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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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归来时-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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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淡淡一笑:“不碍事。”转头向福慧道:“宋院长医术精湛,是上京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自那个宋院长出现后,福慧站在沈迟身边,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听到沈迟的话,淡淡瞥了一眼笑的一脸亲切的清瘦男子,下意识的涌起淡淡的排斥,“不用了。”

“福慧。”沈迟叫她。

知道躲不过,福慧闹别扭地低着头,盯着脚尖轻声说:“我有主治医师的。”

被直接拒绝,宋院长也不生气,看一眼脸色已经沉下去的沈迟,好脾气地替她解围:“哦,是哪位啊?”

福慧看一眼明显已经有些不悦的沈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李医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急急解释:“不是那个李医生,是凶巴巴的那个。就是老是板着脸说‘你知道?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的那个。”福慧学着李梅李医生死板严肃的腔调,将那个严厉的女医生的神情学了个惟妙惟肖。

生性严谨的宋院长也被逗乐了,笑吟吟地说:“那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刻意顿了顿,“恩,那个凶巴巴的李医生。”

一切都是冰冷而雪白的,穿着雪白外套的医生、白色的布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在这个蕴藏着无数病毒的病房里,一切却都是纯净的白色。

被紧急召来的李医生,看到坐在病床上的福慧时有些缓不过劲来——本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宋院长竟然亲自打电话命令她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马上为一位重要人物看诊——原来所谓的大人物,不过是她那位最不听话的病人嘛!

“疼吗?”隔着厚厚的冬装,李医生按了按福慧的腿,拿捏着力道,不是询问病人的感受。

“还好。”虽然只是轻轻的按压,还是有刺骨的痛意传来,像有细细的针刺入肌肤,可是福慧竟然只是淡淡一笑,几乎是习惯性地隐瞒了自己真实感觉。

福慧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原本平整的床单被她抓出深深的褶皱,看了因用力而骨节突出的手一眼,莫名地,多年来见惯了各式伤病患者被磨练的心性冷硬的女医生,感觉到微微的苦涩,手下却蓦地加大了力道,似乎非要逼她说出事情不可,“那这样呢?”

“啊!”猝不及防,福慧惊呼出声:“疼!”

声音未落,虚掩着的病房门被蓦地推开,沈迟紧张的声音紧随后响起,“怎么了?”

沈迟送宋院长离开,推门进来时,那位被福慧形容的凶巴巴的李医生,正表情严肃地拿着一把雪亮的剪刀准备剪福慧的裤子腿儿,而那个被剪的人,苍白着脸,似乎不能忍受那样刺目的雪亮,却又想在努力克服着什么似的,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剪刀落下去的方向。

69、福慧,我们回家吧

“阿迟,你回来了。”看到沈迟进来,面色苍白的福慧抬起头,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李医生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所有所思的看了沈迟一眼,回头又看福慧,雪亮的剪刀映着斜斜射入的光线折射出冷冷的亮光,打到面色苍白的女子脸上。

沈迟看一眼泛着冷光的剪刀,沉声问:“怎么了?”

李医生看也不看他一眼,手在福慧腿上按来按去,考量落剪的最佳部位,冷冷道:“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和里面的衣服粘一块了,为了避免再次扯开伤口,所以最好是剪开。”顿了顿,侧首斜眼看沈迟一眼,阴阳怪气地又说:“至于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福慧作出一副正直的表情,无辜地看着黑着脸的李医生,沈迟看着她那个撇清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无奈。

好像终于决定在哪落剪了,雪亮的剪刀比划了几下眼看就要落下,“阿迟!”就在剪刀将落下的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右腿微微一曲,避开了,她仰着头看站在床尾的沈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迟,我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呢。我记得医院旁边有家卖小笼包的铺子,味道特别好,我每次过来这边都要吃一笼。你去给我买一点吧?”她努力地控制着声音里的颤音,尽量装出所无其事的样子。

沈迟没有说话,就那样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走到她的身边,抓起放在床上的左手,握住,淡淡说:“等你检查完了,我陪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福慧知道,今天无论使任何手段他都是不会让步的——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呢?她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为什么总是觉得害怕呢?

当初,也是在这样的一间的病房里,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帘布以及磕伤出血的伤口、泛着冷光的手术剪刀——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站在那里的人是季从风,她虽觉得难堪,但还不至于难以忍受,而当站在那里的的那个人是阿迟时,怎么就变得那么难了呢?

“阿迟!”她轻轻地叫他,声音委委屈屈的,竟然隐隐带了哭腔,更低更低的声音,“我怕。”。

相握的手紧了紧,沈迟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越过福慧的肩膀,轻轻搂住她,“过了今天就好了。”

冰凉的剪刀触及皮肤,传来凉意,福慧侧首将头埋在沈迟怀里,眼睛紧紧闭着,咬着牙关,随着剪刀往上,沈迟揽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当整个小腿暴漏在空气中的刹那,福慧感觉到沈迟的身体蓦然绷紧,细微的抽气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

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腿——狰狞狭长的伤口,交错织可怖的画面。

其中最长、也最深的拿到伤痕裂开了,已经凝固的、暗红血斑驳地模糊了狭长的伤口,暗红的血迹边缘依稀有鲜红色的血珠一丝丝渗出!

凉凉的酒精棉一点点擦过伤口,清洗残留在伤口上的血迹,福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牵动正被消毒的腿,夹着酒精棉的钳子戳到伤口上,她细细地呻吟了一声,却听到李医生冷冰冰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一定不要碰到伤口,就算受伤也要及时处理,你现在的身体抵抗力很差,很容易感染的。跟你说过多少次,总是当耳旁风,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福慧被她一阵抢白,讪讪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一听就是敷衍!

李医生莫名地起了怒气,嘴上更是不肯饶她,黑着脸冷冰冰道:“以后?说句不好听的,照你这个样子下去,有没有以后还说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沈迟握着福慧的手蓦地收紧,用力之大,原本粉色的指甲因为用力已经半边变白。

“疼!”福慧惊呼。

沈迟立时俯身,温言询问,“哪里疼?”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他抓疼了她!

手还被他紧紧攥着,可是福慧再不敢叫疼,一句话,三个字,出自冷静自持的阿迟之口,却带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颤音。

一时之间,福慧的心变得那么柔软,仿佛脸呼吸都带着微微的抽痛。

她摇摇沈迟的手,“阿迟,我没事的。”

“恩。”沈迟随口应了一声,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睛死死盯着那狰狞可怖的伤痕,眼底的神色却有些飘忽,莫名地悲哀划过。

顾不得外人在场,福慧伸臂抱住他的腰,脸颊隔着衣服贴着沈迟的腰,轻轻地呢喃安慰,“阿迟,我真的没事。”

“是吗?”他随口反问。

“恩。”她保证。

看了两人一眼,一直神情冰冷的女医生的眼里,第一次出现某种暖意,她看着那个握着她那个最不听话的病人的手,兀自沉默的男子,忽地笑了笑,转身拿出笔开处方。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拿着处方回来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相貌英俊的男子仍是沉默着,只是,此时却是低着头看着同样仰首看着他的福慧,脸上的神色飘渺而深远,仿佛穿过眼前的女子,看到遥远的过往。

女医生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说:“把住院手续办一下吧,住院观察几天。这一次你可不能再给我找乱七八糟的借口了。”她看了看站在福慧身边的男子,眼底莫名有了笑意。

福慧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一定要住院吗?不能不住吗?”

李医生没有回答,长眉一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福慧缩缩脖子,识趣地闭嘴。

待只有沈迟和她两个人时,福慧扯了扯一直怔怔出神的沈迟,“我不想住院。”

他随口答:“生病了就得住院。”

“可是,”福慧扁扁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感觉阴森森的,住在这里我心情肯定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吃饭,晚上也睡不好,病会更严重的。”说完又嘀咕了一声,“况且我也没什么病。”

“恩。”他漫不经心应了句。沈迟的神情一直有些飘忽,眼帘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福慧此时罗里罗嗦说了一大堆借口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默默看了福慧一会儿,伸手抹平几缕翘起的头发,轻声问:“就那么不想住院吗?”

“恩。”福慧死命点头,“阿迟我们回家吧,我保证听话,肯定按时吃药。”她举起双手发誓,一是坚定的决心。

“沈先生。”唐衍生推门进来,“住院手续办好了。”

福慧气鼓鼓地横前后奔波的唐衍生一眼,转头十分乖巧地扯了扯沈迟的衣袖,讨好地叫他:“阿迟。我们回家吧。”

沈迟看着她,淡淡一笑,点头,“好,我们回家。”

“不是要住院吗?”唐衍生有些不明所以。

沈迟轻飘飘回答:“不住了。”

真是老板动动嘴,打工的跑断腿儿,唐衍生认命地退出去!

“我这么多病人,就你最不听话,叫干嘛不干嘛。这住院手续办好没有十分钟,就又闹腾着要出院了。”李医生坐在办公桌后,一边低着头重新开处方,一边忍不住抱怨着。但摄于沈迟那种天然的气势,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平时对待福慧的凶悍劲儿。

福慧坐在她的对面,不住地点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

沈迟果然不愧是沈迟,一出马,顶十个江福慧。

“不行。”在福慧刚刚开口,准备陈述一下住院的利弊时,那个彪悍的女医生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沈迟按住几乎冲椅子上跳起来的福慧,看了俨然丝毫不会妥协的女医生一眼,淡淡道:“她对医院的抵触情绪很大,对身体恢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在家调养好些,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她的。”

很平常的几句话,被他说出来就起到了异乎寻常的作用!福慧看他笑得那个花枝招展的样子,腹诽,卑鄙,又使美男计!

“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水,还有一定要按时吃药,有规律地锻炼身体。”开好处方后,那个严谨的女医生一再叮嘱。

“恩。”福慧点头如小鸡吃米,诚恳异常,“知道了,知道了。”

李医生忍不住冷嗤:“你每次都说知道了,可那次是真的知道了。”

福慧认错:“这次是真的知道了。”

李医生不放过她,“那以前都是假的了?”

福慧也不生气,忽地撞了撞站在她身侧的沈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不怕死地说:“李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听诊器一拍,震得桌面一晃,李医生怒冲冲道:“你知道?你知道?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噗嗤——”一声,福慧乐了。沈迟看一眼被笑得莫名其妙的神情,想起福慧装模作样地模仿这个女医生的样子,自进入医院那一刻起,一直沉重压抑的心情陡然松了一些——

她还是能像以前那个样子笑的,虽然极少,但总还是有的,只有还有,一切就还有希望。

走出医院时,沈迟握住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的福慧的手,轻轻说:“福慧,我们回家。”

70、幸福

沈迟穿了件藏蓝色的外套,看起来是有型有款的笔挺,摸起来却是异常的柔软。

福慧好像是故意闹他,一上车就解开了那件藏蓝色外套的扣子,钻进他怀里,软软地叫了他一声,脑袋蹭来蹭去,他低头看她,正碰上也仰首看着他的亮晶晶的双眼,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被蹭乱的黑色发丝,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沉默。

福慧最是畏寒,尤其自生病以后,更是沾点凉气便不堪忍受,从冰天雪地钻进温暖如春的车厢好一会儿了,却仍然是手足冰凉。

沈迟看着窗外,眼神沉静,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福慧抬头看了一眼沈迟,小心翼翼地再看了看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开车的唐衍生,然后,偷偷摘掉了左手那薄薄的手套,撩开了沈迟外套内那件浅灰色的羊毛衫,恶作剧似地将冻得冰块似的手贴上去。

冰冷的手贴上温热肌肤的刹那,沈迟的身体蓦然一僵,然后便听到福慧咯咯的笑声,凉凉的小手在他的脊背上摸来摸去,沈迟看一眼一本正经、不知道是装作没看见还是真的没看见的唐衍生,眼神几度变换,绷着脸瞪着恶作剧得逞、正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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