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荧幕上,过度缺水的凌琅和封昊二人都进入了间歇昏迷模式,有时他醒着,有时他醒着,即便两个人同时清醒的时候,他们也不再对话,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蒸发掉体内的水分,而早已没有了驱动力的小船在茫茫大海中漂流着,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夜幕降临,月光的笼罩给画面带来一些凉意,潮湿的海风吹醒了凌琅,他看了看身边的人,气息微弱如丝,能不能撑过今晚都让人怀疑。
凌琅挣扎着爬了起来,船舱中的补给品,除了药物和工具,已经消耗一空,可凌琅还在里面翻找着,就在观众诧异他究竟在寻找什么的时候,一把匕首被他拿在手中,正是先前封昊用来为他挖子弹的那一把。
看着凌琅握着匕首,一步步艰难地爬回到封昊身边,众人恍然,一个人活下去还是两个人一起死,如今终于到了做决定的时候,而显然,凌琅已经不打算留给封昊选择的机会。
虚弱的凌琅拿着匕首在封昊身边晃啊晃,他模糊的视角透过摄像机表现出来,时而聚焦时而涣散,那匕首在他眼前时而是一把时而变成若干把,有几次都差点碰到自己。
他甩了甩头,终于把视线稳住,对着封昊,高高举起匕首。
镜头又一次切向天空,一声闷哼过后,是金属滚落到木板上的声音。
凌琅终于支撑不住在封昊身边倒下,而他流淌着鲜血的手,恰好探到了封昊的嘴边。
不知过了多久,久违的陆地终于出现在镜头里,那一霎那,观众们几乎都要代替二人欢呼出声。
严重脱水加上失血过多的凌琅,此时整个人已经几近弥留。封昊使劲浑身力气,把凌琅从船上拖下来,而自己也体力不支地倒在他身边,两个人似乎都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Wele back,”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只剩一口气的封昊闻声睁开眼,映入眼帘得却是他的老对手。
“是你,”封昊勾了勾嘴角,就算身体已虚弱到极限,就算躺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依旧没有露出半分疲态,骄傲得一如当年。
“是我,”老对手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吧,你一上岸,我就亲自来迎接你了,可见我对你是多么得情深意重。”
封昊仍然在笑,但他好像猜到了什么,那笑容越来越不自然。
老对手也在笑,他的笑比起封昊来明显显得意气风发,“聪明如你,现在一定猜到了吧。”
他打了个弹指,立刻有手下呈上一部平板电脑,有红点在地图上一亮一灭地闪烁。
“GPS全球定位仪,我想这个东西你一定见过的,”老对手好心地为他介绍道,“要是没有它,我怎么会这么快就能找到你?”
封昊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面目表情阴沉得可怕。
“他手里拿得是接收端,想不想知道发射器在哪里?”老对手笑得一副狐狸样。
封昊没有问,他也不用问,因为一样冰冷的东西再次抵上了他眉心,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凌琅此时正骑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用枪比着他的额头。
“怎么样,我送你的大礼,喜欢吗?”老对手抚掌大笑,“你肯定想象不到,我早已把发射器植入到他的身体里,这段时间,还多亏了你跟他的形影不离。”
“你出卖我,”封昊直直盯着身上的人,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那人撇下枪狠狠地吻了下来,然而此刻,封昊知道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凌琅缓缓摇摇头,“我没有出卖你,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执行任务而已。”
“执行任务到差点把命也送上?执行任务到献出自己的身体?”
“至少我的任务完成了,”凌琅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老对手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你知道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他故意停下来卖了卖关子,“就是对我无条件得忠诚,哪怕为了我去死。”
“我养了他二十几年,对他下的唯一一个命令,就是把你活着从那里带出来,他从接到这个命令起,就知道即将面对得是什么。”
老对手摇摇头,“现在我站着,你躺着,我赢了,你输了,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什么吗?就是我身边有这样愿意为我去死的人,而你没有。”
“你绞尽脑汁计划这一切,为得就是从我口中套出那个秘密?”封昊突然插嘴道。
“没错,”老对手眼神变得阴鹜,“老三老七都死了,现在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你以为,躲到监狱里,你就安全了?告诉你,你就是躺到棺材里,我也要挖了你的坟,逼你把秘密说出来。”
“那要是我不肯说呢?”
“我会把你关起来,用你能想象到的最残忍的酷刑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你求着我让你说出来,”老对手一字一句慢慢道来,那语气中的残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封昊突然开怀大笑起来,老对手脸色一变,“你笑什么?”
“我笑你准备了那么多酷刑,到头来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凌琅,“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世界上唯一知道那个秘密的人了。”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老对手紧张起来。
“没错,就在不久前,我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了,”封昊看着凌琅的眼神愈发温柔,仿佛在看自己挚爱的情人。
“真的?”老对手迅速看向凌琅。
“是的,他已经告诉我了,”凌琅面无表情道。
“哈哈哈哈,”老对手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秘密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他终于笑完了,“看来你连最后一点存在的价值也没有了。”
他对凌琅冷冷地下了命令,“杀了他。”
凌琅毫不犹豫地拉枪上膛。
“你后悔吗?”他最后问了他一遍。
封昊缓缓地摇摇头,第三次重复了他的答案,“我这辈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凌琅与身下人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认识凌琅这么久,封昊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
“他说得对,秘密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只要我死了,他就不会杀你。”
封昊的脸色变了,“等等,你要做什么?”
“这一次,我也不后悔。”
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枪声惊起海鸟无数,遮云蔽日,万里无光。
24
24、第二十四幕 规矩'修' 。。。
早上经纪人抵达公司的时候,被门口聚众抗议的人群吓到了,他拿出对抗记者的功力奋力突破重围,好不容易才挤进公司大门。
“外面到底怎么了,”他一进办公室就见助理优哉游哉地坐在位子上吃零食,“怎么那么多人?”
“当然是来示威抗议的。”
“抗议什么?”他刚才光顾着往里挤了,连外面人打着什么横幅都没看清。
“当然是抗议你的两个宝贝儿子……”
经纪人瞪着她。
“……你的两个宝贝艺人的床戏被,”她用手在脖子上一比,“CUT了。”
“这跟我们有半毛钱关系?要抗议就去找总局,再不济也应该去找电影公司,跟经纪公司抗议有什么用?”经纪人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啵,”助理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了一下,立刻有记者拿着话筒出现在屏幕上。
“现在你所看到的是从叶氏娱乐正门传来的现场报道,自今晨八点起,有大批粉丝自发聚集于此,抗议由该公司旗下艺人凌琅与封昊参与主演的电影《Prison Breakback Ocean》删减部分过多,导致剧情严重缺失,下面我将对参加示威的影迷进行采访。”
记者拦住一个举着封琅牌子的粉丝,“请问你们为何要发起这场抗议活动?”
粉丝说起话来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我想大家都看到了,这场电影的实际播出内容与前期宣传完全不符。在记者会上,导演曾经明确表示过这是一部节操与下限全无、三观与耻度齐飞的伦理片,可我们受此宣传吸引而买票观影之后,看到得却是一部高尚与情操并存、正义与道德同在的文艺片,我认为,这严重构成了消费欺骗,属于虚假宣传!”
“但是删减过分暴露镜头应该是总局下达的命令,身为国人你应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才对,为何还会如此激动?”
“删减的前提是不影响电影本身的剧情,但是很显然这部片子被剪得支离破碎,剧情前后完全衔接不上,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岛上,一只螃蟹爬过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海上?两个人之前还打得你死我活,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生死与共的关系?这些应有的剧情片中完全没有交代。我们既然买了票,就有权利知道完整的剧情!”
“可是据我了解,影片后期剪辑属于制片方的工作范畴,跟经纪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被采访人打断她,“第一、这部电影是由境外公司拍摄制作的,我们没有办法集体出国抗议,如果我们有机会出国,就直接去看未删减版了,谁还抗议啊?第二,”她从怀里变出一打资料,显然是有备而来,“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该电影公司最大的股东也是叶氏娱乐的股东之一,这两家根本就是一伙的!”
影迷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最过分的不是制片方擅自删减剧情,而是删减了剧情之后,还要在字幕里打上‘此处河蟹3分28秒,请上天入地去寻。’我们也是花钱买V……啊呸,买票看电影的,裤子都脱了就给我们看这个?我们表示严正抗议,绝不姑息!”
“我们跟电影公司是同一个股东?”经纪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助理比他还惊讶,“我还以为是出于这个原因你才让凌琅接他们公司的戏。”
“我让凌琅接是因为……”经纪人手一挥,“算了。
他把助理手里的零食袋子夺过去,“别吃了别吃了,工作了。”
“终于要开工了?凌琅接新本子了?”
“他还没看到,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权,”经纪人把剧本往她怀里一丢,助理一看便叫了出来,“不会吧,《Prison Breakback Ocean II》?”
凌琅看到剧名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接易编剧的本子。”
“放心吧,这次的编剧不姓易,”经纪人到了封昊家也不肯坐,生恐被沙发弄脏了屁股,好在封昊不在,不然两个人肯定又要针锋相对。
“换编剧了?”
“对。”
凌琅这才翻开剧本看了两页,突然又想起来,“我也不接外国人导的片子。”
经纪人无奈,“我早就打听过了,这次的导演妥妥是中国人。”
趁他看本子的功夫,经纪人把来龙去脉给他理了一遍,“第一部票房大卖,剧情上又留下许多悬念,公司的意思是想趁热打铁推出第二部,争取把它做成系列片。”
凌琅往后翻了翻,“照这个剧本拍出来被剪掉的内容会更多。”
“是,”经纪人忿忿道,“但凡有一点可以拒绝的机会,我也不会继续让你跟封昊演这种基片。”
凌琅察觉出了他的潜台词,“什么意思?”
“就是第一部的合同里有这样一条,如果以后拍系列片,制片方拥有优先续约权,你若是不接,就属于违约。”
凌琅沉吟了片刻,“那封昊呢?”
“那还用问?”经纪人没好气道,“他肯定巴不得如此吧,我都怀疑这个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要不是你只接电影,我看他都恨不得把它拍成电视剧,还是韩剧的那种。”
“我知道了,”凌琅合上剧本,“剧本就留在这儿吧,哪天进组?”
“下周。”
凌琅一愣,“这么快?”
“没办法,制片方催得急,不过好在这次不用去岛上拍。”
这次的拍摄地点岂止不在岛上,简直就是在家门口,驱车不到半个钟头就能抵达。
凌琅来到剧组,映入眼帘得是一张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导演,熟悉的编剧,熟悉的剧务,熟悉的摄像。
“这是怎么回事,”凌琅回头问身后的经纪人,“不是说导演是中国人,编剧也不姓易吗?”
“这……”经纪人也糊涂了,“我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他说得没有错,”洋导演插嘴,“这次窝本来就不是导演,窝是编剧,窝确实不姓易。”
凌琅迅速转头,编剧羞涩地举起手,“不好意思,这次我是导演,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凌琅的脸色沉下来了,“你们这个剧组是来玩儿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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