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兴帝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消息,艰难痛苦道:“你二哥……”
“二哥已经去了,父皇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二皇子哭红了眼,哽咽道:“便是不看儿臣,也要看着大齐的江山与文武百官。二哥薨逝,已经是国之大殇,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儿臣靠谁去啊!”
正兴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不是梦,太子竟然真的薨逝了!
这一刻,他不是天子,不过是个被丧子之痛折磨的父亲而已。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惊恐的求饶声: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儿,他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我会带着他离开,离得远远的,隐姓埋名,永世不会回京,求求你,放了他!
女子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他看了她一眼,动了恻隐之心,再一看,那八岁的孩童身穿明黄色龙袍,正对着那侍卫拳打脚踢:放开我母后,你们该死,朕要杀了你们!
朕!
他才是皇帝,他才是正统的皇帝,这黄口小儿,不过是康太后扶持的傀儡罢了。
明黄的龙袍刺激着他,他不再犹豫,一剑刺穿那明黄的小身躯。
女子凄厉绝望响彻整个大殿:朱嗣检,你杀了我儿,你不得好死!我康三娘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世世代代诅咒你断子绝孙。你想坐稳这江山,你休想!休想!这江山只会落入旁人之手!
哈哈哈哈……
女子近乎癫狂地扑到孩童身边,抱起那带剑的身躯,重重刺入她的胸膛。
正兴帝一惊,猛然睁开双目。
康太后已经死了,是他的手下败将,康三娘也死了,她生的伪帝也死了。
他才是正统的皇帝,他没错。
“父皇!”四皇子见正兴帝满头大汗,忙拿了帕子给正兴帝擦汗:“您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将正兴帝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目光关顾一周,发现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四皇子,就只有几个太监内侍。
四皇子见正兴帝如此,忙道:“母后得知二哥遇害,昏迷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五弟正陪着母后。三哥来了一次,怕您不喜,便又回去了。六弟年纪还小,见您躺着一直哭个不止,儿臣怕他哭坏了身子,就让人将他抱下去了。”
“你安排的很好。”正兴帝苦涩道:“宣内阁首辅袁牟进来。”
“父皇,儿臣已经让袁大人与礼部尚书商讨二哥丧葬之事了,一定会办得隆重,给二哥身为太子的哀荣。”
四皇子说:“跟您的身体比起来,别的都是次要的,您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整个大齐都需要您。”
正兴帝猛然遭受丧子之痛,疲惫不堪,听了四皇子这一番话,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除了陆铮之外,他还有六个儿子,裕庆太子与二皇子先后薨逝,三皇子五皇子一个脸上有胎记性格古怪内向,一个懦弱不堪,幸好还有四皇子能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
“你做的很好。”
四皇子却道:“二哥不再了,三哥不方便见人,儿臣便是最大的,身为哥哥,本该给弟弟们做榜样。”
正说着话,内侍端了药进来,四皇子亲自替正兴帝尝药,又亲手喂正兴帝喝药,等正兴帝沉沉睡去,走出乾清宫,他的脸上才闪过一抹狠厉得意。
不枉他五年前在二皇子府安插人手,养兵千日,终于到了用兵的时候。
二皇子竟然敢如此陷害他,害得他险些丢了性命,他总算为自己、为母妃报了仇。
三皇子脸上有胎记、五皇子懦弱、六皇子还小,放眼整个大齐,还有谁能做太子?
“殿下!”
四皇子派出去的人禀报道:“没有找到傅文,据傅家的人说,他早上出门之后,就没有回来。”
“继续找!”四皇子阴森道:“掘地三尺也要把傅文给我找出来,找到之后,就地正法。记住,要留全尸!”
既然敢两面三刀帮着二皇子设计他,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从京城朝西的大道上,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正在飞速行驶。
驾车的车夫是个武僧,他满脸凶悍,高大威猛,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霍山。
他一路马不停蹄的疾驰,在离京三十里之后,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才稍稍放慢问:“主子,咱们去哪里?”
马车里,傅文森然一声冷笑:“去甘肃!”
第111章 生病(捉虫)
甘肃总督府内; 白姨娘正拉着庄明姿说话; 两人算计着庄明宪来了,必要好好羞辱她一番; 正说到热闹之处; 去送帖子的人回来了。
白姨娘停下来; 问嬷嬷道:“那睿王妃长得如何?是不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
“姨娘。”嬷嬷脸色发红,咬牙切齿道:“奴婢没用,根本没有见到睿王妃。”
她可是总督府白姨娘身边的嬷嬷; 走出去谁不高看她一眼; 往日出门,皆是旁人巴结她。像今天这样,没见到正主,甚至都没有人请她进去坐一坐,还是头一回。
白姨娘脸色立马落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睿王府的下人格外嚣张,接了帖子就让奴婢在门口等着,奴婢怕她们不知道奴婢是谁; 再三说明奴婢是总督府白姨娘派过来的……”
“那睿王府的人怎么说?”
嬷嬷见白姨娘脸上已经有了怒色,就道:“那些人跟没听见一样。后来; 进去回报的人出来了; 说、说睿王妃最近特别忙,抽不开身,没有办法赴宴。”
白姨娘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好个目中无人的睿王妃!”
朝廷有规定; 九边重镇的长官因为身份特殊,戍边的时候只能带妾,正妻与嫡子一律要留在京城。明面上说的是由朝廷供养,免得戍边的大臣分心,实际上就是变相的人质。
整个甘肃,三品以上的官员带的一律是小妾,互相走动,也是由小妾出面。白姨娘受人吹捧惯了,乍然被庄明宪如此冷待,她如何能受得了?
一时间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知如何出心里的这一口气。
庄明姿满脸的羞愧:“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这般羞辱。我那堂妹,未出嫁时只是顽劣,不想出嫁之后竟变得如此傲慢无礼。”
“虽然她是王妃,是正妻,您是妾氏,是偏房,但睿王之前在卫国公府长大,见了侯爷也要叫一声表舅的。算起来,您其实是她的长辈的,她这个样子,分明没有把白姐姐您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份了!”
白姨娘是土生土长的甘肃人,父母是祁连山的牧民,忠义侯到祁连山下跑马的时候遇到的她,见她容貌秀美,娇憨可人,就纳了她做妾。
莫说是侯府这样的顶级豪门了,便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她都一窍不通。这两三年来,她根本也不曾学过规矩,因为明年忠义侯要回京城,她怕自己出丑丢脸,才叫了庄明姿来,跟着她学规矩的。
从前她规矩不如彭总兵家里的娄姨娘,屡屡遭到嘲笑。自打跟庄明姿学了规矩,不仅娄姨娘不敢在规矩礼仪上面嘲笑她了,有几次还被她说了一回。忠义侯也说她说话做事比之前稳妥,有大家风范了。
几次下来,白姨娘不说对庄明姿言听计从,至少也已经视她为心腹了。
听庄明姿说了这些话,她立马挑眉问:“庄妹妹,你是说,睿王、睿王妃本是我家侯爷的晚辈,是吗?”
“之前的确是这样的。”庄明姿把陆铮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卫国公太夫人与忠义侯太夫人是嫡亲的姐妹,之前睿王在陆家,自然是侯爷的晚辈。现在,睿王是皇家人,不过,陆贵妃与侯爷是嫡亲的表兄妹,陆贵妃是睿王的婶母,那侯爷自然也算是长辈的。”
白姨娘认识忠义侯之前一直在放牛,认识忠义侯之后,就没长进到哪里去,她自然对庄明姿的话信以为真。
“庄妹妹,你之前跟我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不仅要敬重长辈,就是长辈身边的猫儿、狗儿都要格外看顾着。既然我们侯爷是睿王的长辈,那我身为侯爷身边的人,自然也算得上长辈了。”
白姨娘趾高气昂道:“我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晚辈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吧?”
庄明姿一直都知道白姨娘很蠢,但是没想到白姨娘会蠢到这步田地。
本以为让白姨娘给庄明宪添堵,要废点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了。
她忙道:“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只不过睿王妃必定不会认您这个长辈的。”
“由不得她不认!”白姨娘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睿王与杜雪娘打得火热,连出门都带了杜雪娘在身边,睿王妃早就失宠了,既然如此,我教训她,恐怕睿王也不会说什么。”
……
对于自己得罪了人,有人在背后要“管教”自己这件事,庄明宪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白姨娘派来的嬷嬷是童嬷嬷交代的,庄明宪略想了想就拒绝了。
她替忠义侯夫人带药材的目的,是为了让陆铮能跟忠义侯牵上头,说上话,并不是真的想跟白姨娘交好。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再跟白姨娘结交的必要了。
而且,她最近的确很忙。天气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她想给陆铮做一套衣裳,他们来的时候,带的还有几张狐狸皮,她准备给陆铮做两个护膝。
这样一来,时间就很紧了,她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做针线上,连老太太、老太爷喊她出门她都不去。
从前老太太喜欢存钱,现在他变得格外爱花钱,隔几天就会跟老太爷一起出去,本来宅子里空荡荡的,很快就被各色物品填满,越来越有家的气氛。
这一天,老太太与老太爷说要去大佛寺,让庄明先也跟着去。
庄明宪刚到张掖的时候,陆铮就跟她说过,大佛寺里有个巨大的卧佛,光一个小小的耳朵就能坐好几个人,非常巨大。
她很心动,想着之前答应过陆铮,要陪他一起去的。现在陆铮不在,她怎么能一个人先去?
老太太听了就笑:“你这一次跟我们一起去,等下次你跟陆铮去的时候,我们就不去了,正好你们好好玩个够。”
庄明宪想想也是,当即就说:“那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头有些晕,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低头做针线太久了。”庄明宪说着,就要去给自己号脉,号了一会,又让谷雨拿了镜子过来,对着镜子看了自己的舌苔、脸色。
“怎么样?”老太太声音紧张带着期待:“是不是有了?”
庄明宪觉得头晕得厉害,她强撑着给自己开了方子:“是得了伤寒,估计是昨天贪凉,吹着风了。”
“怎么会得了伤寒?你的医术这么好,怎么会生病呢?”老太太脸色一白:“除了伤寒,是不是还有其他病?”
“没有,没有。”庄明宪扶着头,哭笑不得道:“我医术虽然好,但是不代表我就不会生病啊。的确是伤寒,祖母,您别担心。”
“没有大病就好。”老太太扶着她进内室,边走边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让人去抓药。”
庄明宪服了药,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呵斥声,说话声,朦胧中睁开双眼,看到老太太在旁边坐着:“没事,没事,抓住了两个小毛贼,人已经抓住了,没事了,你睡吧。”
听到人已经被抓住,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再次睡着。
因为药对病症,庄明宪第二天早上醒来,病情就减轻了一大半。
用过早饭,她才想起昨天睡着的时候依稀听说家里来贼的事情,她问老太太:“贼怎么这么大胆?是不是送到县衙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可认识总督府的白姨娘?”
“白姨娘?我跟她并无来往,她之前给我下过帖子,说要给我接风,我婉拒了。”庄明宪皱了眉头:“难道贼是白姨娘派来的?”
老太太面沉如水,怒目圆瞪:“就是她!那贼人虽然有功夫,可怎么能打得过丁兴,被抓住之后,一顿暴打就全都招了。白姨娘竟然让他潜进来,想偷几件衣服,你也也好,你身边服侍人的也罢……”
庄明宪愕然:“会不会是弄错了?我跟白姨娘无冤无仇,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
“没弄错!”老太太怒道:“丁兴还在外面抓住了他的两个同伙,这几个人本是张掖本地的无赖,是白姨娘身边的嬷嬷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做的。我说要当场打死了事,丁兴却要等你醒了处理。这种腌臜的事情,根本不用你处理,就该乱棍打死丢到总督府门口,让白姨娘看看!”
庄明宪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她没想到这个白姨娘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跟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