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闹闹还是蛮听话的,坐着没动。
接着,细细同志慢慢晃过来,蹲在了木箱跟前,仔细望着那个好像真在通过咬可芽喝她的血缓神的小和尚,
“啧啧,你不晓得几难捉住他喏,他也是有板眼,上哪儿都还有人供着?”
可芽疼啊,却忍着,睨他唐细细一眼,很讽刺,哼了句,“这还得“多谢“唐叔叔也”信“他,把他”引“了出来”。言外之意,最爱“供着“他的就是像你爹这样的土财主!
细细也不看他,就是笑,突然眉头又一蹙,“你说,他怎么想着催眠可娃了呢,”明显可芽脸色一沉,没作声。可晓这时候抬脚踢了下蹲着的唐细细,“唐细细——”看得出咬牙喊了声儿,警告味儿很浓。
咳,三只鬼永远没有和平!细细当然恨死这小和尚,把可娃害成那样,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连带着,也怨上可芽,不是她惹上这么个货色——看看,关键时刻,可晓还是只护着他朱家人的。是的,朱可芽,我们家自己人说她可以,你挑她刺儿,就不行!
细细一讪笑,盯着那小和尚,心里就想着事成后怎么弄死他呢——
却,
他老爹不这么想撒,唐大大神看来真是“信死“这小佛爷了!
“不管怎样,不管怎样,先松了他,先松了他,——他还要给我们家闹闹开光呢!!“
真是乱的一塌糊涂,人人心理面旗。看来这小和尚真是个人间大孽,有多少人恨死他就有多少人爱死他——
似乎真是只认她朱可芽的气味,朱可芽的血,慢慢,慢慢,——小和尚好像掇上了气,慢慢,睁开了眼——
松开,一点点,松开,
诡艳的厉害,
唇里口里都是血,却,那渐渐看分明的眼睛——澄明如圣,无一丝尘垢,静静美如莲——
终究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慢慢,他又慢慢软了下去,被绑着的,依然无力地坍塌在木箱里,
看上去那样单薄,那样单纯,
只是,
一双无欲无求的,仿佛能看透一切世事的美丽眼睛只静静地望着这朱家小闺女,全心全意地望着她,轻轻喃了句,
“我的孩子呢,“
这,
这,
这!
真是叫世人大骇哇!!
朱教授一下站都站不稳!
完了!!!
老朱家注定每个人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人人罪孽深重的——小闺女,小闺女这在古代就叫“亵佛“啊!!
可,这就是妖孽横生的家庭不是?
就见朱可芽慢慢站起了身,手腕上真生生被咬烂了一块肉,鲜血淋淋,却是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木箱里的小佛,
“你把我姐唤醒了。“
小佛一笑,笑芸芸众生迷而吾辈独独清明,
“你以为,我是因为孩子害了你姐?“
“难道不是!!“
可芽眼睛都红了!!
多么自责!自从知道是他催眠了姐姐,可芽这半年来就活在不可自拔的自恨自弃里!是我害了姐,是我害了姐!!
小佛却还在笑,一种惜世悯人的笑,同时,一种,悲凉——
然后,叹了一口气,慢慢又闭上了眼睛,同时说,——这一说,真正俯视人间的诸佛都要闭眼了!
“唤醒你姐也行,你嫁给我吧。”淡然,立定,成佛!!
不,灭佛!
朱教授已经要癫狂鸟!!不行!不行!我们家已经出了一对毁天毁地的姐弟孽缘,难道!!唯一正常的小闺女还要嫁给——一个和尚?!!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的小和尚?!!!!说个不人道的话,和小赞都快二十了!
他再像佛再有无上灵气又怎样!我朱源再迷信也同时信佛礼佛又怎样!!!
“荒唐!!荒唐!!!”朱教授都要跳脚了!我生的,我生的——三个孽障——
没人不感叹,是的,三个极品孽障——
却,正是这人的理智与情感都要跳出正常范围时,听见了,
“呦嚯,这是大团圆怎么了,都搁这开政协会议呢,”
和小赞同志不阴不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接着,
“爸爸!外公!”
喜雪小丫头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
这才是真正的“惊恐时刻”!
因为,
所有的人,
眼里只看到了,她,
那个怀里抱着小开落一脸不明所以的,磨得死神仙气的死佛祖的,绝世大坨坨!
“爸爸,你吃高血压药没,看你脸红的!”大惊小怪的!
尽管晕吧。朱可娃谁也不敢管,只敢管她这已然升了一半天的老爸了。
166
这是个叫人有“新欢旧识”之感的女人。“新欢”,每种场面,她情绪变幻丰富,每见她一次,都摸不透她到底能想到哪里去,颇有“新欢”之刺激;“旧识”,跟了她这么多年,就算不是时刻陪伴在她左右,可她的一切————已然了如指掌。一种“旧识”的熟稔。
所以,只要见到了她,就是心动。无论如何,放不下。
此刻,这些男人们望着她,每个人都跟她有一辈子也扯不清的纠葛。都没去惊动她,因为,都看到了她摆明着的“视而不见”。这个女人很优柔,不过,在“装精”这点上极为果断。
这里,一切都是烟云,她眼里只有她的父亲,她的妹妹,她的弟弟,她的孩子们。其余,“光彩夺目的一切”,不是她没看见,而是“很会”自动选择“忽略”。
她的肚子已经起来了,抱不了开落多长时间,微蹲下身把小儿子放下来。开落还是认生,这么多人,小儿子紧紧牵着妈妈的手。
走过来。没走几步,她妹妹已经跑了过去,————“姐!”
姐代母职,可芽跟可晓可以说是 她“拉吧”大的,“第一批孩子”,自然跟她那是血扯着肉。再加上,前段时间她“韩剧人生”的“荒谬疏远”,还有,可芽无论如何拔不去的自责、委屈、牵挂————真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儿时,在外面再个性的一个小丫头,姐姐跟前,就是依赖————
可娃一手环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有点急,因为她跑过来时已经看见了她还在流血的左手腕,
“可芽,手怎么了?快给我看看————哎呀,哭什么,给我看看你的手————”
小开落蛮乖,这个时候也心疼小姨,松开妈妈的手跑到小姨这边。小孩子怕血,不过,小姨的血不怕,开落伸出双手攀上去还想去握小姨的手。小儿子也不说话,就是抬着小脑袋担心地望着小姨。
感觉开落握着自己呢,可芽抽泣着又温暖地想笑,微微松开她姐,倾身用好手这边抱起开落,“开落————”带着泪水亲着小儿子,眼睛又娇气地看向她姐————
可娃已经心疼地微握着她地手腕,“赶紧去医院,这,这————”
可芽又大咧咧地一吸鼻子,反手正好握住她姐的手腕,“没事儿,姐,快来看看,你认不认得他——”就要把她姐引到木箱子跟前。许是,她姐一见到那妖精有点反应咧————
却,
明显感觉她姐像排斥着往那边走去,
“姐?”
“姐!”
“可娃!”刚被她疑似“高血压发作”的爹跟她弟弟都走了过来,明显她止步不前的举动带着————疑惑?
就见她盯着那小和尚露在木箱外的青衣一角,好像触碰了什么————一种探寻,一种思索,一种努力在琢磨什么————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凑近那里,
心,都揪了起来!!
包括,招呼着喜雪的和小赞,此刻,都停住了跟着小丫头跑的脚步,好像意识到什么的,揪心地望着这边的她————
可这时候,小喜雪已经跑到了木箱旁边,
“哎呀!是个小和尚,你们怎么把他绑起来了,——”脆生生地声音,小丫头口齿很清晰,
“喜雪!”
“喜雪!”
“喜雪!”
全都动了,都要过去捞过小丫头。你看她神不神,真是防都防不住她,小丫头攀过箱子就要去摸小和尚的光头,小手伸着,小身子吊在箱子边缘,————她还咯咯直笑!
和小赞一手捞过小丫头,“个要命孩子!”却,小赞也是笑,象平时抱着她“坐火箭”一样,————真是要不得!他还微躬下身子,“打,打,”抱着小丫头纵着这淘气的小娃娃去打那小和尚的头,
“小赞,”
“咳,”
还嫌不够乱吗?都对和小赞没法儿啊。却,这你是没法儿妒忌得来的,孩子们就喜欢他!你看,闹闹也跑了过来,连可芽怀里的开落都眼巴巴望着那边。
早已看到喜雪那样的“惊举”,可娃已经什么都不顾跑了过去,——这下,算是清清楚楚见到了木箱里的全貌!当她的视线一落在小和尚身上————
朱可娃先是一愣,
然后,渐渐眼神仿佛陷入一种倔强,好像,非要自己想起什么不可,
“姐,”可晓一直扶着他姐呢,看得最分明,他姐有时候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看她专注的模样,是犯倔的前兆呢。也想的到也许是有“催眠”的反应在里面,见到对自己“催眠”的人————不过,干嘛还这么折磨她,直接叫这小秃驴解了不成?
可晓心疼姐的,“姐,咱不多想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一会儿————”主要是想腾出空儿“逼逼”这小和尚。看样子,这妖精也挺犟,巧板眼还蛮多,你看人都到他跟前了,他要不解还真就叫姐这样纠结着不成?所以,要先搞定这妖精。
却,
就见朱可娃抬起了手摆了摆,眉头微蹙,也不像被迷瞪了,反而,还挺自主。她还左右看了看象找什么,————
这时候,一直不做声也没靠前的和许,端过来了一个椅子,放在了她身上,
可娃看了他一眼,真坐了下来,
磨不磨人!她就真这么坐着一直望着木箱里还被绑着的小和尚,
一声不作。就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
你说别吓着她,——她也没被吓着,她的样子很淡静,就像平时思考问题一样,就是有点犟。信不信,你这个时候谁去打搅她,她还跟你烦!
你说心疼她,————她这样自主得很,还稍显没心没肺。无论对木箱子里的小和尚,他被捆着就捆着,她也没说你先把人给解开啊;还是对这样一群全心全意心思全在她身上的人们,就这么个意思,别打搅我,我要好好想想。
开落又跑了过去赖在妈妈怀里,她也抱住儿子,还在想————
总这么着儿肯定是不对头的撒!
虽然她不哭不闹,不搞得像大生大死般,可这样的“静”,————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心迷?啧啧,还是叫人感叹的,那木箱里锁着的妖孽是“道行”深,看把个人“迷瞪”的————
可芽沉了口气,走过去木箱边,
“你给她解了吧,我答应你。”
没有人心不一窒!“我答应你”意味着什么!!可————现下这纠结的场面,这迷犟迷犟的可娃————“咳!”朱老爷子大大叹了口气!
就见,
一直闭着眼,连刚才喜雪的小手拍在他脑袋上都没睁开眼的,小佛,
慢慢睁开了眼,
一如莲花宝座上俯视人间的少年释迦,
小佛唇角微弯,露出了静美的微笑,
看了一眼可芽,
然后,
看向那边的,朱可娃,
当他的视线与她的视线相会————
明显见到朱可娃的眼睛陷入一种“放下”,释怀,放松,非常的放松,
所有的人都听见小佛轻轻开口,
“你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你姐。你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在以身试法,她想看清自己的心,她想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是她要求我催眠她的,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所有人一个机会。”
167
人,是不能够活两世的,可是,她朱可娃活过了两世。
第一世, 她为人女,为人妻,为人媳,身不由己,在混乱惊慌里匆匆“结
束”了“今生”。留下了诸多“未得志的遗憾”,她的家庭,她的事业,她的理想——
第二世,她已为人母,着实享尽荣华,尽得宠爱。最踏实,当然还是有了血脉的延续,这对于观念传统的朱可娃而言,算得一种“圆满”。可是,身的“圆满”就是心的“圆满”吗?不。二世,她走进了更“混乱惊惶”的境地:心累啊。背负太多,心虫横生,无论如何求不得解脱。
于是,就有了那日她与这尊小佛的倾谈。
“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妹妹是个孽障,你要好好教化她,否则,因果报应,你可没好。”
没错儿,就是那个温热的下午,这尊小佛初来她老朱家的深宅。那个下午,朱可芽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用她的方式“扶持”周晓宇为她姐解去心结,却哪里得知道,自己相当于是拱手将这尊小佛送到了她姐的跟前,她那多么“迷信”的姐姐啊!——朱可娃敬佛礼佛,关键,“信”佛,她愿意将自己的心结交予佛,“求”他的疏解。
坦诚。真挚。知无不言,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