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在推搡间被推出了徐家的门,木门和防盗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眼前滑过的是徐妈盛怒憎恶的脸,和徐爸失望的眼神。
耳畔,回荡着振聋发聩的关门声,徐佳忽然觉得冷,不由自主想起了她被宋妍陷害和男学生传出流言蜚语那次,她的父母也相信了,相信了那是那种没有品行的人。
在他们心里,她这个养女,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叛逆乖张的徐萌。
这就是她赖以生存了十八年的家,喊了十八年的父母,除了深深的失望,还有一种顾影自怜的心痛和凄凉。
离开了弃婴岛,她还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家,有了爸爸妈妈,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和关爱,一路走来,只觉疲惫和艰难。
“傻瓜——”心神俱痛之时,一道清朗心疼的声音忽地在她身后扬起,在楼梯上,一个人缓缓走了下来。
徐佳惊诧地转过身,看到竟是齐磊。
他穿着黑衣服,身形修长,只两天不见,她却觉得他似乎一下子瘦了很多,他心疼地皱着眉,如一个俊美的神站到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臂。
或许是这一刻狼狈万分,或许是这一刻觉得格外软弱,徐佳无法抵挡齐磊安全的拥抱,他紧紧抱住她,心疼的叹息,一声一声,说她是傻瓜。
不知怎么了,徐佳就哭了起来,她想起小时候,有很多看起来很善良的夫妻想要领养她,可每一次都没齐磊破坏。
他会跑到人家面前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或是有唐氏综合症、甚至侏儒症……每次有人领养她,他都能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病,说领养她是一个灾难,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最终,泠泠被领养了,而她直到他被带走之后才有机会被领养,可是已经记事了,养父母一开始就存了嫌隙,自然不会倾心相待。
“都怪你,都怪你,让我没有找到一对好父母。”徐佳心痛中,捶打着齐磊的后背,齐磊闭着眼,任徐佳不痛不痒的打着,喉咙滚动,真切地感受怀里颤动的娇躯。
“是,是我的错,不该那么小就想和你在一起,不愿意你离开我。”齐磊出声,语调清润而深沉。
听着齐磊的声音,这样的话儿,徐佳心里发软,慢慢无力地停了捶打,也慢慢清醒过来,抽身,退出齐磊的怀抱。
擦了擦湿漉漉的眼角,看着齐磊说:“你走开,怎么来我家门口了。”
齐磊摸了摸额角,“你都被赶出家门了,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家门口。”
徐佳呼吸一滞,瞪着齐磊刚要说这就是她家,谁知房门忽地开了,从里面扔出个大布包,“你的脏衣服带走,我们不稀罕。”
齐磊站在靠墙的一边,门里的人没看到他。
徐佳看着重重地掉在她脚边的大布包,倏地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难过地抬头,看到徐妈满脸的憎恶,徐爸则转过头去不看她,而徐萌,一脸的志得意满。
“砰——”房门再一次在她眼前无情地关上,伴随着徐妈一声大过一声的奚落和辱骂,这会儿,一点儿情面都没给她留,想必徐萌又不遗余力地编排了她不少坏话。
徐佳呆呆站了一会儿,脑子里空空的,而后机械地捡起脚边的布包,紧紧攥在手里,轻轻的,只是几件衣服,她却觉得沉得几乎拿不动。
“我帮你拿。”齐磊二话不说夺过徐佳的布包,上前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凉的几乎没有温度,当即疼到心里去。
徐佳理智尚在,想到乔菲说的话,现在被父母赶出家门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这样,以后也用不着担心他们会受她牵累,就像徐萌一样,误入宋氏兄弟的圈套。
甩开齐磊的手,徐佳下楼,一时茫然四顾不知去哪,齐磊拿着丑丑的蓝皮布包跟在一脚浅一脚深的徐佳后面,轻声提议:“回微公馆吧,要不,你还要去哪?”
微公馆,就是从刘姐租来的那套房子所在小区的美称。
徐佳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觉得齐磊说的很对,除了那处,她真没地方可去了。
“我送你过去。”齐磊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包放进自己的车里,那架势,很像车站边招揽生意的车主。
徐佳却不愿意,开门拿出包,一拐一拐地走到路边,招手拦出租车。
齐磊扶着车门,呆呆地看着徐佳单薄细瘦的背影,心里阵阵发紧,落在车门上的手也不禁收紧,最后,眼睁睁看着徐佳拦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了。
夜色深浓,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地网住了两人。
徐佳自后视镜里看动也不动的齐磊,想着乔菲的话,心里一片辛酸。
后面,齐磊一拳头砸在车上,怔愣了一会儿,心疼了一会儿,抽身上车朝着一处驶去。
与宋宅相毗邻的一间大宅院,齐磊的车利箭一样冲了进去,还没停稳,大厅里便跑出一道小小的身影,嘴里大喊着:“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齐磊也不把车停进车库,一下车就冲向大厅,理也不理向他冲来的七岁弟弟齐宇,齐宇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喊着爸爸妈妈,向他们告状哥哥不理他。
明亮奢华的大厅里,乔菲穿着整齐的白色真丝睡衣坐在沙发上饮茶,一旁坐着齐温玺,齐温玺衣着整齐,听到动静,依旧一派悠然沉稳,只当齐磊气冲冲地站到他们面前时,他才饮一口茶,徐徐而优雅地放下茶杯之后才抬起眼皮看向齐磊。
齐磊迎上齐温玺,目光满含气怒。
齐温玺看了看抱着齐磊大腿的小儿子,淡声开口:“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
齐磊抿唇,低头,一把抱起齐宇,使劲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没好气地开口:“别吵。”
齐宇很是买账,真的不吵了,只是很是想念似的趴在齐磊怀里,使劲蹭着他的脖子,齐磊忍耐着,觉得抱着个小孩跟父母抗争没气势,当即又把齐宇放下,叫他到父母身边去,齐宇磨磨蹭蹭的好久才去。
齐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父母说:“我不管你们对徐佳说了什么,我已经下了决心,这辈子娶她为妻,和她在一起一辈子,谁也不能拦我。”
齐温玺像个道行高深的高人,看着自己的徒弟发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誓言,就差嗤笑一声了,不过他教养好,只淡淡扬声:“齐家的祖训还记得吗?”
齐磊弯唇,露出一抹讥诮,“记得。”
齐温玺温和地点头,“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应该会面临什么困境,你将失去一切财产继承权,你真的想好了?”
齐磊静了一瞬,随即嗤笑一声,“想好了,我决定放弃,或者你可以把我逐出齐家。”
斩钉截铁的话,毫不停顿地在大厅里回荡。
乔菲手一抖,精致瓷杯里的茶水差一点全数泼洒出来,她看到齐温玺目光不变,可眼角分明露出了危险的迹象,心里吃紧,刚要阻止事态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齐温玺抢在她前面出声了:“很好,很有志气。”
说话的同时,他优雅站了起来,手掌看似平常地做了些动作,可顷刻间,大厅外涌进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齐磊。
齐温玺歪头,手朝着一旁伸了出去,“家法。”
老管家是从国外带过来的,自然知道齐温玺简单的言辞之后藏着什么含义,很快,一根手指粗细刻满倒刺的荆条落在了齐温玺手掌上。
“跪下。”齐温玺握着荆条走至齐磊边上,齐磊敛了目光,不去看心痛激动的乔菲,伸手一拉,扯掉了所有的纽扣,半褪下衬衫,但他不肯下跪,只直挺挺站着。
齐温玺不做声,荆条劈开空气,已然暴风骤雨一样落在齐磊身上,“你不跪,我就打到你跪。”
“不——”乔菲一把捂住被吓到的齐宇双眼,把他抱在怀里摁住他的头,心疼的冲过去就要阻止齐温玺,可是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乔菲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不肯认错的儿子低头,眼眶红了又红。
“妈妈,哥哥疼…。。”齐宇忍不住偷偷去看,看到他的哥哥挺拔如松地站着,光了的后背溅出血红,星星点点,让空气充满了一股腥味。
乔菲看一眼齐宇,发现他居然一滴泪都没有,心下小小一震,这大概是齐家男人的本性,遇事从不流泪。
有时候冷漠残忍的令人无比痛恨。
091 皮开肉绽,焉能改变情意?
乔菲当即放下齐宇,回头瞪了一眼两个拉着她的佣人,乘着佣人愣神之际挣脱开,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齐温玺高高扬起的手臂,“住手,你不能再打了,他是你儿子,你想把他打死吗?”
视线移过去,乔菲看到齐磊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两个宽肩血淋淋的,血沿着腰下滑,一半顺着皮带滑进裤子上身上,一半飞溅而出落在了纯白的羊毛地毯上,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齐温玺拿荆条打人的动作优雅沉稳,看似缓慢实则有力,即使被乔菲握住手臂,那一下仍然狠狠落在了齐磊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乔菲心头在滴血,下意识转头去看小儿子,只见齐宇笔挺方正地站在那儿,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哥哥挨打,也不上前劝阻,也不哭泣。
齐温玺并不听从乔菲的劝,一下一下,打的实实在在,气势十足,整个大厅,响彻着皮肉受苦之声,而齐磊自始至终桀骜地挺直脊背,哼也不哼一声,然而,冷汗已经顺着他的额头滴滴滑落,大颗大颗的落在了脚边。
齐宇突然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伸手,居然去接齐磊的汗珠儿。齐磊不由自主低了头,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弟弟,嘴角咧了咧,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哥哥——”齐宇轻声的叫着,小手,攥住了齐磊染满血的衣摆,掌心,湿漉漉的,让齐宇觉得不舒服铄。
齐宇看向自己的母亲,大眼睛乌黑乌黑的发着光,不说话,乔菲看着,却心头剧痛,突然忍不住哭出了声,转个身,整个人跳起来趴在了齐磊的后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死死护着。
“齐温玺,你要打就打我好了,他这么倔这么忤逆你,都是遗传自我,要打,你打死我,不关他的事。”
乔菲哭着,眼泪滴在了齐磊的伤口上,让齐磊不由自主颤了颤,乔菲感觉到了,一颗慈母心紧紧揪了起来。
然而齐温玺并不打算绕过齐磊,他从容地伸出手,一旁的佣人上前卷起他的袖子,齐温玺歇了歇,看了一眼母子情深的一幕,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定格在齐磊的正面,正好对上乔菲的眼睛。
“你护着是吧,那我从前面打,看你能护得了哪里。”说着,齐温玺手里沾满血迹的荆条朝着齐磊的头脸落了下去。
乔菲尖叫了一声,一把松开齐磊扑到了齐温玺身上,目光幽幽一黯,颤颤地开口:“舅舅,求你,求你别打了,他再怎么错也是你的骨肉,求你……”
高贵漂亮的妇人,为了儿子放下了手段,一双依旧莹亮的水眸哀哀地看着男人,诉说着心疼。
很神奇的,齐温玺居然还真停了手,他慢慢收回了荆条,转动着幽深如古井的黑眸定定看着挂在他身上的乔菲,数秒之后,他挥了挥手,整个大厅里无关紧要的人瞬间隐退,最后只剩他们一家四口。
齐温玺丢了荆条,修长的手指抬起乔菲精致的下颚,沉声说:“你叫我舅舅?”
有多久没有听到乔菲这么叫他了?记得上一次,是她在产房里生乔宇,她在产房里痛的大喊大叫,一声一声叫着舅舅我恨你,舅舅我恨你…。。
他在外面肝肠寸断,听着这样的话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她却从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担心害怕。
“是,舅舅,请您饶了磊。”乔菲点头,美丽成熟的脸上一片无奈。
“我要是不饶呢?”齐温玺扬眉,脸罩寒霜,冰冷的好似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局外人。
乔菲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突然后退,气极的发飙,千千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齐温玺,“你凭什么不饶?就因为他是你儿子?身上流着齐家的血?齐家到底有多高贵?难道坐拥金山银山就会快乐吗?就算你快乐,可磊他不快乐,我是他母亲,我只希望他能一辈子过的幸福快乐,有没有钱,不重要。”
“既然你觉得我们母子都忤逆了你,都不配做齐家人,那麻烦你向家族说明一下把我们逐出家族,从此以后我们跟你没关系,你可以回去找你另外两个儿子,齐家的财产,我们不稀罕。”
乔菲气极了,红着眼,张开手臂护着身后的齐磊和齐宇,就像母鸡护小鸡。
齐温玺看着炸了毛的乔菲,觉得现在的她还真是生动可爱,当即悠闲地朝着沙发走过去,斯文地坐下,儒雅地朝着乔菲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意思。
乔菲皱眉,齐温玺直勾勾瞪着她,气势无比威压,乔菲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听从他的人,他们母子就是那弱势群体,权衡了一下,当即仰着头高傲地走过去顺着他的手臂坐进了他怀里。
乔菲心里着急,齐磊满身是伤地站着怎么办?
侧首,看到齐温玺沉毅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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