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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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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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孝廷的眼泪掉下来,滴滴落在秀荷的红唇上。那双目迷蒙间,两个年轻的人儿痴痴相看,互相便把对方看到了最深处,那心底里的爱与恨与怨与自私再遮也遮不住。
    梅 孝廷下抿着薄唇,苍凉的嗓音微微有些哽咽:“关秀荷,我先前所做的那些……其实只是想要赚点儿钱,然后带着你离开。我想我们能够回到从前,再没有人来干 涉,也没有人能欺负你,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像小时候一样满足……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真的来不及了吗?”
    秀荷摇摇头:“来不及了。花谢了再开,便不是原来那一朵花;月缺了又圆,逝去的光阴却早已再不回来。我的孩子若是死了,我对你的恨,只会比你现在对我的恨更要加倍……梅孝廷,你我恩断义绝、各自为生吧。再纠缠也没有意义了。”
    “少爷、少爷,担架抬来了!”荣贵携几个小厮急急冲过来。
    “好,那你先去看大夫。”梅孝廷俯下薄唇在秀荷唇瓣轻轻一吻,两个人的眼泪便纠缠在了一处。
    他的唇依旧似少年清凉,吻得那般小心,就好像他中间并没有吻过张锦熙,也没有在芙蓉客栈亲过姐儿,更没有沾染过琴儿的口脂。
    但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梅孝廷了,因为只这唇齿纠缠的空隙间,秀荷却睇见他眼中悄然掠过的一抹释然。
    是了,那一句“我的孩子若是死了”,便叫他知道了她的无碍。
    只要她无碍,他的执念便依旧还在。
    “梅孝廷……你放过我吧。”秀荷不想再与梅孝廷攀扯了,但她没有力气挣扎。费力抬起头,只这忽然一仰面,却看到那巷口一道英挺身姿萧萧而立。
    是庚武,着一袭镶兔毛领对襟马褂搭银灰色长袍,显见得是才谈完生意从福城归来,手上尚拎着一盒子给她买的酸枣糕。那清隽的狼脸上表情却从未有过的阴肃,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身上斑驳的鲜红,步履沉沉走过来。
    “三郎……”秀荷便把手伸向他,想要他抱走自己,快点儿离开这阴暗。
    “嗯,你痛不痛?”庚武滞滞地凝着秀荷,嗓音低沉且冷静,然后把秀荷小心揽入怀中。他的手动作有些用力,秀荷的腰上被一紧,应该是梅孝廷舍不得放,但最后还是放了。
    也是奇怪,那骨肉竟好似与她的爹爹心有灵犀,一入了庚武的怀抱,竟就不那么疼了。只是血流了太多,身子好倦惫。
    秀荷看着庚武狭长双眸中的幽光,他此刻的冷静,就像是狼在杀戮之前积郁的肃杀。秀荷拽着庚武的袖子,想说,让他走吧,从此了结了。
    但她的言语尚未启开,便只见一道清影在眼前疾掠而过,听庚武一句唇齿低磨:“听着,她们母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庚三爷我必要你梅家替她偿命!”
    那嗓音又阴又狠,是秀荷从未见过的,她竟不知清隽如庚武也有这样阴鸷可怖的一面。
    看到梅孝廷清逸的身子踉跄后退了几步,嘴角有鲜红渗透出来。在大营里当了四年的兽,这样一拳头哪里是家养的少爷能够扛得住?
    梅孝廷承认打不过庚武,拭了拭嘴角,然后看着秀荷惨然一笑——
    “好,既然花开旧影不再、月圆光阴不回,那么……你我自此恩断义绝吧。”
    秀荷好像听见梅孝廷这样说,困倦的双眸终于阖了下来。
    这是他们今岁,也或者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眼对视了。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秀荷都没有再见到过梅孝廷。只是隔着一段光景,忽而听美娟从绣庄里带回来只言片语,或者是他从牢里放了,或者是他滞在京城不归,又或者是张锦熙病得厉害,几次三番请他他都肯不回来。
    但这些都只是后话。
    大夫说秀荷的身孕已然两个月有余,也是奇迹,虽则失血太多、身子亏虚,但是胎儿却依旧扎得稳重。因为伤着的是手腕,除却留下一点暗痕,手上的绣工也丝毫并不影响。
    子青总说秀荷命硬,从前秀荷不明白,光阴隔去了十多年,如今终于悟了那话中真谛。是啊,岂不是命硬嚒?怀得不知不觉,也没给她添麻烦,期间和庚武那样好,还被疤脸绑架,竟然都还能保存得住。
    庚武高兴坏了,把她宠溺得不得了。他本是个冷峻的男儿,甚么刀光血影不曾见过,那一瞬间竟把脸埋进她胸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便红了。竟然也不顾婆婆嫂嫂们在场,在她唇上重重一啄,叫一声:好老婆。后来没少被红姨拿这一幕取笑。
    全家都把秀荷当成宝一样的宠护起来,不让下床呀,一定要在床上躺到把气血补齐。庚武更是变着法儿的给她开小灶,尽管生意上越来越忙,每日晚上依旧准时归家,几乎不在外面应酬,心甘情愿被她的孕气闹腾。不稍半月,秀荷的脸便又圆了回来。
    老 关福头一次上门探望,用红字包了两挂冰糖和鸭蛋。他是个粗糙的北面汉子,晓得亲家一院子都是女人,从前是从来不好意思拜访的,这次竟然和红姨一起来了。红 姨是春溪镇怡春院的当红老鸨,但庚夫人也没有摆出怎样的脸色,庚夫人涵养很好,对人很客气,亲自端来了茶,又把屋子空出来给秀荷说话。
    阿爹吧嗒吧嗒着水烟斗,眼睛贼精精的把屋子扫量了一圈。看墙角边的架子上堆满了古籍书卷,其余的日用所需全是闺女的,桌上还放着零嘴吃食,心里便暗自满意,知道闺女在婆家没受委屈。
    骂 梅孝廷:“活该这小子被抓牢里去,简直丧心病狂。丫头从前不听我劝,老子打一看见他就觉得他与你八字相克。街角瞎子也说了,那小子他命煞孤星,他这辈子谁 也留不住!”一边说一边气得咳嗽,又得“寸进尺地”问秀荷,庚武这间屋子这样小,几时才准备搬家,可不能委屈了自个小孙女儿。
    红姨赶紧把阿爹赶出去,说烟气和咳嗽熏着胎气可不好。阿爹虎着浓眉大眼,又怪红姨泼辣刻薄。他两个就好像天生的犯冲,惹得秀荷抿嘴笑。
    阿爹一走,红姨的眼眶立时便红了,揩着帕子边拭眼泪边嗔恼:“你这丫头学你娘,惯爱口是心非,早先谁和我说的‘不喜欢’、‘受不住’,要真受不住,能这样快就怀上?这才成亲多久,孩子就两个多月了,可见没少和他好。”
    嘴上刻薄损人,看着秀荷粉扑扑的样子,心底里却都是欣慰。想起当年子青初把她领到自己跟前的模样,七岁大,扎着小双丫,清清嫩嫩的,和子青小时候一模一样。开口叫一声“姨”,心肝都被她软了化了,一定要收作干女儿。
    欣慰她与她娘亲的命格终于不一样,有人疼,有人爱。不遇见那京城第一风流薄情爷,不陷入那得不到的镜花水月,也不用被情爱伤了心、断了肠,终落得个芳华舍弃、红颜薄命。
    做惯了老鸨脸皮就厚了,红姨果然又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幸得自己去庙里求过菩萨,不然哪里这样好命,流了那样多的血还能保得住娃儿。
    秀荷也懒得与红姨贫嘴,最近被庚武惯懒了,说几句话的功夫就犯困。那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得人宠爱,自从被发现了存在后,竟就腾腾地茁壮成长起来,到了点儿就想吃,吃饱了儿就想睡,一个月的功夫,早先看不见的肚子忽而就鼓了。
    人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怀男胎母亲肤色黯淡,怀女儿恰恰滋养容颜。秀荷肚子不大,气色却日渐的水润剔透起来。她便时常抚着肚子,想里头的小肉儿一定也和自己小时候一样,乖呆乖呆的。
    这感觉真奇妙,明明大夫没确认前不知多么害怕生儿育女,此刻知道她在里头孕育长大,却忽而盼望她快点儿生出来。


☆、第72回 风水轮流 
    阿晓是十一月初走的,十月底与秀荷一道从绣庄辞工出来,就一直住在酒庄上帮忙打杂。因为治疗及时,药也从来不间断,那时候病已好得差不多了。等到阿枫找到家门口寻人,庚夫人便叫婆子去酒庄上把她喊了回来。
    阿枫是在新的地方落了脚,然后才告了假来接她。穿一袭素朴的苍色对襟布衣,墨发在脑后黑亮顺垂,看上去干干净净、魁梧又憨俊。看见阿晓一身妇人打扮走过来,叫她一声名字,那目光濯澈,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忽略去中间所有的不愉快与不堪。
    阿晓抬头的那一瞬间眼睛里也有惊喜,继而想到自身早前的污秽,却又躲在小仓房里无颜出来。彼时秀荷尚虚弱地躺在床上养胎,是庚夫人把阿晓劝到阿枫的面前。
    阿晓在秀荷的门外鞠了一躬,她的性子也是倔,说要和庚武划清一切界限,就连秀荷与庚武住的屋子也不肯再往里迈进一步。
    阿晓对秀荷说:“自酿的苦果我自己尝了,虽然代价付出太沉重,索性我吃了这份苦头,晓得了什么叫做珍惜。我不喜欠人,这些日子容你收留,欠你的人情过些日子便还给你。”
    秀荷起不来床,只好靠在床头回阿晓:“过去的不提罢,我收留你本也并非出于情愿。但祝你今后平顺安泰,多保重就是。”
    “多保重。”
    阿 晓被阿枫带走了,到底去了哪里,秀荷没有问。但半个月后,忽而听说堇州府翻天覆地了。钦差大人收到漕台与漕帮地痞勾结行贿、贩卖私盐、强辱民女等一系列 罪证,一张详解图把那个中交易的大略关卡与人物陈明,叫一应当事人等哑口难辨。秀荷才知道阿枫为何耽误到这样晚才出现,原是拿命搜集证据去了,倒也是个有 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江湖好男儿。
    盐道乃国之根本,近些年盐价越炒越高,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早就派过不少钦差下来干预,怎奈何先前 的几位皆是走走过场。今次端王爷铁面出山,皇上大动干戈,查案的动静悄无声息,收网的速度却雷厉风行。漕台大人被撤职拿办,听说连京城的醇济王府险些都被 连累;疤脸虽才接手漕帮半年,到底作恶多端难逃干系,自然也被下到监里。
    梅孝廷命中难逃一劫,案发的时候正独自在堇州府随货,当 场也被官兵带走了。张大拿此人老奸巨猾,明面上携梅孝廷做生意、用他的名走帐,那内里的一应细节却从来不带他参与。梅孝廷在狱中被打得皮肉开花,到底说不 出盐窝在哪里,甚么有用的证据也问不出来,便一直被关在长平大狱里,反倒叫张大拿轻巧逃过了一劫。
    一辈子尽指着这根独苗了,那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身板,哪里经得起几顿严刑拷打?叶氏心疼得大病了一场,整日“我的儿,我可怜的肉啊”,哭哭啼啼和二老爷吵着要儿子。
    五 月初的时候,梅家祠堂的顶梁柱频频往祖宗牌位上掉灰,那时镇上的乡民们便纷纷传言梅家的风光要到了头。梅老太太阴着脸,本来先前孙媳妇假怀孕,差点让野 种坑了梅家嫡长嫡孙的名头,就已经丢大了一回脸面,如今老二又被抓去下监,更是落了人的话柄。气得整日闭门不出,一杆水烟斗咕噜咕噜抽个没完,那青白烟雾 把后宅熏得一片昏蒙阴郁,家仆们连声大气儿都不敢出。
    二老爷梅静海被叶氏闹得没办法,暗地里去信与宫中老太妃求助,老太妃竟千百年难得一回的“生病了”。心中怪张大拿坑了自个儿子,到底还是拿着厚礼去了凤尾镇,叫张大拿想办法把儿子赎出来。
    张大拿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早就怪梅家弄虚作假,把娇养的闺女骗过去受苦了,第二天干脆一顶轿子抬到春溪镇,大吃吃把张锦熙接回了娘家。扬言要叫那小子吃够苦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气得老太太当场喷了口老血,终于撑不住也病了。
    两大首富僵持不休,倒成了福城里好一阵子的笑谈。
    但这些都挡不住庚武的顺遂,庚武的生意也和秀荷肚子里的小团子一样日渐成长了起来。
    因为案子告破,被禁营的货船又可以开舱了。“雲熹号”庚武占了五成股,小黑占三成,已经交了一年的租金,不跑可惜。庚武便又招了一批新伙计,匀出几个弟兄叫小黑带着继续去跑船。两边的生意一块赚,也方便酒庄时不时的运酒北上。
    听 说唐翠娥把青红酒带去宫中给老太后品尝,老太后甚是喜欢。青红酒度数不高,不似白酒劲猛,香似幽兰,甘美醇和,回味悠久独特,女人吃了更是暖身养颜,那风 声一传出去,酒被炒得更火,连皇城根下的铺子也开始往这边下单。周转的银子逐渐富余,庚武便准备年后在堇州府和清江浦各设一家分店。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衙门冒老爷终于来了话,这一回竟也是稀奇,直接不用盘账,下一道公文便叫商会搬离,把东水街上的二间铺面还给庚家,并责令一个月内将四年的租金全部交还补齐。
    那两间二层的铺面,庚武打算一间依旧用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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