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撕裂般地痛,这痛苦让她浑身发抖,为了让自己能够坚持到一切结束,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回忆了语速。
“伯父,父母,我觉得我和许飞有些方面并不适合,我仔细考虑过了,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和他结婚,请你们原谅。”她一鼓作气地将这段话说出来,短短的句子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她觉得自己再不离开就要在他们面前倒下了,她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立起身来,向许家二老鞠了个代表致歉的躬,然后一眼都没有看许飞,转身就走。
“多多,你在说什么?你别走!”许飞变色,也不顾自己父母惊诧莫名的表情,站起来就追了出去,他在餐厅门外抓住她,声音变调,眼睛都红了。
“多多,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放开我许飞,你没听到吗?我决定不和你结婚,我们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结婚?你给我一个理由。”他已经错乱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知道抓住她,反复地问她为什么。
钱多多也错乱了,从推出戒指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吸入一点氧气,她觉得自己做了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又觉得这才是她唯一应该做的。许飞的绝望让她软弱,她的身体想要她抱住他号啕大哭,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如果这时候不离开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已经说了,我们不适合。”她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不可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多多,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不爱你了,就这样!”她尖叫了一声,这句话如同一柄尖刀猛地扎进他的心脏里,让他在茫然惊痛中竟不知不觉松了手指,而她仿佛是一条在渔网中突然觑得一线缝隙的鱼,猛地挣脱而去,飞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Chapter 18 不舍得
她不舍得看到他忍受与她一样的煎熬,她会感同身受,而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再也没有余力承担同样的另一份。
1
“老钱,你过来看看,两家见面的时候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钱妈妈将衣服抖开在身前比划,床上已是五颜六色一片凌乱,钱爸爸一早上都没法安生地看完半张报纸,表情很是无奈,“我都说了,哪件都好。”
“亲家见面是大事!”钱妈妈一脸严肃,索性过来将老伴手里的报纸没收了,“以后多多可是要嫁进许家当儿媳妇的,我们在亲家面前第一次露脸可不能马虎。”
正说门就响了,钱多多提着包走进来。
钱妈妈看到女儿,手里衣服都顾不上了,走过去一迭连声地问:“多多,今天怎么样?小许他爸妈对你满意吗?他们说什么时候见面?是他们定地方还是我们定地方?你说穿什么过去比较好?”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跟出来的爸爸都笑了,“我说你到底要女儿答哪句啊?这么多问题,一句一句来不行吗?多多这不刚回来,好歹让她喘口气?”
钱多多还站在进门的地方,一句话都没有说,父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而钱多多在父母惊讶的目光中丢下包,抱住妈妈的肩膀,哭了。
钱多多三十岁,以为自己早已经成熟有余足以面对一切困境,但在这样她从未预料到的巨大悲痛与自己最终做出的壮士断腕般的抉择面前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妈妈的怀里痛哭了一场。
钱妈妈听女儿断断续续地将一切说了出来,其感受犹如晴天霹雳,母女连心,女儿的绝望令钱妈妈心碎。
还能说什么呢?她自己也是个女人,知道孩子对女人的意义,更知道孩子对婚姻的意义,她不知道女儿做的是否正确,在现在这个时候,女儿的绝望令她感同身受。
“多多不哭啊,没事的,吹了就吹了,你还有妈妈,妈妈一直都陪着你。”
钱多多哽咽,“不,不是,我没告诉许飞。”
钱妈妈一时没听懂,傻了,十几秒以后才明白过来,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嘴里重复着:“傻孩子傻孩子。”一只手拍着女儿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好像钱多多又回到了多年前还是不会说话的小婴孩的时候,摔得膝盖流血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哭,而她心疼得将女儿抱在怀里拍抚安慰,女儿不哭了她的眼睛还是红的,路过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摔倒的是她。
钱妈妈在女儿房间待了很久,最后是擦着眼泪走出来的,钱爸爸一直在门外焦虑地等着,看到妻子便紧张地问。
“怎么了?多多没事吧?”
“刚睡下。”钱妈妈回头看了一眼。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多多都哭了。”
听到这句话钱妈妈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她不欲在女儿房门前这样说下去,拉着丈夫回到老两口的房间。
这晚上钱家二老肩并肩坐在床上讲了许久,钱妈妈多少年没有这么软弱过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脸靠在太远的肩膀上问:“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都报应在女儿身上了?”
钱爸爸叹了口气,“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多多是咱们的女儿,不管怎么样都有我们陪着她。”
“可我们会老的,总要找个伴,再说了,又有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钱妈妈说完这句话,眼泪又下来了,此都止不住。
2
B&G上下都知道,新来的钱总监就要结婚了。要结婚的女人多是幸福之色溢于言表的,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她不久要步入礼堂了。整日琢磨着婚纱要一字领还是绣边,戒指上的钻石有多少克拉,戒托是皇冠还是八爪形,婚纱照要在哪一家拍,出来的效果是不是美若天仙之类的幸福得冒泡的琐碎细节事。但钱多多明显是个异类,工作以外的状态同事们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公司里,这一切从未出现过。
年轻的女同事私下里表示佩服,说看看人家,要不怎么是总监呢?但再怎么专业,要做新娘子的人气色总该是与旁人不同的,就算没有整日里眉开眼笑鹤立鸡群,至少也是面带喜色精神焕发,可钱多多前段时间还是喜气洋洋的,这些日子却是说不出的萎靡不振,就连整日飞来飞去的史密斯都看出不对来了,私下里问黎东她这是怎么了,是浊出了什么事。
黎东摇头,想了一想,又道:“我会与她谈,如果她愿意告诉我的话。”
史密斯是知道黎东对钱多多的心思的,也知道他一处苦心最后成了泡影,闻言顿时满露同情之色,很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黎东想好了要与钱多多谈谈,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
自钱多多表示她要辞职之后,黎东对此事保持着最大限度的沉默,她的辞职报告至今还躺在他的抽屉深处,就好像只要他不与任何人谈起,它就是没有发生过或者不会发生的。
他也没有再也她单独共处过。他后退一步,默默地注视着钱多多,她近在咫尺,却又是他穷尽所有力气都无法触及的,他无数次在夜里懊恼自己当年竟然放开了她的手,他以为自己还能将她找回来,但事实却正相反。
没想到却是钱多多主动来找了他,中午的时候钱多多敲门进来,问他是否愿意与她一同午餐,黎东意外之余点头应了,两人就去了公司附近的餐厅,坐下后黎东仍在踌躇,看着明显消瘦的钱多多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钱多多,用她一向直接的语气向黎东说了第一句话,没有一点拐弯抹角:“黎东,我的婚礼取消了。”
这要换了平时的黎东,他多半是要反问一句“赵的不是因为钱”,但在这个时候他实在说不出任何玩笑话来,只知道重复:“到底是为什么?”
她在这样的追问前安静下来,他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两人同时沉默,数分钟以后钱多多才勉强笑起来,开口道。
“我做了检查,结果是我很可能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怎么可能?”这次黎东是真的震惊了,脱口而出,“我不信,你看上去这么健康,一定是医生误诊,我陪你再去医院重新检查。”
钱多多不语,并未开口解释自己已经反复检查过无数次了,只是看着面前震惊过度的男人,慢慢露出一个无比复杂的苦笑来。
看,这就是男人们的反应,他们就连是否能够接受都不用考虑,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
钱多多的笑容让黎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心一沉,说了一声:“对不起多多,我只是……”、
“没事,你只是做了正常的反应而已。”钱多多摇头,“检查结果已经确认过了,事情就是这样的,不能生孩子并不是绝症,你不需要担心或者安慰我。”
那么说,事情是真的。黎东整个心都沉了下去,但另一个念头突然升了起来,他站起来,拧起眉毛,“所以许飞因为这个和你分手了?是他提出取消婚礼的?”他说到这里,脸上的怒气已经克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拳头都握紧了。
钱多多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也站起来说话,“不是,分手是我提出来的,许飞还不知道我做过这个检查。”
黎东怔了一下,迷惑地,“多多,你这是为什么?虽然我看不惯让你一时没法接受罢了,至于许飞,我不希望我和他未来建立在勉强为之的妥协与接受上,我知道他想要孩子,我爱他,不希望他左右为难,如果不知道会让事情结束得简单一点,我宁愿他永远不知道。”
“可你告诉了我。”
钱多多平静地,“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黎东,我相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东默默地听着,许久都没有做声,他觉得带着平静我微笑说这些话的钱多多很美,是带着光的,但这美又不是属于他的。他的心里无限地矛盾着,想要接近她,又觉得他与她之间隔着无数重无法跨越的墙。刚才的震惊犹在他身体里冲撞,他妒忌许飞,有一个女人爱他爱到竟然连一点勉强都不愿他有。
她什么都没告诉许飞,却在他面前坦白,说她相信他,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黎东搓了把脸,让自己振作起来,坐正身子道:“多多,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钱多多点头,“我会继续工作下去。”
“当然,你的辞职报告我还一直都没有批呢。”
钱多多短暂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就这样?”
钱多多叹息,看着黎东说话,声音艰难,“还有一件事,或许会让你为难。”
3
中午的时候,钱多多在公司露台上拨电话给许飞。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暴雨了,这城市的雨水总是来势汹汹,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尤其是站在高处的时候,黑压压的一团云过来,远近大数都像是陷在末日的气氛里。
她在这样压抑的背景里拨那个熟悉的号码,心脏难过得像是被带着刺的重物挤压成一团,许飞几乎是立刻就接电话了,她听到他的声音,有几秒钟连呼吸都做不到了,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在那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就沉默了,等着她开口,就像这段时间他一直做的那样,等着她。
那样沉默的等待,就连钱多多的妈妈都受不了了,夜里立在漆黑的露台上看着楼下那两点执著的车灯哑着声音对女儿说:“你还是下去和他说清楚吧,这样不是办法,小许也不容易,就算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吼不要这么折腾,我看了心里都难受。”
钱多多就哭了,她何尝不想下去,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想念他了。他们一直是亲爱缠绵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么难才能打开的心,她手心还残留着抚摸他的皮肤的感觉,他们拥抱在一起的彼此手臂的力量,他睡着时呼吸的频率,还有做爱时两个人所分享的呼吸以及交融在一起的汗水的味道在每一个不期然的瞬间像子弹张样穿透她,让她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就会全然崩溃,不顾一切地奔回他的身边。
但她却不能,或许不是不能,只是不舍得。
不舍得看到他忍受与她一样的煎熬,她会感同身受,而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再也没有余力承担同样的另一份了。
钱多多努力,干涩的喉咙终于给出了响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许飞,我想和你谈谈,就今晚,有时间吗?”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许飞早到了。
他是跑过来的。这段时间他经常跑步,清晨所有人还在床上与床单被褥缠绵的时候,他已经跑过大半个城区到公司了,换下运动服还不到八点半,往往让踩着时间来上班的助理与秘书们大吃一惊兼无地自容。一个工作,加班到深更半夜再换鞋跑回去,一来一回十几公里,马拉松选手训练也没这么有规律。
他所在的楼层已经有人私下里组织开过小型会议,众人纷纷表示要选派代表与许总谈谈,他们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如果他再这么以身作则地过分勤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