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恨,为什么不是怨?
这般她或许还能理所当然的怨他,苛责他,甚至是离开他。
如果当初怨他娶了柳若兰,恨他要自己去救柳若兰和连湛的命,罔顾她和肚子里孩子的生死;那么在知道娶柳若兰和连湛的身世后,这些怨恨早已渐渐的弥散了。
因为不管他因何而要娶柳若兰,她猜测应该是和云璎珞,连湛有关系;而去换药救连湛,如果当初知道连湛是连城的孩子,她根本就不用连默说半个字,她也会毅然决然的前去。
因为那是她欠连城的,她必须还。
事到如今她还能拿什么来恨他,怨他?
唯有不能娶他这件事了。
说来可笑,没有想过到最后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居然用这样恶俗的借口。
第一次不算争执的争执,怎么看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能有什么办法,他待她已经好到极致,根本就挑不出毛病,甚至将她留在这里都是一心为她好。
这*,两个人相拥而眠,却都是心事沉沉,难以入眠。
*
翌日一早,连默起*,临时找的钟点工已经做好早餐。
姬夜熔下楼,可能没睡好,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的连默心疼,“用过早餐再休息会。”
她敛眸看向他,听到他又说:“下午出发。”
姬夜熔喝了一口果汁,放下杯子,声音清冷:“这件事你护不了我。”
她性子耿直,这件事她一直没说,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只是一直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事情既然被曝光,她自然要去给那些人家属一个交代,而非做一个缩头乌龟,缩在连默的身后。
连默眸光深邃的凝视,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道:“阿虞,有些事不是能够用对错来定义的。当年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希望它发生!就算已经发生,难以挽回,也不该是由你一个人去承担。”
听着他为自己辩解,一时间情绪百转千回,不识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真的不是她的错吗?
那些人他们经过长年累月的辛苦训练,他们本来死去的地方应该叫战场,带着一身荣耀离开;却因为她而死的何其无辜和毫无价值。
那么她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不是自己的错。
连默看着她凝重的神色,心头揪着,他就是知道她会太过在意这件事,将这件事的错误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所以才在事情全面爆发出来将她带离岩城。
军事法庭的人,他完全没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阿虞的性子较真,对错分明,她不会为自己找借口,更不会像别人一样试图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若是真的上了军事法庭,可能不需要审问,阿虞会直接认罪。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部分。
用过早餐,连默抱着她回房间,轻柔的放在*上,拉薄被给她盖好,温情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休息一会,下午我带你出门。”
姬夜熔明亮的瞳仁里映着他俊朗的容颜,沉默片刻道:“你不必这样为我,我不需要,也不会感激你!”
而且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切都不值得。
连默薄唇勾起一抹笑容,替她压了压被角,“睡吧,小傻瓜。”
阿虞,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从来都不需要你的感激,因为那只是我认为自己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姬夜熔以为是自己*未眠所以困了,却不知道为了让她好好休息,连默在那杯温水里加了半片的安神片。
连默一直守着*边,直到确认她的呼吸均匀,这才轻轻的离开房间。
下楼的时候,门口站着陈速,恭敬的鞠躬:“阁下——”
连默轮廓冷峻,面无表情,声音沉冷:“岩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一片混乱,国务卿虽然想要压制,可是霍渊他们明显不愿意,暗地里在煽动那些家属和国民的情绪,甚至联系到国际关系寻找姬小姐。”
霍渊!
连默眉心一紧,一股寒意沁出,看样子阿虞送他的礼物还不够,他执意是要与自己作对到底了。
陈速伫立在旁边,阁下没有开口,他就不说话也不离开。
许久之后,连默再次开口:“我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连默点头,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眸光抬头看向楼上,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似有若无的轻叹在静谧的空间飘荡。
——阿虞,我们只不过是想要静默相守,怎么会是如此的难?
***
下午三点半,姬夜熔醒来,连默坐在*边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醒了,我的阿虞。”他低头给了她一个吻。
姬夜熔坐起来,意识还有些模糊,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换衣服,我们出门。”
姬夜熔看到平铺在*上的雪纺白色长裙,有些回不过神,这裙子太漂亮,而且略显得隆重。
连默见她迟迟不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需要我帮你换?”
姬夜熔掠眸,回答他两个字:“出去!”
连默伸手整理了下她凌乱的长发,温声道:“我在楼下等你。”
话音落地,起身离开。
姬夜熔看着裙子发怔许久,最终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慢慢的开始换衣服。
姬夜熔换好衣服下楼,连默也早已换好衣服,一套剪裁简约的黑色礼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搭配红色暗纹的领带。
连默看到她下楼,眼底不禁涌上惊艳。
白色的雪纺裙收腰露出她纤细的腰肢,裙摆随意的宛如浪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白色的*覆盖在她的香肩,胸前设计的犹如盛开花朵,美丽芬芳。
“我们究竟去哪里?”她觉得这样的衣服太过隆重了,虽然还有些休闲风,但更像是参加宴会的礼服。
连默一直放在身后的手终于放到身前,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递到她的面前,“别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
姬夜熔迟疑的接过他手里的花,连默牵着她的手走出屋子。
门口停着一辆粉色的自行车,自行车的把手两边还绑着几个粉色的气球,连默眸色温柔,示意她上车。
姬夜熔提着裙摆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眸光凝视他宽阔的后背,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
连默身子很高,控制自行车非常轻易,他双脚撑在地面,侧身握住姬夜熔的手往自己的腰间放,“阿虞搂紧了,我们这就出发。”
他骑动着自行车,微风拂面,裙摆飘逸,而掌心的玫瑰花弥散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在风中拂动。
因为军事法庭而沉重的心情,慢慢弥散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她一直凝视他的背影,想到昨晚自己的有意刁难,今天他安排的这一切,心头蓦地涌上酸涩。
四哥,你真的不必为阿虞如此费心。
他们的侧影穿梭在日光倾城的小镇,男俊女俏,惹来不少路人的赞叹与口哨中。
在穿越了大半个小镇,自行车终于在僻静中停下,姬夜熔抬头看向面前的建筑物,纤细微挑,不禁问道:“我们来这里是?”
连默停好自行车,牵着她的手走到跟前,温声道:“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姬夜熔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松开她的手,从旁边的小道走进去。
她抬头看向屋顶上方赫然竖立的十字架,心蓦地快跳了两下,隐隐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却又不住的轻轻的摇头。
这不可能,定是她想太多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瞳孔,手里还捧着一个花环,跑到了姬夜熔的面前,招手示意她低下头。
“这是,给我的?”姬夜熔微怔,在小男孩天真笑容中,缓缓的弯下腰,小男孩将手里的花环轻轻的给她戴上。
花环上鲜花拥簇,各种颜色的小花朵在绿叶中绽放,在她黑色柔顺的发丝上衬托着她更加的明艳动人。
小男孩主动的牵起她的手,指了指面前教堂的门,示意他们要进去。
姬夜熔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木讷的被小男孩牵着走向了教堂的门口,她一直看着小男孩,因为换牙齿的关系,门牙只有一颗,笑起来的之后就能看到他不整齐的牙齿;而且他五官挺立,好看,笑容干净纯碎,穿着骑士装,宛如贵族小王子。
小男孩松开姬夜熔的手,双手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两扇大门推开。
姬夜熔站在门口,当教堂里的场景映入眼帘时,彻底怔住。
干净整洁的教堂里满地都是玫瑰花瓣,木椅上也有,每一张椅子都绑着粉色的气球,在推开门的刹那,随风摆动。
教堂周围摆满了白色的蜡烛,静静的燃烧,流着乳白色的泪珠,烛光淡雅,温暖弥漫。
连默站在礼台下,眸光看向她柔软的不可思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修长的手臂朝着她伸去,掌心向上,示意她走过来。
姬夜熔短暂的失神,片刻反应过来,提着裙摆走进来,脚下踩着一片又一片的红色花瓣,犹如置身梦境,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连默近在她的眼前,天窗的光随意散落,给他冷峻的轮廓线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俊朗迷人,似是天人。
牧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只手拿着圣经,另外一只手拿着十字架,慈爱可亲的眸光看着这两位年轻人。
姬夜熔走到他的面前,垂落在身旁的手,犹豫的抬起,还没放在他的掌心,连默已经一把握住,生怕她会后悔一样。
不等姬夜熔开口,他牵着姬夜熔的手走到牧师的面前,用姬夜熔听不懂的法语与牧师交流。
牧师面含浅笑,轻轻的点头。
连默侧头看着她素雅娟秀的容颜,眼底的情意与眷恋毫不掩饰,“阿虞,昨晚你问我能不能娶你,敢不敢娶你。抱歉,昨晚没有给你答案,因为那时候我真的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你,又该怎么表达。”
卷翘的睫毛轻颤,清澈的瞳仁里流转着疑惑与日光,深深的与他对视。
连默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沉哑,平缓而出,“我说过,我不会再隐藏自己的内心,也要你给我一点时间,其实我现在还没完准备好,也许不是最恰当的时间,但我想也许这样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准备,也不需要什么恰当的时间,就是在此时此刻,我想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姬夜熔怔住了,平静的眼帘里掀起惊天骇浪,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了。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温柔的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昨晚的话,不过是她的刻意刁难,在试探他,没有真的想过能够嫁给他。
她的身份背景,注定她不可能嫁给一个高高在上的总统。
连默静静的注视着她,耐心的等她的答案。
姬夜熔回过神,轻轻的摇头,眼神平静的看着他,声音轻若飘絮:“你疯了吗?你已经结婚了!”
纵然只是为利益,但改变不了他已结婚的事实。
还是,他要为自己,与柳若兰离婚?
这个意识,让她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涛,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做。
一旦选择离婚,他的名誉必定受损!
连家的人,幕僚团也不会允许他这样肆意妄为!
连默薄唇噙着一抹笑容,眸光看向牧师,牧师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连默将文件递到她面前,“阿虞,我的配偶栏一直空白着,它一直在等女主人签字。”
如果刚刚只是诧异,那么此刻姬夜熔是彻底的震惊了,眼神不可置信的凝视他,“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耳朵明明听清楚了,心里也是明白的,但就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虞,我法律上的妻子,我此生唯一的灵魂伴侣,唯有你一人!”连默递给她的那份结婚文件下方赫然写着他的名字,而女方的地方是空白着。
他给了柳若兰一场盛世婚礼,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一纸婚约。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是单身,未婚,一直都是。
姬夜熔身子明显僵住,眸光呆滞的看着一纸婚约,呼吸瞬间凝滞。
他没有娶柳若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娶过柳若兰。
心里的波涛汹涌澎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震撼,亦是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一直不说,让她背负着小三的骂名,名声狼藉,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当年云璎珞用试管婴儿的办法让柳若兰怀孕,她想要连湛以我儿子的名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我的手里拿回属于连城的总统之位;只要我答应,她就不会在因为连城的死,再对你进行任何的报复!”
清澈的眼眸一掠,心尖剧烈的颤抖,有一种窒息的难受,他当初娶柳若兰是为了自己。
竟然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