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孩子我愿不愿意生下来?!”
景焱也拧起了眉头,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从何而起。可自己总不能和一个孕妇较劲。他略微沉吟,尽量用一种柔和的语气开口说道:“沈若初,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意外,可它总归是个生命。既然来了,我觉着就不能草率地决定它的去留。”
“所以呢?”沈若初愈发被他绕得昏了头,“景焱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如果我是你,应该是不会想留下它的。”他见她脸色铁青,神情激动,急忙抬手安抚,“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可沈若初却认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他的思想。她是喜欢他。但天地良心,她从没想过把孩子当做上位的筹码,来成为景太太。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她隐约知道他的答案,哪怕她一开始就遇见到了结果。
但此时此刻,真的从他嘴里听见这样的话,原来是那样的痛。痛的无法呼吸,痛的整颗心简直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她轻轻吁了口气。瞪大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嗓音艰涩,“你说吧,我听着呢。”
景焱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儿没有立刻开口,随手将桌上的纸巾盒子推到她面前,才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们都没有权利来草率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但是沈若初,相比之下,你比我多了那么点资格。因为母亲总是比父亲伟大的,它在你的子宫里。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做妈妈,所有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全部承担。要是你想留下它……”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似乎在斟酌后面的话该如何继续。
沈若初因着他的戛然而止,一颗心悬瞬间到了嗓子眼儿。她比兔子还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住他,丝毫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时间一点点走过。不过就是几秒钟而已,对她来说却比整个世纪还要漫长。
等不到他继续说些什么,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开口,“留下它,然后呢?”
他仍旧是抿唇不语。
而她的心就在这样的沉默里,终于一点点落进了极寒的深渊。被冻得透心凉后,再摔得粉碎。
就算她喜欢他喜欢到无可救药,不惜厚脸皮倒追,甚至将最宝贵的初次都给了他,只为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在心底也从不后悔。但不代表她就会为了他去未婚生子。
要不要那层膜是她自己的事。可一旦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在那么潇洒简单。她没那个自信能够独自负担一个生命。
所以……
“景焱,我是不会做未婚妈妈的。”
“那就结婚!”
“什么?!”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沈若初连续三次被雷击中。
相较之下,景焱完全一派风轻云淡。他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屈起食指轻敲桌沿,将刚才的内容做了简单归纳总结,“那好,既然不愿意做单身母亲,这个选项排除。不想留下,就把孩子打掉。想留下,就和我结婚,做景太太。”
沈若初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个“别找我,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的画面。
景焱也不急着让她立刻做出选择,“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仔细的考虑一下。我一向说到做到,这个提议随时生效。不论你选择哪个,我都没有任何意见。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天选择,这样会比较皆大欢喜。”说着,他率先站起身,扣上胸前那粒西装的扣子,边抬腿往门口走去,边轻声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沈若初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她转动着脑袋,略微呆滞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等到景焱一只手已经搭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如梦方醒般大喊了一声,“我选第二个!”
话一出口,却又即刻怔住。
景焱步伐一顿,将已经拧开的门锁放开。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满意于她所作出的选择。
“那好。”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直视着沈若初的眼睛,目光郑重其事,“不反悔么?”
沈若初张了张嘴,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果断,忐忑不安道:“景焱,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的么?你不后悔?”
“沈若初,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他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嘲讽,下一秒低声轻笑,“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她咬了咬牙,“呼啦”一下撞开椅子,站了起来,“我不后悔!”
☆、88。她的错,由他抗
后来的一切,都已经不在沈若初的掌控之中了。
景焱在当天上午就和她一起去了沈家,郑重其事地拜见了未来的岳父和岳母。那天沈爹刚刚出差回来,正好在家休息。沈夫人则是在接到沈爹电话,特意请了假从单位里赶回来的。
沈家虽然不是什么过分讲究礼义廉耻的书香门第,但却也家教森严。沈爹当时在电话里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沈夫人到了家知道竟然是女儿未婚怀孕,被气得险些晕倒在当场。等稍微缓过口气,立刻怒气冲冲地去厨房里拿了擀面杖,要打折沈若初的狗腿。
如果说,从认识景焱那天开始,他做过什么事情让她最感动的话,沈若初会毫不犹豫地想起那一天。沈夫人的擀面杖裹着劲风落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闪逃命,就被他一手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然后,她用余光看见他另一只胳膊高高抬起迎了上去。不是用手去抓,而是用小臂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下重击。
沈若初几乎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沈夫人行伍出身,力气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就算她下手有分寸,景焱这么实实惠惠地正面挨上一下,不是骨折也得是骨裂。
“景焱……”她颤抖着声音,哽咽住。想要看看究竟伤的重不重。可景焱却加重了另一只手上的力道,不让她从自己的怀抱中挣脱。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缓缓收回了挨打的那只胳膊。只是平静地看着已经呆掉的沈夫人,面容淡漠,不动如山。
沈夫人也愣在了原地。在刑警队摸爬滚打20年,面对无数案件和歹徒都无比镇定的政法干线一枝花,竟然在一刻完全不知所措。
沈爹急忙上来打圆场,一边拿下沈夫人手里的擀面杖推着她去沙发上坐。一边给景焱递眼色,意思让他先和沈若初离开。等自己这边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的,他们在回来一鼓作气。
谁知景焱根本没有理会他,仍旧将像保护幼崽那样把沈若初揽在怀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沈夫人也完全没有从呆滞状态中恢复过来。任由沈爹在耳边喋喋不休,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华景沈家事务所的常住客户,因为这个关系,沈夫人和景焱也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
不知道是处于职业敏感,还是景焱真的气场太强。总之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就富可敌国的年轻,沈夫人还是颇有几分忌惮的。
她敢拿擀面杖教训沈若初,是因为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沈若初从来不吃眼前亏,跑的比兔子都快,绝对不会挺着挨打。
其实景一开始焱横拦中间抬手去挡她的时候,沈夫人还挺生气。不管将来他和沈若初两人间是什么关系,但那总归她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女儿。她教训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这个外人来干预。只是沈夫人原以为他是准备用手掌接下的,所以落下的时候又加了几分狠劲儿。却怎么也没想到,景焱竟然不怕疼地用自己的胳膊来和她的擀面杖较劲。
“阿姨……”男人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音量不高,却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景焱生硬的拍拍沈若初后背,算是安抚。在放开她的同时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严肃的目光在沈家二老间迅速徘徊后,最终定格在了沈夫人身上。
“阿姨,我知道若初是您辛苦生养的女儿,所以今天……我要和您说声谢谢,也要说声对不起。但不管您有什么气,都请冲着我一个人来。就算是把我打死打残,我景焱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有一句怨言。这一切都不是若初的错。就算她有什么错,从现在开始,都有我替她抗。而且她现在怀孕三周,应该是处于不稳定的时候。虽然以她的性格不会挺着挨打,可万一闪躲间出现什么意外。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沈若初同景焱像是以来,他一口气说的最长一段的话。她只知道他向来简明扼要,一针见血,却不知道他竟然还这么懂得语言艺术。
示弱与示强并用,外带提醒警告。可同时又摆明了对沈若初维护,甚至还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有什么错,由他抗,这分明是丈夫才有的权利。
沈若初十分不合时宜的走神了……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她大概会忍不住拍手叫一声“好”。
沈夫人这会儿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到底是公安干线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关键时刻撑得住场子。她抬眸扫了景焱一眼,又看向被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根本看不见人的沈若初。狠狠咽了口恶气,语气不善,“沈若初,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
“妈……”沈若初期期艾艾地,从景焱身后探出个脑袋。
沈夫人看见她那头发蓬乱,满脸憔悴的模样,顿时又气又恨又心疼,“滚回去!我不让你出来不许出来!”
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沈若初一个激灵。
景焱似有所感。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脸上不悦尽显,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对她沉声说道:“听你妈妈的话,回房去。”
沈若初没动地方。哄着眼圈儿看着他,满眼的担忧和欲言又止。
景焱瞬间便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尽量放柔声音,“你不休息,宝宝也需要休息。回房间,听话。”
沈若初犹豫了两秒,点点头。目光在所有人之间转了一圈后,终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或许是这几天心情郁结没休息好,本来就缺觉。又或许是孕妇嗜睡。然后,她竟然在提心吊胆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若初始终不知道那一天,景焱到底对她父母说了什么,只是等日落黄昏,她在醒来时,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唯一持反对意见的逗比哥哥,不得不保留了投票全。而他们两个婚期,甚至都已经被选定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若初彻底按照孕妇的待遇养在了家里,并且深刻体会到了有钱的强大。
短短的两个星期里,和婚礼相关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妥当。包括她的婚纱。
景焱不喜欢张扬,却又不想在这件事上委屈了沈若初。所以将婚礼的地点定在了他私人名下的海岛上,只宴请了关系亲近的朋友和亲属。
两个星期后,隆重的婚礼如期举行。沈若初念过誓词,戴上婚戒,正式成为了景太太。
只是不曾料到,她这场婚姻结的匆匆忙忙。离的,却也是匆匆忙忙。
如今想来,一切都想是一场梦,一场好笑的梦。然后,梦醒了,就只剩下一场笑话!
三年前景焱对她说:她不后悔,他便不后悔。
一时冲动也好,深思熟虑也罢。沈若初相信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结局其实就算是完满的。虽然美中不足,他不爱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足够爱他就好了。况且再怎么样,他总归是她孩子的父亲。就算他是块石头也好,总有一天她能将他捂热。
只道当时太年轻。
或许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但婚姻,却绝对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才行。就像是一架天平,总是处于一端轻一端重的适合状态,迟早会让它失去原有的精准。
谁的青春没有过淤青,谁在年轻时没有过冲动。但仅凭着一份热情,一腔孤勇,又有几人能坚持走到最后。
而她,亦没能例外。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便充满了问题,她是知道的。但偏偏,想改变却无能为力。
许多事情,真的不是一味坚持就能够有结果的。而她,更没能坚持的更久。
真是时光无情催人老。还不到3年,就已经把她所有的热忱所有的幻想消磨得所剩无几。直到江欣悦那最后一根稻草的出现,彻底将她压垮。连疗伤的力气都不复,也再不能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前行。
…………
沉默不知道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多久。
当桌上的饭菜已经不再冒出热气,当盒子里最后一张纸巾被沈若初用来擤了鼻涕扬手随便一扔后。景焱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若初,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我们做不到的。一个是回到过去,一个是预见未来。要是我能回到过去,那一晚就一定不会发生。如果我们两个注定有缘分的话,我会学着其他男人那样,去追求你,然后恋爱,然后结婚……”然后,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一声不屑的嗤笑打断。
“切……我要是能回到回去,我还不会喜欢上你呢!”
“呵呵……”听她这么说,景焱低笑着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不是说不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