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形容秦兰芳瞬间变得扭曲的脸,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甚至可以看见她下颌角一块老年斑下嚯嚯跳动的青筋。
“你再说一遍!”
我很没有骨气的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道:“我说什么了?”
秦兰芳毕竟是秦兰芳,那般狰狞的脸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转手拿了一张纸甩在我脸上,一字一顿道:“乔佳,你写一份辞职报告,或者我写开除通告。”
李彤敲敲门进来,像是没看见我一般笑着说,“秦主任,怎么了生这么大气?我们班上的钢琴出了点毛病,什么时候给修一修啊?”
我转身出门。
课还是要上,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糟。午休的时间小安一直站在一旁陪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彤从餐厅回来,走过我们的办公桌又返了回来,敲敲隔板道:“乔佳,你挺能耐呀,秦兰芳正和她老公闹离婚呢,看见小三儿恨不得撕着吃了,你说你做了小三挨整我也可以理解,不过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有够缺心眼的哈。”
我抬了抬眼皮,想问问我就长的这么像小三儿,可实在是没力气,又恹恹儿的垂了眼皮。
“不过开除一个老师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还有教育局那关的,再者园长又没说什么,你也别在这儿装死了,该咋咋的,又不是活不了。”
*5*我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感谢了,最后看看她的大领子粉色毛线衫里,因为胸罩太大内存太小,而她又倾着身子故作妖媚露出的某点颜色,努努嘴说,“李彤。”
*1*“啊?”
*7*“露点儿了。”
*z*李彤忙捂住领口,一巴掌打在我头上,倒是打出了一丝友情的味道。
*小*“活该你被开除!”
*说*我笑的欢畅,其实我还想说,我也这么觉得。
*网*我想让园长为公示一事道歉,不过看似很遥远,因为手机一直没打通。下午秦兰芳直接到班上说,“乔佳,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就可以休假了。”
“哟,秦主任这么急?”李彤笑眯眯的抱着一本简谱,“马上就年假了,还不得最后压榨她一下呀。工资要发了人先赶走了,怎么算学校怎么吃亏。”
李彤家里有点背景,秦兰芳虽然笑的有些勉强但还是笑了笑。我继续一步一步教萌萌把书包整理了,看着他背好坐在一侧等家人来接。
“乔佳,你的事情已经移交到教育局了,上面会有人调查,近期就不用上班了。”
靠,移交?!不知道还真以为我杀人放火了呢。
“怎么了?”叶荆南诡异的出现在秦兰芳背后,先冲萌萌招招手才转头继续问:“乔佳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这许是这张脸够招牌,秦兰芳那种小抠抠眼儿竟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走开一步说:“萌萌爸爸是吧,正好,乔佳违反学校规定,私自接受家长贿赂,您孩子以后估计要换个训老师了。”
“我是萌萌舅舅,您是领导?能细说一下吗?”
我无意让他们把我当小丑围观,牵着萌萌的手交给叶荆南,顺便就出了门。去隔壁教室和正在做课表的小安打了声招呼,跟着接孩子的人流就出了校园。
十三 辞职记
很冷,虽然才五点,可是弱下去的太阳已经没什么温度可言。我套着羽绒服戴着那天买来的手套和帽子,专门沿着路边的积雪走。因为一天的融化,雪上结了一层硬硬的冰壳,走在上面咔嗤咔嗤很有感觉。
细细想来,幼儿园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地方。虽说有明文规定,但是真的有教师收受贿赂,教师节的时候家长也是变着法子塞礼物。也见过有的老教师背着人吓唬小孩子,大家也都看见当作没看见。几十个教师都有各自的小团体,因为刚搞融合教育不久,我们这个老师和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因为在她们看来,有时候是在影响她们的教学进度,最最重要的是,我们似乎比她们干的少,却比她们拿的工资高。
学校不远就是一个大公园,茂密杉树下的长椅上竟然没有落雪。我坐在那里,眼睛有些酸酸的。我想,辞职根本不算个事儿,但是这时候我死活都不会辞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幼儿园老师,竟然也有人费心的往我头上扣卖淫加受贿的屎盆子。这坏人还做的明目张胆,表象是暗地里使绊子,可还只有我知道谁有这精力这么费心的招待我。
还真应了那句——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微微起了风,我摘了帽子放下头发遮住耳朵,顺便也遮住了眼睛。想哭,轻噎了一声,下一秒却被人抱在怀里。我吓的眼泪又憋了回去,推搡着这人就像喊救命,下一咳就有人呵着热气在我耳边说,“丫头,不冷啊。”
我抬头看来人,头发有些被风吹乱了,耳朵和两颊都有大冬天里运动过后的红。感情这东西真奇妙,我不想让叶荆南看见我的脆弱,却对臧言的到来没有一丝排斥。也许他已经在我最惨烈的时候陪着我走过来,我再怎么惨,都不会惨过当初躺在操场上哭的像个傻子吧。
“发型乱了。”我用手套上的流氓兔拨了拨他的头发,“你怎么还没走?”
“你一直盯着自己的脚,没发现前面有个好东西吧?”
“啊?”我傻乎乎的反问。
臧言熟稔的抱我坐在他腿上,用自己的呢子大衣半裹着我,扬扬下巴道:“看前面。”
公园中心的草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堆的草泥马,脸上竟然还用东西染了一个囧字,长长的脖子上系了一块小方巾,看起来帅气逼人。
“羊驼啊,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实物。”
“有机会去动物园看看。”
真是累了,我吐口气放软身体靠在他身上,盯着他的下巴,“你还没说,怎么还没走呢?”
“机票退了,晚几天再回。”
臧言安静的抱着我,贴着我的脸颊叹了口气,我以为他要问那天偷跑的事情。他若是问,我就如实招待了,其实我一直都是目的不纯,不值得他等了一年转回来仍旧对我这般好的。谁知道他默了半天,隔着呢子衣的口袋摁摁我的手说,“丫头,遇见烦心事儿了?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我估计要辞职了,不过是事情解决以后。”
“嗯,那工作不要也罢。”
“你说的轻巧,能进去已经不容易了。”
“丫头的实力我知道,那样一个小庙也拴不住你,若是真心想,进高校也不在话下。”
“且,我才没那五年功夫读硕读博呢。”我褪了手套摸摸他的耳朵,很凉。揉了揉嫌冷,又缩了回去,将帽子扣在他头上。
“你戴帽子挺好看的。”
臧言笑了笑,抬手将我羽绒服上的帽子拉上。毛毛领扎得脸颊有些痒,他呼吸的热气打在我颊上,却引得眼睛一片潮热。
“喂。”
“嗯?”
“今天学校公示栏贴了几张奇怪的东西。”
我偏偏头趴在他肩膀上,深吸口气道:“别人会说,乔佳佳一夜一千三,比一般妓女值钱多了。别人收礼都是小信封,乔佳佳收礼都是文件袋,不知道这次又是卖给谁了呢。”
“别这么说自己。”
方才也并不觉得如何,在他怀里心里竟然酸痛的厉害。又深吸口气忍下涌上来的眼泪,轻笑了一下说,“这不算什么对不对?女人间耍耍小手段,诋毁一下对方,好让全世界的男人都看看乔佳是个什么货色。”
“别这么说自己。”臧言侧头轻蹭着我的脸颊,低声道:“我不许。”
其实也算不得伤心,也许是积郁太久,他这柔柔的一声,竟然让我忍不住嚎啕大哭,嫌衣服上的帽子碍事,还一面哭着一面扒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将一张脸紧紧的贴在他的羊毛衫V领处。
他的胸膛可真厚实,我觉得我是咧着嘴哭嚎,可是传入耳朵都已经被减弱成轻轻的哽咽。等到累的不想再出声才抽抽噎噎的松开拽着他毛衫的手换做环住他的腰。
口袋里手机在震,我抽抽噎噎坐着不动。臧言摸了半天,拉开羽绒服口袋掏出来,看看来电说,“安然。”
我摇摇头,那边已经接了电话,“乔乔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晚饭不用等她。”
我从他身上爬起来,长长的吐了口气,依旧有些哽咽,“谢谢你,哭的好欢畅。”
臧言没搭腔,天已经黑下来,无法读唇,我知道,我这音量他估计听不到。我兴致突至,拽着他的耳朵大声喊,“谢谢你,哭的好欢畅!”
臧言揉揉我的头,“一家人,谢什么。”
“你别胡说,我之前都决定……”
臧言借着路灯看我的嘴,被这般认真的盯着,我反而说不下去了。手指头长了软骨似的在他胸口折过来别过去,却不知道这时候满心的舒畅是不是真的就是因为那一场发泄,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只是我一直不敢深究。
臧言将帽子重又扣在我头上,抱着我放在长椅上,在前面微微蹲□,低声说,“上来,我们回家。”
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热,这人总是能让人毫无防备。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就因为一句“回家”软得一塌糊涂。我夸张的叫了一声,惊得公园你几对不怕冷的年轻情侣看过来,下一刻就整个趴在他背上。
如果他愿意背着我行一辈子,回家,又有何不可呢?
臧言背着我往幼儿园的方向走,我踢着腿趴在他耳朵边大声说,“回来做什么?我不去,看见心烦。”
“咱们家车子还在那里呀。”
“你开车来的呀,你不早说,我脚都冻掉了。”
臧言应该是在笑,背轻颤了颤,我突发好心的用手套帮他捂住了耳朵。
十四 激情夜
我没来过他的家,在一起那三个月虽然疯疯癫癫亲密随性,可是从来没有问起过他老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竟然在这条风情街有一套这般华丽的小别墅。我在这个区穿梭过无数次,每次都是感叹D市还有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一条河之隔就是热闹的高楼大厦,这里,却安静的似乡下别墅,真正的家的感觉。
我呆愣愣的站在玄关处不敢进去,臧言没言语,开了外面的灯转身去停车。我靠在一旁想着一会儿还是打个的回去算了,只是这条街似乎打的也不方便。
臧言进去换了拖鞋,看着我疑惑的问,“怎么了?”
“那个,我还是回去吧。”
臧言弯腰拉我的脚,我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害怕?怕我卖了你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买不起这别墅,这不是我的房子。”
我一愣,臧言已经麻利的脱了我的靴子套上了拖鞋,很熟悉的动作,让我脸上禁不住热了热,赶紧弯腰换了另一只。
二楼有人下来,看见臧言笑着说,“Hi Jerry,哇,你女朋友?”
地道的外国人,三十岁不到,长相挺英俊,说的中文也地道。这个倒是不稀罕,初来D市时在小吃街买炒菜,几种菜叫法不一样,还是跟着前面一个外国人学会的名称。
臧言没立即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拉着我的手说,“乔佳佳。今晚少下来吧,二楼有卫生间。告诉Arvin一声,我女朋友过来,别让他打完球回来裸着背到处走。”
“哇,为什么不介绍我。”男子伸手过来,“Levi,中文名李炜,火字旁的炜,光耀灿烂的意思。”
我伸手过去握了下,Levi又晃了下还想说什么,被臧言一把打开了,还挑挑眉又将我的手抓住放在胳膊上。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忍不住笑着说,“这名字很好,还有,你中文真好。”
“Jerry,你女朋友真漂亮。”
“谢谢。”我把它当西方人的礼节,臧言却看我一眼,“确实。”说着就拉着我进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还听见Levi又嗷了一声,拍着一面墙喊,“Jerry,不能太小气,会被女朋友看不起。”
有爱的一对朋友。
房间很大,一段矮墙隔开了卧室和阳台,落地窗外还能看见斑驳的竹影。我看看中心的那张大床,走到阳台上看看窗外,趴在台子上晃了下手,等他看过来才说,“你可真会享受,竟然还放着个太阳椅,躺在这儿看书肯定很舒服。”
臧言笑了笑,“饿不饿?我去做个炒饭。”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竟然微微有些尴尬,我摆摆手让他去忙,等他关上门就滑进了太阳椅。奢华,这是我仅能想到的两个字,可竟然没有一丝激动。我不懂校园里女孩子傍大款的心理,真心遇上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跑!
这是不是拇指姑娘嘴里的城乡结合部女人的悲哀?
有手机震动的声音,我爬起来看看被臧言扔到藤椅上的羽绒服,翻出来看了看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真的是念什么来什么,以后还是少提拇指姑娘四个字为妙。
“乔佳,这一天过的愉快吗?”
“谢谢,很愉快。”我走回去继续陷在太阳椅里。
“哎呀,我忘了告诉你,若是被教育局除名,以后就别想在这个方向干下去了。其实也不能怪别人,手脚不干净的人呐,到哪里都没人敢要。我们公司之前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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