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小人。这公鸭嗓就是小人。不过没想到这公鸭嗓还跑出来祸害人间,安宁眯了眯眼睛,波光流转,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安宁端起小几上的青花瓷茶盏,拿着碗盖轻轻刮了刮碗里漂浮着的点点茉莉花瓣,闻了闻那清淡优雅的茉莉花香,道:“这件事大管家继续关注着后续,若是琳琅阁的闭门超过三日,就拿着老爷的私印去顺天府衙,还有那两位,有什么动作也注意着。”挥了挥手让大管家下去了,安宁眼睛微眯,寒光一闪,喃喃道:“这件事可不能这么完了,房侧妃的娘家哥哥,柿子找软的捏,公鸭嗓啊……张家也不会白白的让人这么欺凌了去呢……”拿定了主意,安宁开始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不过还不等三天呢,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顺天府尹就焦头烂额的让人回了琳琅阁没事了,不过顺天府尹的态度变得很快,简直就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户部左侍郎夫人宋氏的内侄子被放了出来,但公鸭嗓却以恣意伤人被留在大牢里。事情的后续有些出乎安宁的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公鸭嗓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傅家公子,还有太子妃幼弟……还有很多,毕竟光是青萝成为太子侧妃就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不过她还真的不介意再加上一瓢油,反正虱子多了不愁痒么,不过安宁蹙眉,如今还不能武断啊……
话说公鸭嗓好不容易被解禁了,却被人怂恿三言两语就和对方起了争执,还仗着人多打的对方的随从鼻青脸肿的。至于琳琅阁,完全就是被上次公鸭嗓领着几个迎春园的伶人去琳琅阁丢了面子,还被太子妃幼弟明朝暗讽了一通,伺机报复一通罢了。看来几次被落面子和吃挂落完全没让公鸭嗓长点记性啊,不过这件事倒挺奇怪的。既然顺天府尹当初给公鸭嗓面子,让琳琅阁不好过,但是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事情就急转而下了,看来里面还真的有蹊跷呢。
安宁放下茶盏,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外面几从翠绿的茂竹,掩映着雕花的木窗,安宁拨动了几下放在窗边的案几上的一尾古琴,琴声空旷悠远,衬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颇有几分韵味。其实真说起来原来的‘安宁’自然是曾学过古琴的,仅止于会弹,说不上精通。不过安宁对古琴没多大兴趣,即便是有空也很少弹奏过,虽然临河而奏很有味道么。前几天想到胎教,就把这古琴拿出来了,她现在倒是很想弹奏一曲《四面埋伏》呢。
这公鸭嗓虽说不成器,但到底是太太溺爱长大的,一听说这进了牢狱,立马是派人打听消息,这一听说是为了抢个铺子和吏部左侍郎夫人的内侄子,这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只觉得心里一呕,差点没吐出血来。不过转念一想,这吏部左侍郎不是太子党的人么,简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再说这多大点事啊,大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是等到第二天,事情就大条了,那被打的随从死了!这不是恣意伤人,成了恣意打死人了!
但是这公鸭嗓家不可能看着他被因此判罪,就将昨日跟着公鸭嗓的几个奴才拿出来顶缸,毕竟当时打人的时候不止公鸭嗓一人动了手。这种奴才为主子顶缸的事并不少见,但当时的斗殴五城兵马司都被惊动了,这才被抓到了顺天府衙。再说了当时大白天的在鼓楼西大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人证都在,即便是拿几个奴才来顶缸,敷衍人也没有这么敷衍的。而且似乎顺天府衙这次很坚决,不知怎么的又爆出来公鸭嗓以前纵奴行凶、强买强卖、欺凌百姓……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反正挺多的,再加上这次打死人的事情被闹的挺大的,在房家人想要收拾的时候,就已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暗箱操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青萝的娘家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扬州的土财主了,不是当初在两淮盐商中执牛耳的大盐商了,当初张致远就职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江南的盐商们就迎来了一次大清洗,若不是当初太子带挈,他们怎么可能回到都城来,全仰仗太子鼻息过活!即便是如今女儿成为了太子侧妃,这都城也不是他们能横着走的。更何况如今青萝所生的小王子体弱,青萝无暇顾及娘家哥哥,太子却是被派去督造黄河河堤了,偌大的都城竟是无人帮公鸭嗓说情,因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案子以很快的速度落幕,不说被拿出来顶缸的几个奴才,单就是公鸭嗓被判流放西北,遇赦不赦。等到能说话算数的人回来了,一切都成了定局,即便是再犯案,也不会为了个不成器的小喽啰放弃大局。小奴才被大奴才拿出来顶缸,大奴才替主子背黑锅,或者是说的文雅一些,弃车保帅,保全大局。
景曜和景佑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暗自高兴了一阵,可见是一直将当初那件事记着呢。琳琅阁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让人知道了这琳琅阁和玲珑坊背后站着的是如今的次辅兼任吏部尚书张家,日后谁若是再打什么主意,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景曜和景佑回来的时候听到铿铿锵锵的声音,虽然悠远吧,但总觉得怪怪的,等进了正房一瞧,母上大人正坐在临窗处单手弹奏着摆在书案上的古琴,案上一只白玉小香炉,香炉顶上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在书案的另一头还摆放着插着晚菊的汝窑美人耸肩瓶。那听起来悠远的铿铿锵锵声音就是这么发出来的,兄弟俩面面相觑,母上大人还有不会的?还真是挺有趣的啊!
第三百零零章父子斗法
“娘啊,你这是做焚香奏乐呢!”景曜和景佑给安宁请过安,明知故问道。
安宁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整了整衣裳站起来,道:“你们俩怎么这时过来了,不是说和同窗去香山看红叶了吗?”
景佑过来搀扶着安宁坐下,添香利落的拿了石青缎子引枕来,景佑嘻嘻笑道:“这不回来了,在茶楼小憩时倒是听了件趣事,这才着急回来了。怎么福久还没回来?”拿过几个油纸包,却是给福久的小玩意儿。
“和蒋澈在屋后摘苹果呢,听了什么趣事说来听听。”正好天朗气清,蒋澈还是被福久邀请过来的,在屋后面玩了好一会儿了。今年的苹果树结的果实可比去年丰收,树木修剪的好,如今扶摇直上也有四五米高了,结的果子红的、黄的、青的都有。除了苹果熟了邀请其他小孩儿过来玩之外,院子里的桃子、樱桃还有梨子等熟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小孩儿嬉笑声,少有的喧闹。
景曜颠颠的跑出去了,景佑撇撇嘴,揽着安宁的胳膊撒娇,眉飞色舞的同安宁说起他们听到这件趣事来。
原来景曜景佑他们俩同同窗好友分别后,原本对公鸭嗓打死人的事件略有耳闻,就打算找个地方听听事情的始末,转眼看到个茶馆就上去了。在二楼找了个角落点的位置,点了壶好茶,笑眯眯的听周围闲人高谈阔论,听到人提及都城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便眼前一亮,耳朵直棱起来。
“自从这纨绔二少来到都城后。就闹得鸡飞狗跳的,早先那位还不是侧妃,不过是个侍妾的时候,就狗仗人势的欺凌百姓。强买强卖了,这不报应来了,罪名大了。兜不住了就被流放了呗!”
有人便问这什么罪名,那人便道:“打死人了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的,本来看着没什么事,结果人家回去第二天就死了,内伤啊!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别以为是个奴才。可这话说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死的奴才的主子来头也不小!”
另一人便问是什么来头,那人见有人捧场,谈性更浓,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这另外一人啊。他表妹就是诚郡王疼爱的侧妃,父亲是参将,据说还跟石都统还有些亲戚关系,后台硬气着呢,根本就不是那纨绔二爷可比的。”
便有人笑道:“照你这么说,那纨绔二爷的亲妹妹还是太子宠爱的侧妃呢,前些日子那小王子的满月酒可是热闹非凡啊!”
这人啐了一口,讥笑道:“这名头上说的好听,可耐不住这侧妃娘娘是那下三流的商家出身。哪里比得上其他正儿八经王侯世家的嫡女高贵啊!那房家也不过是靠着女儿裙带爬上来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差!真说起来这纨绔二爷还真是会得罪人的,早前得罪了傅家小爷,不久前还得罪了石都统家的小爷,得罪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茶馆里有人闻言附和起来,道:“我倒是知道些的。早前得罪傅家小爷,不是被打成猪头扒光了扔到闹市去了,这事儿那会挺轰动的,后来不还上门赔罪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傅家连角门都不让进,没的臊的一鼻子灰回来,可是丢脸!”
景曜和景佑听到这儿,露出解气的神色来,还有些幸灾乐祸,对视一眼,收敛了神色,接着津津有味听旁的人高谈阔论。
“这房二爷是怎么得罪了傅家小爷的啊?”
“哈哈,这事说来还挺腌臜的,这房二爷很是会玩,还是那条道上的人,酒吃多了,满嘴喷粪,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傅家小爷,狗胆包天说了几句不堪的话。傅家小爷是谁啊,四九城出的名的小霸王,皇后娘娘的侄子,太子的表弟,当下就把人打了呗!”说话的时候还配上你们懂得的表情,在场的人除了景曜和景佑自然是明白‘那条道’是什么道,景曜和景佑虽然不明白,但结合前后,景佑脸有些黑,被打成猪头还是便宜他了!
“那石都统家的小爷是怎么回事?”
“你这人是不是本地的啊?连这点弯弯道道都不懂。”
“哈哈,小弟刚从外地来的,来听个热闹哈,这位兄台继续说!”
“我就说,这石家家世显赫,一门子光是都统都不知道出了多少,再说了这石家的明珠一个是如今的太子妃,一个是南安郡王妃。这石家小爷是太子妃的弟弟,那位侧妃没有高贵的出身,却是破格成了侧妃,这可是跌破了多少人的下巴,旁人看她不顺眼就是自然的了。再说了那侧妃娘家跟着鸡犬升天,嚣张的不行。说来倒是可笑,那日这房二爷为了哄美人开心,就领着去了鼓楼西大街挑选首饰,结果就撞上了石家小爷,碰了一鼻灰,灰溜溜的走了!说来还挺巧的,这次这房二爷看上的那家铺子就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张大人家的长随开的,闹大了闹到了顺天府衙时候,还倒打一耙说人家铺子哄抬物价,真是无妄之灾啊!”
“要说我啊,这房二爷就是被屎糊了眼,跟咱京城犯冲,如今被流放西北,遇赦不赦,就是说这人啊就是到死也不能回来了。西北是什么地界啊,人烟稀少,气候炎热,几个月都不带下一次雨的,苦热之地,如此算是为京城除了一害了,大快人心啊!”
“可不是呢,本来那房家还想从仆从中推出来几个来做那‘替罪羊’,想说是那仆从出手过重,将罪责推到下人身上,想让这二爷只得个‘纵奴逞凶’的罪名。不过当时众目睽睽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有其他些罪名,虽不至于被判死刑,但这流放西北遇赦不赦就是很严重了。也不知道他那样平常锦衣玉食的酒囊饭袋撑得撑不下来!再说了他的那些仆从也不是什么好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平时为非作歹定没少有他那些奴才窜缀,蛇鼠一窝这话再真不过了!”
众人哄笑起来。景佑喝了一口茶,赞了一个好,嘻嘻笑笑的就和景曜下了楼。给福久买了些小玩意儿就打马回府了。
安宁听完景佑的叙述,看他眯着眼睛很得瑟的样子,倒也没说他,可算出了一口恶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次原本安宁准备的一手还没来得及布置,公鸭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流放了,至于里面的暗箱操作。如今安宁还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看来还真是出头的椽子做不得,青萝着实吃亏在出身商家。哪怕如今脱了商籍,步入了士族,但如此不管是清流还是勋贵都站不住脚,被人看不起。若是男人。自是英雄莫论出处,若是女子,身份地位则十分重要。一个女人,再美,再慧,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是枉然。然而青萝的存在却是打破了原本根深蒂固的阶级划分,自然会引起不满,这个不满存在于后院。也关系到前朝。
纵然太子对青萝有情,但这情分显然还不够那滔天的权势重要,牺牲小我保全大我,完全就是一出小奴才为大奴才顶缸,大奴才为主子做替罪羊的戏码,最起码在安宁这里是这么认为的。事实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反正如今这出‘打死人’的戏码盖棺定论了,速度倒是挺快的,前前后后不过几天功夫而已。
景佑端起一碗豌豆黄吃的津津有味,忽然抬头道:“娘,那琳琅阁和玲珑坊是咱家的铺子?”
安宁微挑秀眉,笑盈盈道:“算是我的私房。”公中的产业多是一些田庄,铺子有是有,但并不多,铺子什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