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
言士尹看见俩人一道回来颇有些惊讶。因为言方难得回来,言士尹很是高兴,他让戈彤把藏了好些年的酒拿出来。
笑柔换了一套衣服走到饭厅,他们已落座,言士尹坐主位,笑柔和妈妈坐在左侧,言方在右侧落座,他脱掉大衣,只穿着靛蓝色的毛衣,领口露出洁白的衬衣领子。言方正好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他礼貌地对她笑笑,又别开眼去和言士尹交谈。
言士尹给言方和笑柔各自斟酒,戈彤赶忙阻止他往笑柔的杯里倒满:“女孩家怎能喝那么多烈酒。”
言士尹挡开戈彤:“难得一家团聚,一点点怕什么,来,柔柔,言爸爸和你碰一杯,我老来难得那么一个听话懂事的闺女,老天真是眷顾我,但你只许喝一点。”他又拍拍胸口,自豪地对言方说:“我闺女真贴心,特意去了观音庙,给我和你嫂子求了两道签,还怕我做科学政治的别笑话她愚昧迷信,我活那么多年都没谁那么贴心过,真真是比在隆冬里喝热酒还暖乎。”
笑柔很是不好意思,轻啜了一口,只感觉有炽热的火热从喉咙直烧到肺里,落到胃部,辣得难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赶紧放下酒杯塞了两口饭,戈彤就责怪言士尹:“你看,把女儿都呛成什么样了。”
“妈,我没事。只是……这酒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她尴尬地把酒杯推开。
言士尹朗声大笑:“好,不喝了,言爸爸不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但这好酒不易糟蹋,言方你一并喝了吧。”
言方看了看酒瓶,笑道:“六十二度,哥,我还要开车。”
戈彤端了她拿手的水饺上来,笑柔埋头吃饭,听着大人之间的交谈。
言士尹问起言方年后的工作打算,言方有自己的公司,在瑞士四年,一面稳固在中国的投资,已经为他赚得了足够的财富市场和商业价值,这次他会在国内呆得久一些,如果发展能好得出乎他的预料,就会长久的留下来。
听他这么说,言士尹叹了一口气:“妈总担心你,这年头过得飞快,你已经三十三岁也该稳定下来了,一眨眼笑柔就要大学毕业,人也越发出落有致了。”
笑柔一愣,她不知怎的又扯到她身上,言方忽然看着她一笑,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沉吟不再说什么。
笑柔默默把饭吃完,退下餐桌,无所事事拿了一把小剪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剪裁着阳台上那盘孔雀竹芋的枯叶。
这品种的植物要养尊处优,矜贵得不行,耐不得太寒,受不得太热。只有言士尹才有那样的耐心和脾气去栽培,幸好南方的天气并不特别寒冷,温度低时往屋内一搬,稍稍掇拾便能过冬。
“在做什么。”
笑柔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被蓦然而至的声音吓了一跳,剪刀一歪,差点戳到指尖。
言方的声音很轻,他没想到却吓到她,歉然道:“对不起。”
笑柔放下剪刀,笑着摇摇头,又张望饭厅:“这么快?”
“嗯,大哥不胜酒力。”言方走到她身侧,倚着阳台栏杆,凭栏远眺,只对那边夜色苍穹无际。
笑柔说:“很少看见言爸爸那么高兴。”
言方身材高大挺拔,她要抬着头和他说话。他四年依旧,面容清俊,眼眸深邃清洌,而从他身上透出来更多的是成熟男性的内敛和沉着。
他望着前方一片漆黑,嘴角微扬,又回过头来看她:“毕业后准备去哪里?”
笑柔摇摇头苦笑道:“还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一流专业出来的二流学生见步行步随遇而安呗。”
他只是随意的和她谈几句,淡淡的,客气礼貌,反倒让笑柔觉得局促。夜来风凉,涔涔地透过单薄的衣衫,不禁要打冷颤。
“晚上冷,进屋去吧。”言方已走到落地玻璃门边。
笑柔顺从地点头答应,她进了客厅,言士尹醉酒微醺,歪歪地斜躺在沙发上,戈彤用热手帕给他搽脸,他不愿意,就用手胡乱去阻挠,模样憨实可爱。
笑柔回头和言方相视,默契一笑,平日里仪态端庄,不怒自威的市委书记,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百般难缠。戈彤拿他没办法,于是故意对笑柔说:“柔柔,你把他这副模样拍下来到时在报纸上一登,保证能成头条大卖。”
言士尹立即大笑起来:“柔柔才不会这样损我。”
戈彤对女儿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笑柔哦了一声,立在身侧的言方便问:“你在实习?”
“是的”她点点头。
“在哪里?”
“报社。”
“哪间?”
“都市日报。”
言方看似随意问问,笑柔一一答了,他忽的眉间微微拢起,眸有些凝,只一瞬便消失不见,敛下眼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Chapter 3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不定忽冷忽热,或是太过疲惫导致免疫力降低,笑柔从报社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一阵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乏力难受。她走出房间,厅里没有人,翻了一遍药箱没有找到阿司匹林准备去外面买。
门边的衣挂上多了一条陌生的长外套,她瞧了一眼,不像是言士尹的,他向来不喜欢穿长外套。
正要出门,她才想起没带钥匙,返身寻找正经过书房,书房的门微掩着没关紧。
“实在太远了,她想单独在外面住,我和你嫂子都不放心,今天回来精神很不好。”是言士尹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也传出来:“这孩子性子倔,我们不敢开口,我们说了她定会拒绝,麻烦你了。”
笑柔驻步停下,虽然脑袋昏沉的疼,但还是敏感地觉察出他们在谈论自己,而他们的措词又不像两个人在对话。
“没关系。”那抹醇厚清朗的嗓音,她听得出,是言方的。他仿佛轻轻在笑:“举手之劳。”
笑柔听得莫名其妙,忽然书房内响起推椅子的声音,她以为他们要出来,赶紧跑回卧室。刚才聚精会神一站仿佛抽掉了她仅有的力气,双脚似踩在浮云上一样柔软,她刚无力地躺回被窝里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妈妈轻唤了她两声,她想应却有气无力,声音爬到喉咙又吐不出来。忽然一股温暖的手心抚上她的额头,只一下便移开来,她不安地动了动,莫名空得发慌。
她听见妈妈担心的说:“你看,真的是病了,发着烧。”
言士尹站在旁边催促道:“赶紧拿温度计探一□温,我去给陈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接下还有什么她已疲倦得听不清楚,朦朦胧胧最后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沉沉的昏睡过去。
春季多潮,阳光萎靡,大理石地面和贴砖的墙壁上挂着终日不干的水滴,温度忽上忽下,沉闷的空气想泼了胶,粘稠不已,化不开压下来使得人透不过气,渐渐胸沉气闷。
早晨出门时笑柔便注意到天空灰沉沉的,但因为要赶往B大厦的电子产品发布,没来得及带雨具就匆匆跑过去,怎知道连报社的采访车都没到。
发布会结束后她又跟着车子辗转了几个地方,半途就开始下起雨来,且是倾盆大雨,记者老图放弃走现场回社里写稿子。
下班时雨势稍稍小了些,笑柔赶紧收拾妥当迅速跑到公车站,但今天似乎触了眉头,公车在半路抛锚,她在一个从未来过的站点看了半天的站牌,没有看见适合的线路。
雨忽然“哗”的一响再次倾盆而下,越来越多人躲进站台下,笑柔被挤到一边,飞溅进来的雨水渐渐湿了她半边的衣裳,凉意渗进去,不住打了个冷颤,瑟瑟发抖。
站台上只有那么一块遮挡,站在外面的人不断涌进来,层层挤压,站在笑柔前面那个人猛地向后撞了她一下,正压着她的挎包。
笑柔艰难地挪了个位置躲开,逼仄的人群中散发出沉重难闻的气息,好像未晾干的衣服,散发出腐朽的酸味。
忽然隐隐约约似有沉闷的声音,她恍了一下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连忙掏出来,看见是言方来电,不由觉得奇怪,但还是接起电话。
“你找我?”言方的声音很轻很温和。
笑柔怔愣:“没有呀。”
言方说:“你响过我的电话。”
笑柔一下就懵了,回想起可能是自己没锁键盘,又被刚才那人压到包,可能正好触到拨号键,就拨了出去,没想到正好是言方的号码。
“对不起,我没锁键盘意外拨了出去。”
言方哦了一声,听见话筒那边吵杂的声音,问她:“你在哪里?”
笑柔茫然地抬头绕望四周,语气无措:“不知道。”她看着站牌,报了站名。
言方说:“你在那别动,我就来。”
笑柔一愣,言方已经挂掉电话。
天色越发暗沉,风夹着雨打进来,笑柔觉得鞋子都湿了,雨水涔涔透进来,极不舒服。
言方很快就到了,笑柔在雨雾中看见他的车,冒着雨跑过去,言方为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车内开着暖气,忽然之间暖热交替,她没还适应狠狠打了个冷战。
言方递给她一条干毛巾,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笑柔苦笑,把脸埋在毛巾里拭干水滴:“刚实习下班,公交坐到这里就抛锚了,我等不到适合的车子,这雨天连计程车都难截。”
滂沱不断的大雨把延富路从中截断了,车子过不去,言方说:“必须从环市高速过去。”
可没想到高架那竟也排起了长龙般的车队,交警冒着雨在指挥疏散拥挤的车辆。两人相视一眼,皆无奈付笑,交通广播员亲切好听的女声温柔流利地播报现在环市公路的堵塞情况。
言方问她:“你有朋友住在附近吗?”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言方手肘抵着窗缘,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思索了一下,说:“我就住在城南,现在从高架上下去是新快路,那边也浸过去了,只能迂回。”
“啊?”笑柔诧异地看着他。
言方说:“今晚就在我那将就吧。”
“这……怎么好意思。”笑柔没想到路都被水浸过去那么严重。
言方好笑地看着她:“放心,我拐不掉你。”
笑柔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方看着前面扬唇笑笑,雨水磅礴地冲刷着车前挡风玻璃,雨刮器一下下有规律的摆动,前面的视线一下清晰一下模糊,车队移动得很慢,大雨拍打着车身发出“哗哗”的沉闷响声,越有停不下来的意思。
言家有一处老宅在城南,言氏曾祖用大笔的白银从晚清地主手中购置了这座宅子,祖孙四代人一直都住在这。
老式的青砖瓦房,深宅大院,重脊高檐,河埠廊坊,避过了乱战年代,至今依然保存完好,除了躲不过岁月的侵蚀。当时政府主张拆迁这片老城区,言士尹找了许多人,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修葺一番,言方不喜欢市区的繁闹,便住了进去。
车子在一处开阔地停下,言方撑着伞把笑柔带到一面高大暗沉的双页门前,笑柔跳上石阶躲在屋檐下,他推开门,豁然开朗一方整齐别致的院子。
穿过院子走进正堂,立即有一位中年妇女迎出来,她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和蔼可亲。她接过言方手中的伞:“这么大的雨你还出去。”看见站在言方身后笑柔,不禁一愣:“这位是?”
言方脱下略沾了雨水的外套:“我侄女。”
笑柔礼貌地问了声好。
妇人微笑道:“赵小姐,叫我周婶就好,你看你一身都湿透了,当心感冒,快去换一身衣服。”
笑柔没有衣服换,周婶把她湿透的那套拿出去烘干。整洁完毕,从浴室出来,她才看清这间房子,朱红房柱,高耸的屋顶,长廊方院,虽古色古香,内里却都是现代的东西,装潢精致略有些带着欧式的高尚华丽,与这间古朴的大宅相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笑柔走到客厅,弯下腰来看,以言方的品位,不意外连沙发也是从意大利定制空运过来的NATUZZI。
“洗好了?”言方走楼上下来,他也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白T和运动裤,像瞬间年轻了许多岁,显得很是阳光。
笑柔洗过头发,吹得半干披在肩上。她对言方笑笑:“还忘了说谢谢。”
“客气了。”言方走到酒吧台边:“坐吧,要喝些什么?”
笑柔眼睛一溜:“苏打水。”
“喝什么苏打水,我熬了姜汤,你们都喝些。”周婶端着姜汤出来:“都淋了雨还喝那么凉的东西,回头感冒了怎么办?”说罢盛了一碗递给笑柔,笑柔道谢接过。
周婶还盛了一碗推到言方面前。
姜汤还烫,徐徐冒着烟,笑柔轻轻吹着气,碗面荡起皱皱一层波纹,啜了一口,暖暖的姜汤流入胃里,顿时从四肢百骸里透出来,全身暖融融的。
言方说:“其实我这里很近,两个站就到报社。”
笑柔双手握着杯子:“嗯,我刚才注意到了,五六个站就到。”
“叔叔知道我住这边,他让我问你,倘若你愿意,可以在这里住。”
“住这里?”笑柔反应不及,怔了一下,完全不清楚是怎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