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左左十指微张,两手虎口相帖举在头顶,提跨抖臀,动作行云流水,笑容倨傲自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挑逗意味。
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韩左左全身一僵,动作定格。
独自一人窝在房间里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韩左左不由脸色一红,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极其自恋。
韩左左干咳一声,强装镇定地放下手臂,转过身不由一愣。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黑色的衬衫每一颗扣子都规规矩矩扣好,衣服笔挺毫无皱褶,严谨中透出一股子禁欲味道。
韩左左眨了眨眼,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陌生男子表情淡漠地看着她,眉毛浓密带了几分凌厉,刀削斧砍的侧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睛乌黑深邃,带着无穷的压迫感,锐利的眼神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鹰,随时都会扑上来一击致命。
韩左左心里一凉,咬牙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淡定地开口:“这位先生,你找哪位?”
对方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却让韩左左心跳如鼓,差一点顶不住压力退缩。
韩左左惊觉自己手心泛出了冷汗,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神情倔强,眼神带着隐隐的挑衅。
“哎呀,四弟你怎么上楼了?”
韩左左的便宜老爸周明义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屋内,介绍说:“四弟,这就是我女儿!左左,这是你四叔……左左打扮得真漂亮,这是要去干吗?”
韩左左不自觉松了口气,笑着说:“爸,我们学校新年晚会,我要上台表演,回学校再准备怕来不及,所以提前在家换好衣服……这是四叔吗,我怎么没见过,四叔好!”
周明义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说:“你四叔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国外,这不新年特意赶回家团圆嘛!”
四叔沉默地微一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周明义冲韩左左笑笑,一边追上去一边喊:“四弟,都怪我,我忘记跟你说了,你以前住的房间给了左左,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新的……”
韩左左皱了皱眉,心里不由奇怪,只听说周广荣有三个儿子,这个四叔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韩左左看了看时间,耸耸肩不再想,在外面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就下了楼。
周广荣坐在沙发上,捏着个紫砂小杯品茶,见了韩左左笑道:“明天放假记得回家过节!”
韩左左“哎”了一声答应,对着客厅里的人挥了挥手:“爷爷,爸,还有四叔,我先走了,再见!”
韩左左跑出门,隐隐听到老爷子声如洪钟的笑声。
“郎熙啊,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
韩左左打了车一路直奔活动中心,礼堂里挤满了学生,韩左左一到后台,就看到文艺部长挥舞着节目单团团转。
“哎哟韩左左,你可算是来了,晚会都开场了……老天,幸亏你化好妆了,要不然真来不及了!”
韩左左不急不缓地坐在旁边,抽过节目单查看:“到第几个了?”
文艺部长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还有两个就轮到你了,真是……唉唉,算了,你做好准备啊,我去前面看看!”
根本没啥好准备的,没多久韩左左就上场了。
舞台效果还不错,比韩左左想象中要好很多,灯光打在身上,韩左左深吸一口气摆好动作,鼓点一起,立马动了起来。
欢快的音乐,热烈的舞步,时而优雅感性、时而妩。媚挑。逗,时而倨傲张扬,令人目不暇接。
红色的艳丽裙摆随着动感十足的舞步摇曳生姿,像一朵热烈燃烧着的火焰,跳动出动人的诱惑。
韩左左一舞结束,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年轻的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叫好声、起哄声前所未有的多,一时间观众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韩左左站在台上,突然明白了桑彤为什么那么努力成为优秀的艺人。
站在台上被人追捧的感觉……还真是容易让人飘飘然。
韩左左笑了笑,优雅鞠躬退场。
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小礼堂,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站了一个黑衣黑裤的男子。
郎熙面无表情地看完韩左左的表演,黑暗中,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居然亮得惊人。
舞台上的帷幕遮住了韩左左,郎熙竖起衣领,悄无声息地离去。
礼堂的空调开得挺足,韩左左这么畅快淋漓地跳了一舞,竟然出了不少汗。
后台没多少人了,韩左左坐在一边平复着呼吸,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水喝了几口。
旁边一个男生正在摆弄一盆植物,头发乱蓬蓬的,神情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花。
韩左左好奇多看了两眼,不由出声:“这是铁线莲?”
那男生慢吞吞地转过脸,略显苍白的脸色衬得一双眼更加乌黑。
“你知道?”
韩左左耸了耸肩,随口背诵:“时间和晚钟埋葬了白天,乌云卷走了太阳。向日葵会转向我们吗?铁线莲会纷披下来俯向我们吗……”
“卷须的小花枝头,会抓住我们,缠住我们吗?冷冽的紫杉的手指会弯到我们身上吗?”
那男生立即接上,韩左左微微一笑,和他一起朗朗诵道:“当翠鸟的翅膀,以光明回答光明以后,现在已悄然无声,光明凝然不动,在这转动不息的世界的静止点上。”
男生的眼神越来越亮,狂热地盯着韩左左,激动不已地伸出手道:“我是苏晋!”
韩左左挑了挑眉,握了上去:“韩左左!”
☆、3好大一只秘辛
苏晋紧紧地握着韩左左的手不放,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也认为永恒是存在于时间之外的吗?”
韩左左皱眉,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苏晋激动地侃侃而谈:“我觉得艾略特所说的旋转的世界就是运动的世界,它的运动象征着两个方面:一方面象征着尘世物质生活的世界,另一方面象征着精神世界……”
韩左左:“……”
苏晋吟唱一般,还带着咏叹调,朗朗地高声道:“我倒是很赞同印度宗教中的“梵、涅”,立足于现在,拯救处于时间之内的人类!“
韩左左无语地瞪着他:“苏……晋?”
苏晋热烈地凝望着她:“你不这么认为吗?”
韩左左干笑:“你能先放手吗?”
苏晋怔怔地放开手,韩左左连忙站起来,赶在他开口之前语速飞快地说:“不好意思苏晋同学,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中二太可怕了,韩左左落荒而逃。
苏晋满含遗憾的声音紧追不舍:“我是艺术学院的,韩左左,你是哪个系的?”
韩左左假装没听到,提着裙摆跑得飞快。
韩左左没把这段小插曲当回事,回到宿舍卸了妆,宿舍其他姑娘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韩左左疲惫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开始放假了,韩左左再不情愿,也不好不回家。
周家老宅很大,没多少人住这里,平时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周末或者逢年过节,周家所有人才会聚到一起。
韩左左窝在房间里看书,她妈妈韩琬就端着水果盘推门而入。
“左左怎么不下楼玩?”
韩左左放下书,笑了笑说:“没事,刚刚收拾屋子呢,这会儿有点累了。”
韩琬坐在床边,担忧地说:“左左,你是不是……在周家住得不开心?”
韩左左一边吃水果一边不在意地说:“没有的事,瞎想什么呢你!对了,我想问你来着,以前怎么没听说周家还有个四叔?”
韩琬看了看门,鬼鬼祟祟地凑近女儿,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
韩左左被她弄得也紧张起来,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韩琬神秘兮兮地说:“小叔子是爸的私生子……哎呀,我也是听周明义说的,他一直流落在外,直到他妈妈去世了才被爸接回来的!”
韩左左对周广荣油然而生一股子崇敬之情,不愧是戎马一生的将军,宝刀不老啊!看这位四叔,年纪不比她大多少,不知道周广荣当时是怎么勾搭了四叔的母亲的。
韩琬继续神神秘秘地说:“周明义提过,周老爷子人到中年依然魅力无限,很能引起小丫头的盲目崇拜!不过你四叔的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临死前逼着自己儿子永远不准改姓周……所以现在即便你四叔回来了,也不常住在这里。”
韩左左觉得很神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豪门秘辛,忍不住八卦地问:“四叔是不是……嗯,不会说话?”
韩琬一窒,叹了口气说:“这个四弟好像性子比较冷,不太容易接近,他回来那么长时间,就对我点过头,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韩左左撇了撇嘴,靠在床头欢快地吃着水果,随口道:“私生子嘛,总是有点怪癖!”
韩琬敲了她一记,严肃地叮嘱她:“这话不许再说,他是你四叔,要尊重长辈!”
韩左左翻了个白眼:“他跟大哥差不多大!”
韩琬一想也是,她自己对着小叔子还总是把他当成孩子呢。
“总之,不许随便议论你四叔!”
韩左左挥了挥手:“知道了!”
元旦那天,周家儿孙都凑齐了,大伯周明仁带着周泓,三叔周明礼带着周淳,周家就韩左左一个女孩,搞得她更加郁闷了。
周泓都工作了,和她自然没有共同语言,周淳虽然还在读书,却是个坐不住的,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韩左左只好坐在一边,听那些大人们聊些家长里短。
韩左左支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对面沉默寡言的四叔,发现他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韩左左惊奇了,更加怀疑这位年轻叔叔是个哑巴。
晚饭的时候,周家众人围着一张大桌子,韩左左坐在那里,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周广荣兴致很高,频频和几个儿子喝酒。
两位婶婶和韩琬聊得很热火,韩左左看到自己母亲完全被周家接纳,总算感到一点欣慰。
一张桌子上沉默吃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外来入侵的韩左左,一个是一言不发的四叔。
韩左左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别扭了,这屋子里和乐融融的氛围外,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被周家摒弃在外。
这种感觉,就好像罚站的时候有人陪,少了那么一点尴尬,多了一些坦然。
吃完饭,韩左左主动帮着收拾碗筷,然后乖巧地陪着大家坐了一会儿,就找了借口回自己房间。
天色黑了下来,楼下的声音渐渐小了。
韩左左在屋里觉得沉闷,听到楼下没人了,便轻手轻脚地下楼,一个人到外面花园透透气。
周家大宅周围很静,夜晚寒冷的风吹过来,让韩左左舒爽地叹了口气。
韩左左伸了个懒腰,余光一扫看到一点火光,被吓得朝后退了两步。
“是谁?”
角落里“啪”一声亮起一簇小火苗,韩左左借着打火机的光看清楚人,不由松了口气。
“四叔,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郎熙灭了打火机,晃了晃手中的烟,示意自己下来抽烟的。
韩左左本来想和他客气两句,可是看到郎熙面无表情的脸,连火光都暖不了分毫,不由将到嘴的客套又咽了回去。
郎熙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烟头一闪一闪,轻微的烟味飘了过来。
韩左左倚着树下的小桌,和郎熙各占一隅,互不相扰。
今晚的天空好像格外明晰,甚至能看到几颗星星在闪烁,T市向来是灰蒙蒙的,加上夜晚灯光璀璨,是极少能看到星星的。
韩左左回想刚刚的晚饭,不由想起以往过节的时候,都是自己和妈妈守着一张小桌子,虽然清冷,却别有一番安宁温馨。
周家虽然人多热闹,韩左左却总感觉自己是外人,那些合家团圆的气氛只会让她越发孤独。
韩左左叹了口气,她宁愿自己在外面租间小屋一个人过,也不想寄人篱下,每天和这些不相熟的人假装亲昵。
可是搬出去,妈妈估计会担心吧。
韩左左惆怅地望了望天,突然想到郎熙,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韩左左侧过头看向他,发现不知何时,那一点烟火也灭了。
郎熙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来,眉眼之间仿佛被冬夜染了一层冰霜,漠然地看了韩左左一眼。
那一眼平平不带丝毫感情,韩左左却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有些讪讪地垂下眼。
郎熙脚步不停地往屋内走去,擦肩而过时淡漠地说:“你妈还在。”
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配合着冰冷的语调,乍一听好像在骂人。
韩左左愣了愣,第一个反应是,原来四叔会说话,虽然声音太过冷冽,却意外的好听。
韩左左仔细回味这句话,突然明白过来。
是啊,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