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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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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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声响,木桌榻,碗碟碎,在场几人均被他一惊。
    无人知道江慈心动了什么手脚,只看到那寸厚的桌子如酥脆的油饼,碎成几块。
    那带路的伙计早被他吓了一路,见状连忙开溜,而黄西荣眼珠在木桌残肢与江慈心之间连连观视,随后挂起讨好的笑容,把江慈心的剑捡了起来,双手捧着递给他。
    “壮士,宝剑拿好,都怪我桌子不结实,都是我老黄的错,对不住对不住……”
    他不知江慈心来意,但是看他凶狠做派,也知不是善茬,少惹为妙。
    听他话音,又是认识阿羽的,只好顺水推舟将人推了去。
    “既然壮士要找羽娃子,那羽娃你可好好招待!”
    有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强我弱不硬拼,老黄当下便往房里一躲,说是打盹去了。
    江慈心抱臂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繁羽却是看着一地狼藉,有些无语无措,道:“这……江大侠,这是为何?”
    如此厚实的桌子,眨眼间就毁坏了,必定是江慈心特地使了什么手段的。
    黄厨子与他都是凡夫俗子,不比江慈心这般的江湖人,江慈心以此手段吓唬黄西荣,在他看来,实有不妥。
    何况黄西荣平日并不亏待他,江慈心一来便给黄叔脸色看,繁羽隐隐有些为黄西荣叫屈。
    “黄大叔不是坏人……你何必吓他?”
    听繁羽还为那人说话,江慈心益发不满,于是提声狠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声色严厉,繁羽往后缩了缩,本一腔惊喜之情叫他吓了个干净。
    多日未见,这人怎么一来就兴师问罪?奈何繁羽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好小心答:“本来在学帐,后来……我太过愚笨学不好……如今跟着黄大叔打打下手,黄大叔人很好,对我十分照顾。”
    其中诸多缘故都被他带过,并不打算告诉江慈心。
    “既然只是伙计,做什么要给那老头唱曲?”他仍是在意,憋着气道。
    “这……这事并不为难,黄大叔平日也教我许多,我既可为他稍懈无聊,自是愿意的。江大侠方才……不必那般……”
    繁羽尚以为江慈心为他鸣不平,连忙为黄西荣开解,却不知那人听他解说,更是不喜了。
    “你自愿?好,倒是我多事了!”
    江慈心想到自己连日赶来,所骑的那匹马现今还在马厩里喘呢,他就已经为了见一见面前这人,几番奔波。而这人,不给半句温言软语,倒为了个外人责怪自己?叫他如何顺得了气?
    他狠声说完,转身走了。
    繁羽一愣,忙出声叫他,可那人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硬是飞快离开了。
    
    第38章
    
    江慈心忽然而至,繁羽自是未想到的。这人走前,只说得了空,会再来南霖,何曾说过几时?
    本以为没个半载,是不会有这天的了。不想,只隔了一月多,这人竟又无声无响地出现了。
    先头乍惊之下,不曾细想。再看江慈心生气离开,繁羽倒是觉出其中奥妙了。
    江慈心离开南霖时,自己尚在别院之中,也未说过会到福瑞楼。今日江慈心会寻到黄厨子这里来,该是去过了别院,再特意来寻他这回的?
    一想到这处,他心内微微一颤,似春鸟衔花枝在湖面轻轻一点,搅出的圈圈涟漪都叫人欢喜无限,先前琐事烦扰全都了无踪迹。
    繁羽原先不知那人为何生气,现在想来,或是辗转几处,已叫他不耐烦了。他出言为自己说话,自己还责怪他不该,依着江慈心的性子,没有口出恶言已是有所顾忌了吧。
    他想透此处,扑哧笑了起来。
    江慈心总是如此,若说他心地好,却总是出口伤人。可要说他坏心肠,却又……使人撇不开那些微微暖意。
    他立于原地,忽地轻轻一叹。唇角一提,向还在房中的黄大厨道:“黄大叔,我可否出去一会?”
    里头的黄西荣也并未真的打盹,闻言忙回说:“尽管去,尽管去。”
    繁羽一听,知道是被江慈心吓着了,笑着辩解:“方才是江大侠鲁莽了,他没坏心的,我替他给黄叔陪个不是。”
    黄西荣冷汗连连:“岂敢岂敢,羽娃子你不必管我,快些去吧!”
    他只想那青年走了就别回,繁羽若在此多呆,那人回过神,又杀了回来怎么办,于是只说叫繁羽快去。
    繁羽应了,往自己房里取了什么,就自出门不提。
    再说那江慈心,一气之下往街上走后,心气渐渐缓和了些。
    江慈心只是凭着想见繁羽的冲动,一路从阎罗教回了南霖。他不曾深想其中奥妙,或是不愿,或是不敢。
    只是因着想来,便来了。
    他本觉这小倌见了他,或会哭哭啼啼感动一番,他再安慰几句,自是两相欢。
    却没想过,如今繁羽生活尚可,似乎并不非他不可,心里也就不如来时路上那般愉快急切。
    说起来,那少年虽是年纪轻轻,看似弱不禁风,却从不见他何时一蹶不振。这次回转,江慈心得知他已离开别院自寻生计,意外之下,亦对他有些刮目。
    真如同鸟儿一般,只需寻到遮风避雨处,将一身水珠甩去,便又可团成一团,自梳绒羽了。
    他没有回别院,而是又往福瑞楼去了,看窗下长街人来人往,十分难得地静思了起来。
    福瑞楼今日已见过他,任他一人霸着最好的位置,无人再想上前讨没趣。
    忽听得一阵骚乱。
    “这位客官,当真没空桌了!”
    “那不是吗?我与那位兄台商量一下便是了!”
    “那是……!”
    伙计要拦,却是拦不住,仍是被那红衣男子来到江慈心桌前。
    那人道:“这位兄台,可否搭个桌?”
    这把嗓子虽是男声,却揉着挥不去的媚意,倒是有些耳熟的。
    江慈心闻言转头一看,竟真是个熟人!
    “品香郎!”
    那人一袭红衣,面容举止略带女子气,不是那品香郎又是谁?
    只是今日他未施妆容,也无香粉味,脸上倒是干净许多,比那次要顺眼一些了。
    品香郎看清他面容,亦是一惊,连退三步。
    “啊,是你!”
    他大为惊慌,看江慈心已紧握无暇剑,随时出招的样子,血色顿失。他因遇着个冤家,现在内力全无不说,鞭子暗器尽数被夺去了,可称手无寸铁。
    旁边看是江湖人起了纷争,又看江慈心那把长剑,都速速退离,免得遭殃。
    二楼顷刻而空。
    江慈心犹记得这人如何狠毒,那下三滥的毒药可害人不轻!若不是他的毒烟,哪有后头这些纷乱!
    “来得好,当日赐教,江慈心至今不敢忘怀!”
    他血气一升,抽剑便要发招,那品香郎连退数步,口中大喊饶命,江慈心踏着桌子飞出,自上而下一发,品香郎不敢硬接,身形迟钝地借桌子挡了挡。
    顿时厚实木桌一分为二,木屑漫天。
    “且慢!江大侠且听我一言,我已脱出金银楼,不再做恶,还请手下留情!”
    江慈心哪管,冷笑一声:“你我是旧仇,你不在金银楼了,我便要放了你不成?”
    手下不停,又是数招,那品香郎都只是依着招式路数堪堪避让,不曾使出内劲相拼。
    他求饶无效,急中生智,出声道:“江大侠,我可是使毒之人,你若置楼下这些人命不顾,尽管来吧!”
    江慈心稍顿,他今日本就心烦,再逢品香郎,心中恨不得大杀一番。
    “如此说来,我只有在你使毒前了断了你才好!”
    他剑尖一抖,洒出一片银光。
    品香郎额头虚汗一片,转身往窗口而逃,心里将那冤家骂了个千百遍:“奉劝江大侠一句,莫再用内劲了!你可知世间无色无味之毒能有几多?可要猜猜方才那木屑中,混了几种?”
    他狞笑一声,江慈心却不听他的,只瞥见楼下长街中有个伙计打扮的人,一头乌黑长发松松挽着,提着个小食盒往这儿走呢。
    福瑞楼冲出诸多客人,叫他奇怪,抓着人略问了一句,听人说楼中有江湖人打了起来,便往楼上一望,也不曾看得真切,就提着东西往楼中跑来。
    江慈心看他一溜烟地跑来,心中一紧,暗骂他一句。
    品香郎见他分神,知机不可失,往窗外一翻,放话道:“江大侠你最好不要动一丝内力,乖乖歇个三天吧!”
    江慈心额头青筋爆出,心觉此事有所蹊跷,并不全信,却怕追出去真逼得品香郎在长街使毒,路上行人颇多,平白遭了无端之祸。
    更何况,那傻乎乎的繁羽亦在其中,生怕赶不到蹭这份毒,正跑得飞快。只好收了劲,放那品香郎逃了。
    人人都从福瑞楼跑开,偏那小倌一个逆着人流往这儿凑。
    江慈心眼看他跑进福瑞楼大门,不多时便登登登地上了二楼。
    这里刚经打斗,再无他人,桌椅坏了几个,木屑满地。
    “江大侠,你没事吧!”
    他气喘吁吁,一头大汗。
    只见江慈心一人立于残局之中,俊颜凝着,不知喜怒。
    他背后是残阳留下的红光,从雕花窗格中照进来,将空中尚在飞舞的尘屑印成流动的片段。
    手中长剑未收,一片雪亮。黑衣贴着他挺拔的身形,似随时在蓄力的野兽,下一刻便可以如闪电一般杀来。
    他细长的眉眼似画,融着琢磨不透的深色,看着匆匆跑来的繁羽。
    青年周身未散的肃杀之意,令人望之却步,可是那双眼,又勾得人心醉神迷。
    这一幕不知为何,叫繁羽心头砰砰作响,使他转不开眼来。
    江慈心收剑入鞘,那片银光一寸寸短去。
    话里火气未消:“你跑过来做什么?”
    繁羽愣愣答:“我听人说这边出了事……是江湖打斗,怕是你出事……”
    江慈心闻言,有些生气道:“你是真不记得,还是不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收了剑,往繁羽那儿走,一步一步越过狼藉。
    “遇到这种事,有多远就跑多远,寻个安全处躲好,等打完了再出来,你忘了吗?”
    他眼底有些闪烁不明的东西,声沉如酒般地吟诵了一遍。
    话说完,人也恰恰好停在繁羽面前。
    繁羽见他如此,心如鼓擂:“是我情急忘了……”
    “若我已被人所伤,你来又有何用?”
    “我……”
    “方才那人说,此地被他混着数种无色无味之毒,你冒然来了,不是平添麻烦?”
    “我……”
    虽然话是如此说,可是看到繁羽不顾自身,只往他所在之处跑,他心里并不是全无触动。江慈心自己也不信品香郎的话,但却很想知道,这繁羽为何逆着人流而来。
    看他白嫩脸颊一层浮红,额上汗珠点点,是当真着急狂奔至此。
    世间为何会有这么一人?不知危险,不知死活地朝自己而来?
    他心中所想为何?他所求为何?
    他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繁羽被他连问之下,不知做何答。他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只会给江慈心添麻烦,可在街上看到江慈心在楼中与人相斗,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在下头看戏。
    “我只是,想走得近些,也不知怎么就跑了上来……”他低头吞吞吐吐,想到江慈心说的,又紧张起来,“你说这里有毒?那你现在……?”
    他一着急,手就扯上了江慈心的袖子。江慈心低头一看,繁羽原本提着个食盒,现被他随手放在一边,孤孤单单的。
    江慈心自觉无事,就故意将毒物之事撇过不提,板着脸问他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没什么要紧的,江大侠你有没有中毒,要不要我去别院找人来?”繁羽不知他为何顾于小事,急得追问。
    江慈心看他满脸着急,知道是担心他所致,不由心里暖意流动。
    这呆子,都不担心他自己会不会中毒?
    可看到繁羽为他着急,又有几分得意。于是绷着脸蹲下身,自顾自揭开了那食盒。
    里头藏着盒刚蒸好的糕点,个个粉嫩可爱,顶上缀一朵红花。
    是江慈心送过他的那种。
    江慈心一看就认了出来,他本含火气的语调,不知不觉软了几分。
    “……这是?”
    这点心,江慈心自从离了南霖后也不曾吃过,有些馋了。
    “你买的?”
    繁羽看他揭开了盒子,只好点点头。
    他后来问了人,才知那家糕点铺子离福瑞楼不远。今日江慈心说走便走,繁羽猜他生了自己的气,想买来给他,哄他消气。
    “我想送去别院给你,谁知在路上恰好碰到……方才黄叔之事,还望江大侠莫要在意。”繁羽亦跟着蹲下身,抬眼望着他,软语一句,江慈心火气顿消。虽然还不曾逼出想听的话来,可看他满头汗的样子,还准备了东西来求和,他略觉满意,似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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