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当我去研发中心实验室找他了解一种香精的化学成分时,也顺便和他聊了聊最近的计划,“均泽,我看你们这边的调香师都在负责其他几款新品,怎么,南屏晚钟不是上月就已经立项了吗,还没开始?”
纪均泽若无其事的回答,“这个不急。”
“还不急?你都准备了两三年,不是打算今年下半年上市的吗?”
他冷笑,“上次的会议上,高子谕自己不也说了,这款产品不急,明年、后年上市都可以,而且他说要改成男士香水,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也出差法国一直没回来,等以后沟通清楚了再说吧。”他明显已经对这款产品不怎么上心,和以前那份热切和专注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我想了想,又问,“均泽,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款产品是叫‘南屏晚钟’,何不亲自去浙江那边去听听南屏的钟声,或许会有新的想法?”
“呵,”他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你和高子谕,不是已经去听了?”
我心里一惊,他……原来都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见我脸色挺尴尬难堪,他反倒轻松的笑着拍了下我的肩膀,“真真,别想太多。”
“你怎么知道,我去的杭州……?”
“很简单,高子谕告诉我的,”他还是说的那么轻松,一点不介意,不介意我和高子谕单独去杭州做过什么,他心可真大。当然,这种‘不介意’却又令我心起涟漪~“哦。”
为了不牵扯出更多的不愉快,我转而又找他谈另外一件事,这是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但又老是忘记的——
“均泽,你还记得你去年给过我一款名叫‘绿光’的香水吗?”
“嗯,记得,怎么?”他问。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成分,有要用价值的?”
他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有,阿魏。”
“阿魏?”我对这款香料不太熟,又问均泽,“这主要是治疗哪方面的,有没有和鼻子嗅觉相关的?”
他听到我这样问,不禁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嗅觉?不可能,没这功能,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绿光’这款香水,绿叶花香调,一直是我比较中意的一款,断断续续用了差不多一年,而且它留香时间长。或许,高子谕那天所说的,我身上令他唯一能闻到的味道,就是这款‘绿光’吧。到底是香水中的什么成分,让他嗅觉失灵的鼻子都能闻到一点点……?这不太玄幻了吗?还是,他压根在开玩笑?
“阿魏不是挺臭的吗,还能用在香水中?”
“当然,我们常听到的阿魏,只有在我们国内的新疆才有,它本身是一种药材,味辛、温,可以理气消肿、活血消疲、兴奋神经。维吾尔医生还有用它驱虫、治疗白癜风的,主要还是分布在中亚地区、伊朗和阿富汗那边。”纪均泽一口气给我科普了一下。
“那,为什么这款绿光没在市场上卖?我用了一年,觉得比蕙兰的好几款畅销的女香都好闻啊?是不是太可惜了?”
纪均泽顿了下,有点为难的道,“这个原因很复杂,我估计你听到了不太好。”
“你这话的意思,不是故意挑起我的兴趣吗?快说!”
他再次犹豫了一番,缓缓开口说道,“因为这款‘绿光’,用的阿魏,来源比较特别。”
“?”
“我当时调配的阿魏香料,是一个朋友从中东带回来的,据他所说,这种阿魏,是从棺木里挖出来的,是和尸体生长在一起的……”
我吓得目瞪口呆。
“呵,当然这只是传说,你要知道,现在市场上很多药物,为了卖个高价,都会编些神乎其神的故事。关于这款香水为什么没上市?主要就是这种阿魏的原料太稀少,我当时也只是自己来了灵感,调一款练手罢了,当然你喜欢就好。”
“嗯。那你那儿还有‘绿光’吗?能不能再给我一瓶?”
“有。”
***
中午吃了饭回公司的时候,刚好在走廊里碰到杨绿筠。我象征性的给她打了个招呼,大家表面上也都相安无事,尤其她知道我已经跟纪均泽一起住了两个多月,差不多也认定我对她的感情没有‘威胁’了,估计对我也没那么深的芥蒂了吧。只不过,现在我们俩分开住,平时又很少联系,关系肯定会淡的。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我让她去我办公室,从包里拿出刚纪均泽送我的‘绿光’香水,“给你的。”
“几个意思这是?”她迟迟不收,现在也不会轻易接受我的好处。
我拧开瓶盖,在她面前喷洒了一点,“你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不是你平时用的吗?给我干嘛?”
我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她,“这是高子谕喜欢的香味,你用了,可以让他对你产生好感,可以让他为你着迷……”说了她只会笑我脑残。
所以我换成了另外一种表达方式,“这是均泽他们研发中心今天重新升级的新品,加了新的成分,给我们公司女同事试用的,你也拿一瓶呗。”
她这才理所当然的收下,反正在蕙兰工作就是这点好,平时在专柜卖几百上千的香水,在公司里可以免费领试用装。
某天,我需要查阅一份蕙兰多年前的档案记录,这种文件一般放在高子谕那里。正好他也还没回来,我赶紧去找他秘书郑秋薇帮忙找找,不然等他回来又麻烦了。
来到郑秋薇那里,她不在座位上,但看到隔壁高子谕的办公室门是半掩的,我心想秋薇回不回在里面?因为高子谕不在期间,她每天都要负责进去打扫卫生之类的。
里面开着灯,也静悄悄,我直接推开门,抬眼在里面扫视了一圈——
好几个人,杨绿筠和周闻笛拿着几张纸作思考状,我疑惑之际,眼睛又往左边一看,心跳都慢了半拍,高子谕正拿着杯子接水,他居然已经回来了……?当他也抬眸跟我对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几乎不能呼吸~他冷冷的盯着我,没开腔,而我也没立即走开,只是条件反射般的跟他对视着,酝酿着……忽然看到他手里的杯子快要接满开水,我皱起眉头大喊,“小心,水满了——”
还没喊完,那开水就已经从杯子里溢了出来,流到他手上,烫的他惊跳起来,杯子也从手里滑下来掉地板上!
“怎么了?”杨绿筠和周闻笛都朝这边看过来,只见他手已经烫的通红,看他面部表情,应该很痛……是的,被开水烫到怎么会不痛?
杨绿筠已经飞快的跑过去握住他被烫到的手,叽叽喳喳的叫着要去冲凉水,但周闻笛又说手已经起泡,不能泡水以免感染。我内心焦灼着,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向里走了两步想过去看看,但又觉得不合适,转身就走了……
赶到自己办公室,我拉开自己抽屉,刚好一瓶风油精,还有一瓶酒精,我赶紧拿起来,又冲到郑秋微那里,让她拿进去给高子谕用,顺便还嘱咐,“你要看他烫伤的皮肤有没有破,没有的话就用酒精,表皮破了就别用。”
“好。”
说完,我又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立难安。
105再展调香神技能
第二天上午,高子谕召集研发中心和采购中心开会。我和纪均泽自然都得去,到了会议室得时候,高子谕和周闻笛已经在场,而周闻笛拿出几个实验室常见的那种装香精的小瓶子摆在桌上,另外还有一堆的闻香条。
看到这种阵势,不用说今天的会议主题是讨论产品的。我还是选择了一个离他最远,也不能跟他对视的位置坐下来,而纪均泽则理所当然的坐在他的旁边。
人都到齐后,秘书郑秋薇还有周闻笛,都帮着把瓶子里的香水喷了一些在闻香条上,然后一一递给在座的所有人。今天来这里开会的,主要是研发中心的调香师,还有我们采购这边的一些员工,至少在专业上相对于公司其他人,对香水会有更专业的了解和鉴别。
“这是一款最新调配的香水,大家闻了以后,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点评一下。”高子谕说道。
听了这话,我也拿着闻香条放在鼻端仔细的嗅了一番……
一开头就像被一块黑色的陈年木头砸到,是的,是有年头的木头,不是那种新鲜的、纯净的白檀木。之后是一阵清新的海风,把人一下子冲到了另一个世界,伴随着青翠而丰富的植物香,回味之中好像是蕨类植物的味道,还有着木质清香的香根草、辛辣的橡木苔、带着泥土气息的广藿香让人不时地联想到森林,绿意无限,清新不已,有如漫步于雨后的原始丛林。之后的味道就这样越来越轻盈,越来越飘渺,但开头的那种肃穆的木香始终穿插其间,成为一种稳重又暗黑的基调。
似乎,我被这支香水感动了,首先很温暖的一个味道,会让你想起曾经的一个盛夏,温柔明媚,滴泪成冰。?另一方面又含着一种难言的哀伤。用过那么多款香水,只有这个让我有了哀伤的感觉,这是一种男性化的,一种隐忍背后的无奈和悲凉,闻得久了,这股味道会让你有一种窒息的痛……
大家边闻边讨论,差不多十分钟后,陆陆续续的发话了。周闻笛第一个开口描述说,“挺特别的,如香似熏,亦甘亦苦的味道。没有感到中调和尾调之间的间隔,几种主要的香料都同时出现,而且融合度也很高。纸莎草和香根草带来的干燥偏粉的木质感,连同熏香、皮革、以及香辛料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干燥木质气息,但同时,茶叶和鸢尾又柔化了这种本应生硬的感觉。”
研发中心的另一个女调香师也认真描述了自己的想法,“难以形容的味道,确实略带森林质感和一丝清凉的木质香,在我闻来有很明显的苔藓气息,像置身于雨后森林,泥土被冲刷过,鲜绿的苔藓湿漉漉地,杉木叶子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清气回转。”
“其实大家只说到了森林木质的清新感,我倒很明显感觉到寺庙的味道。我虽对佛教毫无了解,对这瓶香水也不了解,但是它确实是在我闻过的香水中,最有寺庙感的一款。”
其中一个资深的男调香师接着描述说,”这支香水,整体带有轻度粉感的木质辛香气,中间香根草与鸢尾感觉相对稳定……个人感觉,它在调配方面真的很有心思,由香根草,皮革、焚香的熏感带出空灵神秘,而冷调的鸢尾粉感则带来冷漠肃穆,从而构架出寺院的感官气息,闻得久了,你脑子里会想起一种绵绵悠长的寺院钟声。“说到这里,在座的很多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空灵、有禅意、有香火味,寺庙的深远清幽,钟声涤荡,森林带来的自然气息……是它最主要的基调。”
听到大家评得差不多了,高子谕面色平静的把目光转向旁边的纪均泽,“说说你的看法。”是的,在所有人中,他也最关心纪均泽的想法吧。
纪均泽慢吞吞的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开口,“味道是无影无形的,一千个人总有一千种看法。刚才闻了一下,坦白说在我看来,从头到尾都是粉感和药感的组合,木质也显得有点轻薄,甚至,还有尸油的味道,给人的整体印象就像是葬礼的沉闷,特别是心情沉重的时候闻着更是心烦。仅这一点就不想喷在身上。”
“……”听到他这个批判,高子谕没作声,示意他继续说。
“但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也是一款非常有精神意念的香水,就如大家所说的,像走进了一个庙宇,能闻到很多陈旧的木头味,以及灰尘味,燃烧的焚香味,阴郁低沉。好像真的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感到十分的安定,是一款会让人静下心来的香。”
纪均泽做出这样的评价,其实也和他的职业特性相关,他的鼻子更灵敏,自然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也能得出截然不同的评香感受,但不管怎样,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支香水确实有震撼到他。
高子谕配合着纪均泽的评价冷笑了一声,就宣布道,“你们也看得差不多了,那我说下,这款香水的名字就叫‘南瓶晚钟’,由我在这两个月在法国那边完成调配,接下来可以正式进入试产阶段。”
“啊?”所有人听到这里都一阵唏嘘,南瓶晚钟研究这么久,改来改去,就被他在法国闭关两个月就完成了?最重要的是,他压根都没嗅觉,到底是如何创造出这样奇妙的味道来的?
正当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周闻笛又在旁边充当他的御用发言人,补充道,“高总在法国工作了多年,跟格拉斯那边不少的公司和研发基地有合作,所以南瓶晚钟这款产品就在那边的实验室调制成品。接下来,‘南瓶晚钟’要试产推入市场的话,最先解决的还是香料和香精这一块,因为蕙兰目前的香料库存,并不能满足这款产品所需,尤其是焚香、沉香、香根草这几大块,采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