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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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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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嘀咕:怎么大夫还管发糖吃?
    那头繁羽一看顺宝亮晶晶的眼,知道是这小家伙馋了,于是也笑着喂给他一颗金丝糖,自己只拈了一小颗碎的,盖了盖苦味。
    小顺宝吃了糖冲他直乐。
    繁羽将余下金丝糖包好,放在药碗边。
    不想小顺宝还不放过他。
    小孩含着糖,口齿不清地指着木托盘子。
    “小羽哥哥,还有药呢。”他指着碗边的白色小瓷罐,“严大夫说了,这药是要好好涂的,你可不能忘了呀!”
    繁羽拿起罐子,揭开一闻,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他醒来后,身上无汗,衣物也焕然一新,身上细碎伤口也一应仔细涂了药。
    伤口一处在明,是双腿内侧腿跟,因不适骑行破了皮。
    另一处却在暗,乃是那晚交合所致。
    他之前偷偷沾了点身上的药膏闻过,清凉中混着些微香气。
    那味道与眼下严青送来的别无二致,想必是严青为晕睡中的他细心收拾过了。
    本以为严青只是为他开方治病,不曾想连这等事都是亲力亲为。繁羽自是极为感激的,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尴尬之情。
    顺宝见他神色不似先前,以为是他一人上药不便,于是又道:“严大夫还说了,小羽哥哥要是哪里不方便,让我去找他过来。”
    小顺宝说完,拉着繁羽袖子问了句:“小羽哥哥,这个很麻烦吗,顺宝能帮忙吗?”
    一个漂亮又和善,还会分他糖吃的小哥哥,顺宝心里很是喜欢他,见他为难,就很想出分力。
    “以前喜宝撞在门上,我给他抹过药的!小羽哥哥你伤在哪儿?”
    “这,这个……小伤罢了,不用去劳烦严大哥了,”繁羽被他连连发问下,哭笑不得,又不好细说。只好挂起顶顶温和的笑,哄道:“哥哥自己来就行了,多谢你。”
    他抓来小糖包,塞在顺宝手中。
    “顺宝真乖,这些糖都给你吃。”
    小孩有糖吃就高兴,一包糖就能打发。
    繁羽松口气,却不知还有人不肯罢休。
    只觉背后袭来一道风,有什么越过他的肩膀,擦过他的耳边,从他的上方而来。
    接着,他拿着药罐的掌中便一空。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搭住那白瓷罐边,指间微微一夹,提着那小小的细瓷罐子,极慢地从他眼前按着原路返回。
    繁羽的视线自然而然随着小白罐而走,呆愣愣地转头去瞧。
    原本呆在他手里的小罐子,就这么被提着到了青年眼前。
    那不知何时立于他身后的江慈心,正一手夹着罐子端详。
    他双眼眯着,状似细瞧着罐身,那小罐子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后,被他握着置于鼻下一晃。
    江慈心闻后,脸上故作沉吟,一哼:“倒是止血生肌的好药。”
    说完眼睛朝着繁羽一扫:“你哪儿要上药,还非要别人来?”
    其话中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不堪琢磨。
    他一直在旁细细听着,本就看严青不怎么顺眼,如今更是生气。
    可怜那严青,一颗医者仁心被江慈心视而不见,都快踩泥里去了。
    繁羽被他毫不客气地逼问,窘迫之下,一时不知作何解。
    只得回头打发了顺宝下去,小孩见江慈心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忙开溜。
    小顺宝跨出院门,都来不及把院门合上,揣着糖包啪嗒啪嗒地就跑远了。
    江慈心看他迈着短腿跑了,心里冷哼:还小羽哥哥呢,跑得倒快。
    又瞄向繁羽,一袭白色布衣裹着纤细身躯,低头不语的样子显出几分楚楚可怜。与之前那身红衣的样子又有所不同。
    随即忽地想到这衣服是别人帮着换的,他心内又是一阵火气。
    江慈心左手一抬,看都不看地甩出一道掌风,将院门牢牢关上。
    他居高临下,晃了晃手中的瓷罐,好整以暇地向繁羽问道:“说吧,哪儿要上药?”
    
    第25章
    
    繁羽一愣,并不作答。
    他的伤,江慈心应是知道的,却明知故问。他不知江慈心是故意要给他难堪,还是想取笑他。
    亏他前一刻还以为,江慈心对他也并非全是厌恶……莫非是他又会错意?
    繁羽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嘴里的半颗糖逐渐化没了,残留的糖丝甜意全无,倒是尽泛出苦味。
    他忍着心内隐隐钝痛,也不看江慈心,似随意一答:“伤在双腿,皮外伤罢了。”
    江慈心却挑了眉反驳:“你胡说,昨日你明明说是伤在……”
    他说到具体伤处又不知怎说才对,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反正不在腿上!”
    繁羽抬头,眉头一拧。听江慈心所言,已知他是故意,他眸色也黯淡了几分。
    见他一脸确信,腹中不由暗生几分不平。
    “江大侠既然知道,为何又要明知故问?”
    这江慈心提到他的伤处,自己都吞吞吐吐的,却非要以此来为难他吗?
    繁羽真是好气又好笑。
    他向江慈心一凝目,眉间满是不解,混着一抹细碎的愁。
    “你又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呢?”
    江慈心愣了愣。
    繁羽曾在他马上扭了半天,才说了身上有伤。江慈心哪会不记得呢?
    “我……”
    他故意逼问繁羽,不过是因方才不知为何被这人所惑,现得了机会,想扳回一城,也瞧瞧他失了方寸的模样。
    可真如他所愿,见此人这般模样,稍显平复的心绪却又翻搅起来。
    本想捉弄他的心思也淡了。
    “我只是……”他一时语塞。
    “只是为了要我难堪?”
    繁羽一贯清亮的嗓音接上他的话头,语调却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去。
    他脸上泛起疲倦,几不可闻地叹气。
    总是如此,总是如此。
    他因着江慈心一举一动而心思浮动,然后又被逼着要认清真相。
    可笑他还以为江慈心或许……
    繁羽苦笑起来:“那江大侠可满意了?”
    他低垂头,一手按于胸前,带着些微涩然地说:“我此刻,正觉难堪呢。”
    江慈心胸口莫名一堵。不知从何时而起,他已见不得繁羽这般情状。
    万事皆如他愿,可他非但心中没有一丝快意,看到繁羽神色黯然的样子,反而还隐隐后悔。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
    这别院一角,静得让人难熬起来。
    倒是繁羽又强牵起两分笑容,朝江慈心欠了欠身告辞。
    “时候不早,江大侠也早些休息。”
    说完,再无心力去看江慈心的神色。
    他今日为江慈心心绪几番沉浮,却换来一番难堪,只觉心神疲累,不待江慈心反应,转身往房门走。
    江慈心愣了愣,随即乱了手脚,大步上前猛地一手扣住繁羽手臂。
    他是想捉弄繁羽一下,可也只想是小小捉弄一番,从未有过要叫他伤心难过的意思。
    他记得今日初见之时,繁羽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地对着他,神色一片欢愉。不过几杯茶的功夫,这人就像被打落的叶子,眼睛都不愿朝他看了。
    繁羽为他所阻,转头看了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朝江慈心一望。
    青年面上也是恍然,不知为何自己会做出这番所为。
    繁羽眉眼一弯,心下却微微一酸,他观江慈心神情就知道这人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这些举动并不代表什么,可他心头却仍会为这些举动而迟疑。
    他低头抽出手臂,轻声道了声失陪,径自开门进房。
    关上门后,繁羽似失了力气,慢慢依靠在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心头空落。
    江慈心眼见房门轻轻合上,掩去了那单薄少年,又看了看空空的手掌,仍是几许茫然。
    他是想留住繁羽,却不明白为何想要留住他。
    就像他觉得那上药之事过于亲密,不喜欢听到这人那人给繁羽上药,却也不知这缘由为何。
    江慈心胸口里有一团被人揉捏搓扁的面团,令他说不出的憋闷。
    说不上疼,算不上痒,只是堵在那,叫人好不爽快。
    他耳力非凡,很清楚那人关了门后,并未举步入内,而是还停在门后。
    隔着门扉的两人,心中都不知自己此刻心境应称做什么,也猜不透门扉另一头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个不知道那个为什么还不走,那个也不知这个为何靠坐门扉,一动不动。
    院子里被月光照得笼上一层光。
    江慈心立于明月之下,微微恍惚,看到手中仍握着的瓷罐,又看看关得紧紧的门扉。
    他想着,至少要把这药还给他。
    于是,踏步往房门走去,也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
    门里那人听到了,呼吸猛地一滞。
    江慈心一直注意着里头的动静,不由停了步。
    繁羽抱膝坐于门后,本想等听到江慈心离了院子再立起身,却不想听到脚步朝自己而来,不禁惊了一下。
    他想转身看一眼门缝,又怕一番动作弄出动静,叫门外那人知道,只得按下心头好奇,放缓呼吸。
    门外江慈心一边听着那头的声响,一边重又迈步。
    他至门前停下,蹲下身,将小小的药罐搁在地上。
    繁羽看不见外头的动静,只听到脚步身往他这边靠近,然后停在了门外。
    他们之间,就隔着一扇门。
    他背脊僵直,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不敢发声。
    等了一会,听到外头江慈心带着些小心地说:“那个,药……我放在门口了。”
    他停了一停,里头并无回复,只好略带无奈地喊了一句:“我走了!”
    门外静了静,外头的人似乎转身起步要走。
    繁羽抱膝不发一语,不知应是就这般装作没听见,还是应该回一句慢走。
    正迟疑着,门外脚步响起,那人踌躇两步却又去而复返。
    繁羽背脊顿时紧张地一抽。
    然后,他听到那低沉如一尾古琴的嗓音,有些小心翼翼地再次于门外响起。
    “你若要上药……找我也无不可。”
    那人话中掩饰不住地窘迫、妥协、尴尬与不自在。
    繁羽屏息,周身一颤,不及细细分辨,身体在门的这一侧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江慈心想了想,欲盖弥彰一般,含糊地又加上一句。
    “……反正你救过我,上个药也不算什么。”
    繁羽紧靠在膝头,一手捂着嘴,鼻息急促。胸腹间无数期望与失落否定互相涌起浪潮,撞得他瑟瑟发抖。
    门外安静了片刻。
    随后江慈心提声道:“我走了啊,你记得出来拿药。”
    接着脚步声响起,离门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这回是真的走了。
    繁羽这才将脸埋于膝盖上,他听着那平平无奇的两句话,眼眶不知为何红了。
    这叫人灰心,又不知要如何忘却的江慈心啊。
    
    第26章
    
    江慈心回房的路上,被人传话说欧阳情找他,于是随人转道书房。
    他顺径而行,原本堵在心口的那块面团,好似也软和了些。
    放眼瞧去,别院内随意一处流水花木皆是一景。
    这处南霖别院的院主名叫宁飞麒,正是位颇有雅趣之人。
    今天白日里,就是这位院主陪同欧阳情他们巡视院下产业,跟随之人也有数十名,个个听令行事,不多话却极为机敏,可见宁飞麒驭下也是有些办法的。
    宁飞麒幼年因身世缘故被送入佛家寺院,直至十一二岁才下山入江湖。他一身佛家内功,心术也正,又随着大儒家刘子继学功课,考取了功名,说句文武双全实不为过。
    江慈心与他相处之下,对此人印象不坏,觉得他确是位温和大气的青年才俊。
    后来他因缘际会入了埋剑山庄成了院主,仍是改不了读书人的喜好,颇爱雅致,故将别院修缮一新,才有今日别院的许多景致。
    宁飞麒正于檐下静待江慈心。
    他面如冠玉,一身玄青袍,手中持一把十二骨墨玉扇,很是倜傥风流。
    江慈心随仆人至此,侍仆见宁飞麒候着,便朝两人施了礼退下。
    两人都上前几步,浅行一礼。
    “宁院主。”
    “江兄弟,”宁飞麒作请,“庄主在内等着,临风来消息了。”
    书房内,欧阳情在书案后坐着,却看的是账本,一折小信在案边摆着。
    欧阳情对于生意之事其实并无多大兴趣,只是身在其位,终是难免。他垂目看着,正欲叫宁飞麒进来询问一二,就见二人到了。
    “慈心,”他示意江慈心看过桌上的信件。
    江慈心取来一扫,临风那头一切顺利,并无金银楼骚扰。
    他将信交还给欧阳情:“看来临风不出十日就可到师妹那边。”
    欧阳情点头:“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在此停留五日。”
    他将合起的账本,往桌前一放。
    “这几日,我们要在南霖好好逛逛,金银楼不来便罢,若是来了,总不好叫他们白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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