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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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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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已经心如止水,此刻刘婵却觉得心脏在怦咚直跳; 久违的紧张压迫袭上心间,让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既然还活着,就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有价值。
  每个姑娘居住的亭台楼阁并不算远,不远处便传来安阳郡主刘珏的斥责之声。
  “出了什么事?大半夜扰人清梦!”
  那边有中尉军将士禀报说:“虞将军遇刺受伤,刺客往芳华园逃来,为护诸位姑娘周全,特来搜捕刺客!”
  中尉军动静这么大,几乎所有房间都亮起灯,诸位贵女尽皆出来,听得这话,几乎不约而同地看向文宬郡主的住处,此时,只有她的房间黑漆漆的。这,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什么。
  安阳郡主虽然不喜文宬郡主,也知道兹事体大,中尉军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文宬郡主。文宬郡主再不济那也是刘氏皇族,是一郡公主,中尉军却敢如此明目张胆闯进来,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她是个不过问政事的少女,也嗅出这之中不寻常的味道。
  刘氏皇族的威严还轮不到随便一个中尉军来侵犯,何况,中尉军本是皇上亲兵,何时沦落到如此地步?
  刘珏头一回意识到点什么,但此刻更多的是皇族威严受到侮辱的气愤。
  “这里,是文宬郡主和我安阳郡主的住处,自有卫尉守护,中尉军不必进来叨扰!”
  那带头的将士却也不退缩,单膝跪地,拱手秉道:“卫尉人太少,末将也是担心两位郡主安慰才会特来护驾!”
  “本郡主还不糊涂,中尉军的职责是宫墙之外,这宫墙之内何时轮到中尉军指手画脚了?”
  “此刺客敢行刺执金吾,执金吾乃皇上钦命亲兵督统,行刺执金吾便是冒犯圣上,其罪当诛!末将等,不敢放纵,还请安阳郡主行个方便!”
  安阳郡主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大胆的奴才,竟然敢拿皇上来压她?
  再细看面前这人,右辅都尉王强。
  她曾听父亲说过,中尉军收编了不少前朝王司马的将官幕僚,王强就是其中一位。刘氏的江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从王氏手里夺取的,也是王氏牺牲全族成全的。这些王家旧臣,包括虞家旧部,会汇集到虞泰旗下,很大程度看的便是他是王家和虞家唯一剩下的支脉。
  当初大宋开国,开元帝命虞泰整顿王虞两家旧部,本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归顺大宋,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现在看来,他们归顺的只是虞泰而已。否则,不会抵制卢君陌接任执金吾。
  卢君陌是谁,那可是王大司马最器重的将领卢逊之子,按理也该是他们的新一代将领核心,却在被虞泰笼络后被排斥在外,难怪这么多年,皇上根本不敢动中尉军。
  刘珏突然意识到,以她郡主身份,是挡不住这些人的。
  “谢靖在此,谁敢造次?”远远地,黑暗中又走来一行人,谢靖率领卫尉,不由分说直接将中尉军给包围了。
  两厢对峙,煞气凌然。
  整座芳华园人心惶惶。
  “这虞家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呐!好歹这两位也是郡主,何时轮到中尉军如此胁迫了?”
  “前有虞都尉被害,后有执金吾被刺,我若是虞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身为郡主,无视王法任性妄为到这种地步,是该治一治的!”
  话到这里,其他人再也接不下去。
  卫尉与中尉剑拔弩张,每个人都将手按在剑鞘上,随时准备出手,刘煜孤身一人姗姗来迟,目光冷幽幽地一扫,所到之处,众将士下意识地收起对战架势,乖乖站好。
  刘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刺客搜到了吗?”
  王强上前秉道:“末将正要搜查,便遇到阻挠。”
  “你们想搜哪儿?”
  明明很寻常的声音,王强却听得心头发憷,不错,他是王大司马旧部,南征北讨若干年,身上自带一幅血腥煞气,但这个豫王殿下,十二岁就在战场上厮杀,他的彪悍不是像他们用血腥煞气彰显的,而是那股几乎融入在骨髓里的冷酷,看起来平静无波,一旦触发就是毁天灭地万劫不复。
  王强只是一个犹疑,便见刘煜率先朝文宬郡主的住处走去。
  谢靖迟疑了一下跟上去,王强也跟了过去,但该有的规矩并没有落下,他们带的人双双在台阶下停住。刘煜上前敲门,温声询问:“阿姐,可睡下了?”
  王强死死盯着漆黑屋子。他们敢来,自然是料定里面没人的。应该说,在文宬郡主穿上夜行衣离开芳华园时,他们就已经锁定了这里,没让一只苍蝇飞进来,想必此刻,文宬郡主一定还在外面,亦或许她已经逃走。
  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要抓人,只是要给刘宋皇室一个下马威,迫使他们放弃插手中尉军的事。有一个不知悔改刺杀执金吾的郡主,这个砝码足够在朝堂上成为杀手锏。世家大族谁不为自己的家族利益算计,能让皇室理亏,便能够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王强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说辞了,谢靖却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就在此时,黑漆漆的屋内,灯亮了。幽幽烛光似乎还晃动了两下,惹得中尉军上下也跟着颤了两下。
  俄尔,门栓响起,门被从里面拉开,文宬郡主穿着一身素衣,泼墨长发被夜风浮动,犹如临尘谪仙,活生生站在那里。
  “阿煜,有事?”
  文宬郡主只扫了下面两眼,一双美眸古井无波,便落在刘煜面上。
  刘煜道:“出了刺客,过来看看。”
  刺客,文宬郡主自然知道指的是自己。虽然她根本没出现在虞泰面前,更没有真的刺伤他,但正如那个黑漆漆的不明生物所说,她的所有举动都被人盯着。只是她没想到虞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陷害她,报复吗?当然不是,这只老狐狸总有很多盘算,否则以他这个窃取者如何能稳坐十年而不被人戳破。
  刘婵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短浅狭隘,她一直怨着刘煜不能将十年前的事情彻查,但等她拼尽所有来完成心愿时,才发现这潭水有多深。不是你愿意舍弃性命舍弃尊严名誉所有一切就能做到的,最终不过让人轻而易举将你捏死罢了。
  身为郡主,大概谁都没想过她的奋力一搏会是这般结果,甚至差点连累了刘宋皇室。
  刘婵将门推开,冲后面的人道:“搜吧。”
  这坦然气魄,倒是让王强愣了愣,他们的目的只是刘婵而已,拱手道:“内室还是请卫尉和司隶台搜,中尉军负责搜索外面。”说罢带着人便朝花园而去。
  这样的大阵仗几乎整个上林苑都知道了。孙朝红坐在灯下支着腮帮子看宋轶画画,这家伙不是喜欢凑热闹吗?怎生今天这般沉得住气?
  “虞泰怎么如此嚣张,他真以为没人敢动他吗?”
  宋轶淡然道:“敢跟能是两回事。敢得人很多,但能的人却似乎还未出现。他的身份便决定了他与中尉军是绑定在一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遗憾,他就是这跟没办法单独剔除的头发。”
  “这么说,连司隶台也动他不得?”
  “司隶台么?”宋轶抬头,毛笔支着下颌想了想,“他们大概是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吧。”
  孙朝红没想到这颗棋子这么棘手。
  “其实,中尉军除了虞家是隐患之外,作风操守是很值得称道的,并没有切实的把柄给上位者抓。这次调卢君陌回京述职,想来也有激一激虞泰的意思,只可惜,虞泰是激出来,但目前似乎并没有给司隶台漏洞。动一个虞泰,几乎是与整个中尉军作对,这事,难。”
  孙朝红叹气,“这么说,还真没人治得了他……”
  “那倒也不尽然。要拔掉这颗毒瘤又能保全中尉军,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釜底抽薪!”
  宋轶搁笔,将画好的画晾了晾,目光扫视两遍,颇为满意。
  孙朝红好奇地凑过来,以为是什么破招,一看之下迷茫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情诗,难道你看不出来?”
  孙朝红恨不能揍她两拳,明明前一刻还在谈正经事,为什么转眼又成了这种猥琐事?
  “帮我挂在玉湖回廊,注意,小心了,别让人看见是你干的。”
  孙朝红翻白眼,“这是送给豫王的吧?挂那里有用?”
  “你只管替我挂上,我自有妙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拼得紧,但又并不到一章,所以今天更两章,把这个情节写完。

  ☆、第四十六章 反切诗

  “晚浪没斜光; 幽渡九月霜。出征君向远; 奴揽信却难。”
  一大早; 玉湖边便聚满了人。不知何时,回廊里又挂出了一幅字画,而且是挂在了属于公子们的地盘上,原本以为是宋轶那边又画出了贵女们的什么画像; 一时间雄性生物都往这边瞅,结果,却是一幅远征送别图。
  画中少年骑马远行; 只剩寥落背影; 亭中少女引颈而望,依依惜别。简单一幅画; 配简单一首情诗,虽无出彩之处,感情却朴实得令人心动。
  “莫非这是哪位姑娘在向谁表达爱慕之意?唐兄; 你不是也从过军吗?会不会是送给你的?”
  那位姓唐的贵公子谦虚道:“青云院十二人; 至少一半是从过军的,只不过说到远征; 怕只有豫王殿下和镇国将军两人了。我等凡夫俗子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该不会……”众人陡然明白过来,若说这泰康城有谁能吸引众多佳丽这样表达爱慕之意; 非豫王莫属。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就如家常便饭,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众人心领神会,再不猜测是送与谁的; 反而对作这幅诗画的人愈发好奇起来。
  韩延平从人群中钻进去,将字画看了一眼,诗算不得好诗,画画功底倒是不错,但却毫无特色,只能说是工整,看不出任何标志性的特质。
  寻常人看见或许不觉得如何,但韩延平好歹是书画世家,家学渊源熏陶之下,一眼便能看出端倪。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在故意掩盖自己的着笔习惯。
  这厢正看得热闹,那厢虞泰脚下生风地赶来,扫了一眼画像,神色大变,大手一挥便将画像撕了个粉碎。
  “是谁?这到底是谁挂上来的?”虞泰气急败坏。
  面对这位执金吾,众人心中虽不忿,却不会直接顶撞,毕竟,这位可是连郡主都敢公然冒犯的主儿。众人纷纷后退几步,为首的人拱手道:“一大早这画像便在此了,想必是昨夜有人趁人不注意给挂上的。”
  虞泰双手握拳,终究没发作出来,转身拂袖而去。
  来得快去得更快,众人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写给他的情诗吧?”说起来虞泰的年纪也不算老,刚过不惑之年,虞夫人在生虞少容时没熬过来,他不但没续弦,连个妾室也没纳。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坊间对他评价颇高,都说是重情重义之人。
  刘煜一大早便去看望文宬郡主。原本他是担心这位阿姐会因为熬不过这十年之忌,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了,但今早一看,文宬郡主突然蜕变了。
  他在她眼底看到了多年不见的真实笑意,还有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给他造成麻烦的歉意。
  这种转变十分突然,也十分诡异,刘煜半晌回不过神来。
  “是禁足、圈禁或者下狱偿命我都没意见。”刘婵已经做好准备为自己的冒失负责,同时她也不想为难这两兄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这一路奋斗的艰辛,即便是如今坐拥天下,也依然步履艰难。
  “在此之前,能否让我看一下上林苑中女眷名单?”
  果然,还是那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阿姐, “阿姐当然可以看,只是为何突然想起看这个?”刘煜自动回避了对刘婵的责罚,他还想尽全力保全她。
  “自有我的道理。”她就是想看看,昨晚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的人到底会是谁,为什么她在那一瞬间觉得她是值得她托付一切的人呢?
  这种信任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那阿姐是想看此番进园的还是本在山林苑的?”
  “都要。”
  刘煜这边方将事情交代出去,那边小徒隶跑来禀报玉湖方才发生的事。姐弟俩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虞泰的举动着实可疑了一些。
  “那幅字画上有什么?”
  小徒隶将画像内容一一描述,两人听得并无不妥,接着小徒隶又复述了那首诗。
  “晚浪没斜光,幽渡九月霜。出征君向远,奴揽信却难。”
  刘煜随口低吟两句,突然顿住,神色大变,小徒隶吓得一缩,差点以为自己的脑袋不保。
  “怎么了?”刘婵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事能如此牵动这位弟弟神经的,不由得又暗自将这诗品了一回,依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普通的情诗而已,而且连文采都很普通。
  刘煜迅速收敛情绪,反而问道:“阿姐想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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