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将来还不是照样结婚生子操持家务。
她当然不愿意,那纸大学文凭再如何贬值,终究也还是一块敲门砖。如果没有这块敲门砖,在这个社会上她的前途只会更加渺茫。她苦苦哀求叔叔们再供她四年,学费就算是她跟他们借的,将来一定会还给他们。
可是两个婶婶都坚决不答应,尤其是大婶婶:“白露哇,你已经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即使是亲生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也算是尽完义务了。如果你还想继续读书你就自己去想办法。”
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上哪去想办法筹这笔学费?却也不甘坐以待毙,一咬牙一跺脚,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带着录取通知书跑到北京来了。从火车站出来,先去了她考上的那所大学,在古香古色的校园里走上一圈,更加坚定求学的决心。从学校出来她打电话联系了邵蓉,邵蓉是大叔家隔壁邻居的女儿,大她三岁,她上高中那年邵蓉高中毕业来了北京闯天下。在北京,她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是邵蓉收留了她,答应帮她想办法。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迈进了大学校门。
大一大二的时候,白露忙于打工攒钱,几乎没有参加过学校任何活动。到了大三,经济上的压力减轻了,她才开始有了空闲,也报了几个社团玩玩,补上这迟来的一课。
在学校的户外运动登山社报名时,她认识了杨光,他很热情地接待她帮她办手续。后来他告诉她,当时他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他,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强调:“反正,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女孩就是我想要的。”
白露不是那种艳光四射型的漂亮女生,但她身上有一种温润如玉的秀,秀眉秀眼,秀靥香唇,长得很江南。一头不染不烫的长发乌黑笔直,如溪水般顺畅地披在双肩,衬得一张雪白的瓜子脸越发似新月般皎洁。这样的女孩有如一杯清茶,淡淡的味道,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杨光一眼就迷上了个清茶女孩,他是典型的行动派,喜欢上了马上就追。白露头一次参加社里的活动是爬百花山,他自始至终都像个专职保镖般陪着她。在一个比较陡峭的地方,他先爬上去再蹲下来朝她伸出手,脸上明亮的微笑一如雪后初晴的阳光。那个阳光般的明亮笑容和那只温暖的手,让她的心也蓦然一动。
然而心动归心动,对于杨光的毫不掩饰的好感,白露起初却是一直在躲。帅气的杨光在学校是一个挺受欢迎的男生,不少女生喜欢他。她觉得自己像一颗小小的露珠,与这种阳光般热情明亮的男孩子不是一路人。他应该和那些星星般耀眼、云彩般眩目的女孩子在一起。
但杨光的追求是那样锲而不舍,校园中任何她会出现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社里的爬山活动更是形影不离陪着她,一双强健的胳膊在跋山涉水时是她最强有力的依靠。最终打动她的是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不声不响为她在学校附近的茶吧举办了一场生日PARTY,请了她们全班的同学来为她庆祝生日。当蒙在鼓里的她被笑嘻嘻的舍友拉到茶吧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爷爷奶奶陆续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为白露庆祝过生日。在两个叔叔家,这一天每每被他们所遗忘,偶尔记起时,也不过就是煮两个鸡蛋下一碗寿面。这场盛大热闹的生日PARTY对她来说实在太意外太感动了。那么多的祝福,那么多的礼物,五层高的生日蛋糕是杨光亲自去订的,他还送了一份神秘礼物给她,笔记本大小厚薄的一个礼物盒,包装得特别漂亮。让她回去后再打开看。
回宿舍后她拆开杨光的礼物盒,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相框和一张精美的卡片。相框里是杨光一张很帅气的单人照,冲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卡片一打开,正中是个心型玫瑰花的立体图案,图案上还缀着一枚小小的白金戒指,一行流畅的字迹写在戒指下方:白露,我想把我自己送给你,如果你愿意收下,请戴上这个戒指。
细细的一环银白,在灯光下如星子般晶莹闪烁,那光芒一点一点地,终是探进了白露幽微曲折的心。
戴上了那枚戒指,白露正式成为杨光的女朋友。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生活像一条溪流经过峭壁悬崖的跌宕起伏后,转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地。校园里的爱情简单光明,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包括在里面,比如出身、家境、经济能力,社会地位等等。杨光喜欢她,她也喜欢杨光,这就足够了。
直到大四毕业那年,杨光带她回家见父母。走进杨家装修得甚为讲究的四室两厅她就有些怔忡,真皮沙发间铺着的那块羊毛地毯漂亮得她几乎不敢把脚踩上去。而尚芸客气生疏的态度和不冷不热的表情,让她敏感地意识到她不喜欢她。
可是杨光在这方面却比较粗线条,他不认为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因为母亲从没说过反对他们交往的话。白露只能把自己的感觉藏起来,为了杨光,继续忍受尚芸冷冷淡淡的脸色。
手机铃响时,白露刚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正准备吹干头发就睡觉。时钟已经指向十点了,这时候谁还打电话来?不可能是杨光,她洗澡前刚和他煲完电话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有些疑惑地接听:“你好,我是白露,请问哪位?”
“白露,我是章铭远。”
居然是章铭远,白露本能地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他的声音带上一丝好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是兼任我的助手嘛,霍小姐早就把你的联系电话告诉我了。”
白露无可奈何:“那么章顾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公司给我开一下门,我有东西存在办公室的电脑里,现在要拷出来。”
什么,现在跑去公司给他开门!白露一百个不愿意。章铭远也不勉强:“你要实在不想来的话,那我去你家拿钥匙好了。”
白露更不想让章铭远跑到她住的地方来,手机号码已经被他知道了,要是住址也被他知道,那她还有私人空间可言吗?尤其章铭远这个人她又是一向敬而远之的。
权衡一下利弊,她挫败地叹口气:“不用了,我马上打车过来。”
赶到公司楼下时,白露远远地就看到了章铭远。他正倚着车子抽烟,烟头的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时明时灭,像闪烁的小星星。看见她,他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迎上前:“来得这么快,看来我有一位很敬业的助手。”
他指间的香烟青雾袅袅,她最讨厌烟味了,眉头一蹙别过头去,再简略不过地回应他:“上楼吧。”
她很担心他在电梯里会继续吞云吐雾,跟着他在烟雾缭绕中上二十楼,她一定会被薰个半死。幸好,他进电梯前把香烟捺熄后扔进了垃圾筒,总算让她逃过了被动吸收二手烟之苦。
在电梯里,他突然深呼吸了一下:“好香啊!你用的什么香水这么香?”
白露根本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就算有,匆匆忙忙跑出来也来不及喷。章铭远闻到的香气是她刚刚洗头时的洗发皂遗留下的芳香。那是一款来自英国纯植物纯手工制【文】造的洗发皂,洗过后的头发格【人】外光滑柔顺,并散发着丝丝清【书】幽的茉莉花香。她最宝贝自【屋】己的一头秀发,别的地方可以节俭,唯独这方面舍得花钱。超市那些洗发香波都含化学成分,偶尔有次试用过这款洗发皂后,尽管小小一块差不多要一百元,她还是认准了这个牌子用。
“我不用香水,刚才洗过头,是洗发皂的味道。”
她一边解释,一边顺手捋了一把耳畔的头发。漆黑发丝在纤细五指间轻舞飞扬,如蝶翅翩翩。而发间的暗香浮动,更是有如蝴蝶般飞满电梯。小小的狭窄的金属空间,仿佛刹那间变成了一座茉莉花园。
那丝丝秀发,那袅袅暗香,都是浑然不觉的诱惑,教章铭远心中一荡。他屏住一下呼吸定定心神,随口道:“什么洗发皂这么香?帮我也买一块吧。”
她只觉可笑:“男人洗得这么香喷喷的有意思吗?”
他跟她抬杠:“那我不洗,我买了放在家里闻香气不行吗?”
买一块洗头皂来闻香气,真是莫名其妙。白露懒得继续跟他磨牙,正好短信嘀嘀响,她趁机不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拿出手机来查看收件箱。是杨光发来道晚安的短信,她嘴角噙笑地回复他。
章铭远在一旁闲闲地问:“男朋友的短信?”
她嗯了一声,不想跟他多话,他也知趣地不再说什么。电梯里安静下来,只有她轻按手机键写短信的声音。
短信发完后,电梯正好抵达办公楼层。白露掏出钥匙开了顾问办公室的门,章铭远打开电脑拷贝他的东西,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全部搞定。
想想夜里为着他这点事特意打车过来,耽误自己睡觉,白露心里不免抱怨。虽然不能将抱怨付诸于口,但她试着和他商量:“章顾问,要不你的办公室钥匙我还是给你吧,你自己收着也方便些。”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你嫌麻烦是吧?”
她的确嫌麻烦,只是不好直说,便强调道:“我是觉得你自己带着钥匙更方便,如果再有今天这种情况也不用巴巴地等着我来开门。”
他脸上又浮起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起来你真为我着想啊!”
白露最怕看到他这种表情了,每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眼睛都黑得格外深邃,深邃得像黑夜中的海洋。而她如夜航的船只,唯恐触礁。自然,关于钥匙的事她不再说下去了。
第二章1
1、
星期天,白露很早就起床了。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运动装等着杨光来接她。虽然毕业了,但是以前登山社几个交好的同学还是一有时间就会约在一起去爬山,有时还野炊或露营。这次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活动,为了以防打扰,她还特意关了手机,她可不想中途被人叫去加班。
八点钟,杨光开着他那辆捷达车准时到达。这辆车是他大学毕业时父母送给他的礼物。尚芸觉得孩子开始走向社会参加工作了,有辆车会更方便也更体面。平时他的车副驾驶座总是白露的专座,但是今天这个座位上却坐着宁萌。
白露微微一怔,宁萌却笑得若无其事:“白露姐,早。”
杨光说宁萌昨晚在他家吃饭,听说明天有爬山活动也兴致勃勃地要参加。反正爬山是集体活动,他就带上她一起来了。白露也不能说什么,尽管心里有那么一点别扭。
更别扭的是,因为杨光载着宁萌一起来的,她理所当然地先坐了副驾驶座,白露只能坐到后排去。
坐在前面的宁萌和杨光一直在又说又笑,她穿一身鹅黄色运动衣,一张小嘴叽叽喳喳不休,像只枝头啁啾的黄莺儿。她净说些他俩小时候的事,白露坐在后头连句话都插不进。若不是杨光还会时不进侧过头来和她说话,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透明人一个了。
到了目的地开始爬山时情况也没啥好转。宁萌还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杨光,稍微崎岖一点的地方都要杨光扶她一把。饶是这样,还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了,还得杨光把她背下山。虽然她长得小巧玲珑,体重不到九十斤,但杨光一路把她背到山脚时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白露心疼地想要给他擦汗,却被宁萌抢了先。她趴在他背上占了距离的优势,一伸手就直接用手掌抹去他额头的汗珠。还又话起当年来了:“杨光,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出去玩,结果我玩累了睡着了,你也是这样把我背回家的。”
杨光气喘吁吁:“记得,那次你也把我累得半死,现在又把我累得半死。你这丫头真麻烦,以后再不带你出来玩了。”
“你敢,你不带我我就哭。你最怕我哭了,是不是?”
宁萌嘴里说着哭字,声音却是带着笑的,她软软的、甜甜的声音像将融的冰淇淋。如果白露是个男人,或许会很乐意听到十九岁少女这样甜软如蜜的撒娇。可惜她不是,尤其是撒娇的对象还是她男朋友,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杨光开车把宁萌送回了家,白露坐回前排,脸色像笼了一层薄霜。他察觉到了,把车停在路边,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哄她:“怎么又不高兴了?刚才的事你别多心,你知道我一直把宁萌当亲妹妹看的。”
白露叹口气:“杨光,你有没有想过,你满心把宁萌当妹妹看待,但她未必把你当哥哥的。”
杨光想了想,有些拿不准的表情:“我和萌萌从小一块长大,关系一直都这么熟悉亲昵。她经常跟我撒娇什么的,我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以后会注意一下,和她保持距离。好了,别不高兴了。笑一个,我女朋友笑起来最好看了。”
白露没办法再跟他生气了,嫣然一笑,两粒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