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曾经在沈衣琉那个笨家伙身上重演,那种暗无天日的屈辱和恐慌,绝对会是一生的噩梦。甘碧诺,你触到了我的逆鳞。
手机无声地震动,阿洛斯看清上面的显示,眉心微蹙,接通。
“阿洛斯,你们在哪儿?”沈衣琉的声音有点急切。
“极光。你不在?”眉头皱得更紧。
“他呢?”
“我们没在一起。”阿洛斯心生不安,“我以为你们在一起。”
“我……”沈衣琉停顿一秒,考虑着措辞,“他……啊!”
突然的低呼过后,嘭的一声,似乎是手机坠地的声音。然后,一片阒静。无论阿洛斯怎么紧张地呼唤,那边依然没有声响。他重拨过去,电话却一直无人接通。
一边思考着方法,一边给艾临打电话,他没有练乔的联系方式。可此时,艾临的电话却显示不在服务区。阿洛斯心绪微乱,定了定神,他问鸿门的属下,“月焰的人在哪儿?”
一个属下同样眼带疑惑,“两分钟前突然消失了。”
那群黑衣如夜的男人竟然转眼之间就都消失了踪影。那么多人,却没一个看得清他们的动作。如果月焰全都是这种水准的人,那……他无法理解,中东为什么会成为绝色的基地?
阿洛斯脚步一顿,闭眼,脑中闪过什么,他挣扎着停下了脚步。
“练乔和沈相识十二年。”
不是没调查过练乔的身份。可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那位月焰之主和资料上的练乔十分不同,那场地震后,他就变了。曾经喜欢的人即使变得无比陌生,沈衣琉还是义无返顾。阿洛斯想,动了心,冻了心。
沈衣琉不会属于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掺一脚呢?
那个人,很明显就是赶去救沈衣琉了。他不知道他们的默契怎么形成,可阿洛斯就是觉得,练乔一定是知道了沈衣琉出了意外,才会不管不顾地撤离。
那么,极光这边,就交给他好了。
沈衣琉确实遇到了意外。
那个意外,是练乔。确切地说,是奄奄一息的练乔的灵魂。和梦境里鬼间那些小鬼魂一样,颜色苍白,带着透明,有光折射率。他无声地飘到她面前,身上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休闲服。
她本来就是无力地半坐在窗台边的地面上的,他看了,朝她伸手,好像要拉起她。可透明的五指,却幽幽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一怔,叹了口气,望着发愣的她,自嘲一笑。
“小一,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的声音飘渺。
沈衣琉心脏处猛然一痛,梦境里琉璃那种悲痛欲绝的心情蓦地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想,如果他喜欢她……
“连翘……”沈衣琉大脑剧痛,脑海里的片段纷纷乱乱,她分不清自己究竟爱着谁。如果是连翘,她喜欢得无以复加。可他成了伊祁渊墨,她也放不开他。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连翘是连翘,阿墨是阿墨?
“五年前就抢不过那个人……当初喜欢你也不敢开口。”他失落地低头,嘴角自嘲地扬着,“所以,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连翘,五年前……发生了什么?”沈衣琉下意识地问。
他轻笑,“小一,我很高兴你不怕这样的我。”
“为什么会这样?”沈衣琉呢喃着,却无力伸出手去触碰他。这一刻,她觉得她仍在梦中,只不过主角从琉璃变成了连翘。
“我也不知道呢……”他淡淡地说,飘落到她面前,虚无的手指渐渐抬起,停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小一。”
她怔怔地瞪大眼睛。
“小一,我没多少时间了。”他的身体又透明了几分,可嘴角的笑容阳光又温柔,那是最纯正的连翘式笑容。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老是吃面包,要按时吃饭,努力活得很长久。指不定,十六年后我们还能来一次姐弟恋。另外,一定要小心绿眼睛的柯来昂,他不是好人。还有,他很喜欢你,你也……我希望你可以幸福……”他细碎地叮嘱着,却是让沈衣琉的眼泪一滴滴淌下来。
心痛得快要窒息,沈衣琉盯着模糊视野中的虚影,朝他伸出了手。“你一直在?”
“原来是不在的。”他怜惜地看着她,似乎想揉揉她的头发,可手才抬起来,马上放了回去,“半年前,一个糟老头把我带了出来。之前,我就在一个密室里待着。”
“小一,我知道你过得苦,我也很心痛,为什么自己帮不了你。”他的身体又透明了,沈衣琉伸手一碰,依然感觉不到分毫温度,她怔怔地看着他,就像在观赏一场与己无关的盛大祭礼。
“可是,小一,我只希望,不管多难,你都能过下去。”
这句话,最初出自她口。他竟然还记得。
沈衣琉紧紧咬牙,努力不发出哭声,说不清是感动还是触动,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救他,她不要他像梦中所有的鬼魂那般飘浮无心。
“连翘,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好一点?”
他笑笑,恍如薄雾的吻落在她额上,他的身体逐渐消散。空气里残留着他最后一句话。
“我要你幸福。”
心脏仿佛被绞肉机狠狠搅动,沈衣琉闻得到嘴唇上的铁锈味,她闭上眼,默念着口诀,召唤出更为虚弱的蛋蛋,即使是意念,也带着颤抖。
“蛋蛋,怎么办?怎么办?”
银白色的光芒明暗闪烁,蛋蛋仅仅吐出半句“坏人……”便消失于灵台深处。
沈衣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它要开始自愈了。她知道它所说的坏人是谁,第一次和蛋蛋通话就是在伊祁渊墨的陪伴下,蛋蛋一开口就是一句“娘亲,你怎么和坏人在一起?”。
可她,却莫名地不想去找他。
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太过激动的她,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冷静来思考连翘突然出现这件事上存在的诡异。
反倒是想起了一个小时以前那个侏儒老头的话,听起来,他和柯来昂是一伙的。而且,半年前他就操纵了连翘的魂魄。可明明,阿墨说是因为连翘已经……他才能够寄生的。
昏乱的思绪让沈衣琉不知应该如何推断,也无法主观地认定谁说的是真话。虽然,真相更倾向于连翘这边。可……她认知中的阿墨,是不屑撒谎的,即使他擅长隐瞒。
她捡起地上摔成黑屏的手机,重新开机。
第一条信息是阿洛斯的三个未接来电。
翻到通讯录,手指停在阿墨的字样上。并没有迟疑多久,她按了下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还响着集中的枪声。沈衣琉心一颤,嘴唇微微张开,却是说不出话来。
“小琉璃?怎么了?”还是他先开口。
沈衣琉定了定心神,保持平稳的声线,“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好。”他声音里含着笑意,“想我了?”
“……嗯。早点回来。”
“嗯,你也小心一点,虽然都安排好了,可还是要注意。”伊祁渊墨漆黑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有些人,太狡猾。如果遇到了意外,要马上通知我。”
可是阿墨……意外已经发生了。
沈衣琉眼泪无声流下,她倏地挂掉电话,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之前因为连翘只是魂魄,所以她不敢出声。可现在,听到伊祁渊墨温柔依旧的声音,她却忍不住放纵自己的软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觉得心痛。心,很痛很痛。
跟梦里琉璃后悔的心情一样痛。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的哭声静静回响。
在她看不见的上万米虚空,漂浮着两个灵魂体的影子,其中一人身着白衣,翩然若仙,而另一人,黑袍诡异。然而,他们却同样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的窘迫,心绪没有分毫波动。
甚至,他们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的轻蔑。
------题外话------
【世界无烟节】到咯—。—||
☆、68 隐瞒
电话还没挂断,伊祁渊墨便已觉察到淡淡的不妥。还没等他细问,沈衣琉就倏地断线,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萦绕心头许久的烦躁渐渐加深。
沈衣琉从不主动挂线,他所知的也就在巴黎的那一次。
“阿墨,他们快歇菜了!”艾临推门进来,笑得很开心,“连阿洛斯布置的陷阱都看不透,还想和我们玩命,真是不够看的!”
伊祁渊墨趁机起身,“我回岛,这里就交给你了。”
“擦!你们要不要这么如胶似漆?分开才多久?”兴奋中的艾临仿佛被一桶冷水浇头,非常不满意某人将自己当成后备劳动力的黑心行为。
“阿临,你也可以找一个的。”伊祁渊墨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瞬间消失在指挥室中。
艾临苦命地过去看监视器。
伊祁渊墨的能力已经恢复到全盛的一成,千里之内都可瞬移成功。原鸣岛离极光不过三百公里,所花时间不到半秒。
因而,他看到了沈衣琉在窗台下抱膝而哭的模样。
纤瘦的肩膀颤抖着,很可怜。
夜间海面温度低,他连忙把她抱到了床上。沈衣琉也本能地改抱住他,嘤嘤哭泣。她不想理会这样做的后果,她现在,只想哭掉所有的疼痛和不安。
脑袋很疼,心脏更疼。
唯有他温热的怀抱能让她觉得好受。
“小琉璃……”伊祁渊墨轻轻唤道,拍着她的后背,却不急着询问,一心只想让她稳定下来。
这次哭得不算久,也就两三分钟。哭够了,沈衣琉就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一脸的委屈。
“哪里不舒服?”伊祁渊墨也就一问,他方才就检查了她的身体,发现并无不妥。
沈衣琉轻咬下唇,“头疼。”
“嗯?”伊祁渊墨并没查到她精神力的虚弱,在他看来,她的精神力并不衰弱。
“已经好多了。”沈衣琉补充,这是实话,哭了一场,感觉舒服多了。“你刚才就在附近?”这种速度,按照黑衣酷男的速度,她听见柯来昂和那个侏儒老头说话时,她应该只差一点点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伊祁渊墨嗯了声。只要是瞬移可达的距离,那就是附近。
“阿墨,柯来昂怎么样了?”
“快死了。”伊祁渊墨的声音淡淡的,半点情绪也不带。
快死了?沈衣琉蹙眉,“他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你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略略迟疑,沈衣琉选择了隐瞒。
这一晚,注定是不安定的一晚。伊祁渊墨还在洗澡,沈衣琉就接到艾临打给他的电话,艾临的声音很急,“阿墨!”
“他在洗澡。”
“洗澡?哦--你给他提个醒,柯来昂跑去原鸣岛逃难了。”艾临呵呵笑了下,听起来很阴险,“阿洛斯也跟过去了,我就等着看好戏,记得啊,让阿墨导演得精彩一点!”
“哦”字一说完,伊祁渊墨便穿着暗色的浴袍出来了,半敞的胸膛还滴着几颗水珠。不知为何,沈衣琉觉得他走路的姿势特别有味道。
她把手机递给他,“艾临刚才打电话,说柯来昂和阿洛斯要过来了。”
这倒是个意外。伊祁渊墨接过手机随手丢在床头柜上,凑近她。
沈衣琉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要吻她……果然,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起来。脸红……
缠绵的亲吻持续很久。
伊祁渊墨到底没把她吃掉,毕竟还有两颗定时炸弹。气息紊乱地压在伊祁渊墨怀里,沈衣琉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的锁骨。
“小琉璃,别点火。”伊祁渊墨拉下她的手,却主动吻上她的唇,再次悱恻。
这次直吻得沈衣琉半点力气都不剩,只能像滩水似的瘫着。
“阿墨。”等呼吸平缓了些,沈衣琉便叫了他的名字。
伊祁渊墨顺着她的发丝,嗯了声。
“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吗?或者说,人死了,是有机物变成无机物的过程,还是会形成魂魄,去往地狱投胎的投胎,穿越的穿越呢?”
“……”伊祁渊墨不太明白地狱怎么就成了穿越的地方。
不过,他大抵猜得出她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揽紧了她的细腰,伊祁渊墨低声说:“死,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当初我被敌人杀害,魂魄分离,一半被封印,一半在冥王的帮助下坠入时空漩涡,阴差阳错,便抵达了这里。”他选择了这里使用的魂魄这个词,没用上含义更丰富的真元。
“杀害?”
“他是仙,我为魔。”
“……”沈衣琉脑子有点乱,愣了很久,抬眸看他,却是看到了他瞳仁深处难掩的冷冽和仇恨,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我没事。”伊祁渊墨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阿墨。”沈衣琉点头,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再次沉默后,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