键的是自己迟迟没有子嗣,万一李氏先生下儿子,背后又有官家的支持,那自己的地位岂非岌岌可危?符蓉不由自主有些担心。
唉!符蓉心中暗叹一声,赏雪品茗的心思全然没了。原以为丈夫成了皇弟,将来自己或为王妃,可以荣光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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