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爽已经跟着满囤叔进屋在椅子上坐了,听到麦子嫂的应酬功夫,真真是佩服啊。你看看人家,什么话都能接上两句,还能说说笑笑的那么热闹,她就来不了这一手,有啥说啥,说完再就没话可说了!
“别光顾着说话,去沏壶茶来!”王满囤指使自己的老太太。
麦子嫂连忙笑道:“有我在,哪能让满囤奶奶动弹,我去,我去!”说着,已经跨出屋门,径直去厨房了。
顾爽见此情形,更是佩服不已。
王老嬷嬷比较温和,嘴角挂着温温的笑,顾爽看她转过目光来看自己,站起来和老嬷嬷打了招呼,老妈妈转身进屋,很快端出一盘瓜子糖果来,放在顾爽旁边的桌子上,就又掀帘子进里屋去了。
“顾总啊,你今天来找我老头儿,是不是为了上午瞎牤子的事儿啊?”王满囤开口直奔主题。而且,一语中的,这才让顾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朴实憨厚的老人,曾经掌握村支书大权二十余年。
顾爽也喜欢这种爽爽利利的谈话方式,笑笑道:“是啊,满囤叔。”
“说起来,我建养老院,接了几位老人去赡养,并非图谋什么……那宅基地卖的钱还有几位老人在村子里的补偿款,我原本就和几位村长都说好了,都交给老人们自己,万一我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有钱傍身,也方便些。只是,我想的太理想了化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说到最后,顾爽不禁摇头苦笑。
看着顾爽脸上苦涩的笑容,王满囤也在心里感叹。人家本来只是发善心行善的,没想到会惹到这种麻烦……唉,其实,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并不是瞎牤子一个人的事,那瞎牤子不过是被人撺掇出来当了枪了。
这件事,若非顾爽找上门来,已经卸任好几年的他,为了避免村干部们多想,本来是不想掺乎的。
可见了顾爽,听她说的这么实诚,王满囤怎么也没办法再让自己装不知道的了。不管怎样,人家非亲非故地能想着村子里的人,带着大家伙儿挣钱过好日子不算,还想着孩子和老人们……在这个社会里是多么的难得。
这样的孩子,值得他出头。这份善心,也值得他出面维护。
“那瞎牤子也就是耍耍横,闹不出啥大故事儿。”王满囤说了一句,劝慰了一下顾爽。
顾爽抬头对老人一笑:“嗯,满囤叔说的对,我也知道,您放心吧,我既然已经建了养老院,就不会半途而废的。等第一批老人适应了,我很快就会安排第二批老人入住了。”
“好,好,那就好!”王满囤连声点着头,又对顾爽道,“瞎牤子那里你不用担心,当年二哥和二嫂子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是证人;;再后来,二哥去世,那个畜生虐打二嫂子,也是我做的主,给他们断绝的母子关系。这件事,我会作证的,瞎牤子也就是瞎蹦跶,翻不出啥大浪来。”
“那就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爽心中放下一件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麦子嫂端着茶走了进来,看到两个人的表情,知道两个人谈的投契,也暗暗放下了心,笑着道:“满囤爷,还是您整治的灶台好用,一会儿就把水烧开了。”
“长东家的,你这是诳着我去给你们家盘灶台还是咋地?”事情谈妥了,王满囤也开了个不过分的玩笑。
“嘿嘿,满囤爷,我哪敢啊!”麦子嫂,给王满囤和顾爽沏了茶,又给屋里的满囤嬷嬷送进去一杯,一边儿忙乎着,还一点儿不耽误说话。
顾爽端着茶杯,很高兴地问:“听着,满囤爷的盘灶盘炕是一绝啊?”
“哪里……别听长东家的瞎咧咧。”王满囤立刻否认。
麦子嫂却道:“满囤爷,您老再谦虚也白搭,咱们四里八村的哪个不知道,您从年轻的时候盘炕就是一等一的好手?您盘的灶炕,可是能少三十年不用修呢!”
“三十年?好厉害!”顾爽感叹一声,转而对王满囤道,“满囤爷,我正盘算着给老人们盘上火炕,过冬了,老人们还是睡火炕舒坦。能不能请您老出山做做指点啊?”
看王满囤沉吟,顾爽又道:“满囤爷,您老放心,不用您亲自动手,您只在他们干的不对的时候给指点一二就行了。哦,这叫把头。我请您去给个把头儿,行不行啊?”
“这……”王满囤这人虽然已经从村支书位子上退下来好多年了,但还是不愿意太接近顾爽,只怕被别人说成攀附富贵。可今天见了顾爽,却实在觉得投契,而且,和顾爽有没有钱没关系,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实诚、懂事、踏实,加之顾爽说的又诚恳,让他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满囤爷啊,您不知道,我那里可是好多老人呐,不仅仅是二嬷嬷他们,我那边儿的种植园和养殖场里,好多老人,有市里的,也有咱们四个村子里的……您要是去了,指点他们几回,剩下的时间,也可以去和老人们聊聊天喝喝茶,有时候他们还下棋呢!”
顾爽这么一说,王满囤有些不敢相信了。
顾爽建养老院赡养孤寡老人是一回事,但养殖场、种植园里还有老人,那些老人还不干活光玩?那里有这样干的?时间长了,那些年轻的也不干啊!
王希贵和王长东都在养殖场上班,对情况很了解,一看王满囤满脸疑惑,麦子嫂笑着道:“您老不知道啊,那些老人啊每天都有一些活计,干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很随意地聊天喝茶了,而且啊,人家好多都是城里的大干部退休呢,不是缺那个钱,只是喜欢咱们这里的青山绿水,摆弄摆弄花花草草,还能和老哥们老姐们说说话逗逗趣儿,乐呵着呢。我可是听说啊,有个老爷子的儿子可是大地产商,趁上亿的钱呐……”
一听这么个情况,王满囤稍稍理解了些。那些老人说是工作,其实就是疗养性质的。
顾爽笑笑道:“我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是这些老人们不嫌累,不嫌工资少,帮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我从城里搬出来,这些老人愿意跟着,我也舍不得他们,就都带过来了。只要他们愿意,身体也允许,我是愿意他们一直住在我这里呢!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家里这么多老人,那得多少宝哇,呵呵……”
说起老人们来了,顾爽脸上的笑是掩都掩不住了。看得王满囤满心惊讶的同时,却更加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的女娃子合心了。
“好!那我也去认识认识那些老哥哥老姐姐们。”王满囤看着顾爽合心,也不再迟疑了,一口答应下来。
顾爽笑道:“那,满囤爷,我可就回去等着您老了。您啥时候过去,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您!”
王满囤笑着摆摆手,“接啥,这么近,几步路,走着不多会儿就到了!”
“呵呵,那也好,您老去的时候,也带着满囤奶奶去,我那里的阿姨大妈奶奶也不少,让她们也认识认识!我妈也经常给我爸做鞋,满囤奶奶去了,还能互相交流交流经验呢!”说着,顾爽站起来告辞。
王满囤朝着屋里喊:“顾总和长东家的要走啦!”
王老嬷嬷闻声走出来,跟着王满囤身边一起送客。顾爽和两位老人笑着告辞,这才走出这个农家小院。
上了车,麦子嫂道,“四位村长想必也已经到了,我们回去正好和他们说说这事儿。”
顾爽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垮了下来。
现在国家虽说取消了农业提留和徭役什么的,每亩耕地还有一定数额的补贴。但是,像南市郊区的这四个村子,老百姓的日子仍旧不可宽裕啊。王满囤的家庭在村子里算是中游偏上的了,顾爽刚才注意了一下,除了一台二十五寸彩电,也没见其他的电器。
或许,这背后有农民惯性的消费观念在里边,有钱都攒着也不会享受,可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来一个问题,农民们对自己的收入并没有太多的自信。他们和城里人还有很大差别,即使现在的工作难找,即使大学生找的工作也没有什么终身制这一说,但那些人却对自己的生活预期比较高,对于未来也比较有信心,更别提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了,那仍旧是铁饭碗。可农民们打工,今年能挣十万,明年还不知道能挣多少呢……信心不足,才使得他们不敢轻易乱花钱,才拼命攒钱。
揉揉脑门儿,顾爽默默地思索着,铁饭碗无疑是不科学的。但她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最起码让自己公司的员工对生活更有信心些,相信,明年、后年,只会一年比一年好。
回到养老院,果然,四个村子里的村长都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人,则是天泽公司特聘法律顾问谈瑞林。
顾爽今天请这四位村长过来,是要补一个手续。
她要以养老院出资人的身份,和六位老人签订一份养老合同,合同中注明自己会做到那些,包括生活、医疗、乃至将来的丧葬,而且,老人们的财产顾爽也特别注明,全部由老人们自由支配,她和养老院方面,不会做出任何干涉;而另外一条要注明的则是老人们入院,完全是自愿的。四位村长来,是做一个见证人,也需要在每一份合同上签字。
将六位老人、三位员工、还有郑老爷子一行人,再加上顾爽、谈瑞林和四位村长叫到了一起。考虑到老人们并不都认字,谈瑞林将合同清楚地朗读了一遍,然后又询问过老人们,确定他们没有不明白的地方之后,就开始签字。
第一个签字的是二嬷嬷,老太太有模有样地拿着笔……只不过,她拿笔的姿势不是拿钢笔的,而是标准的握毛笔的姿势。
但她并没有立刻签字,反而问谈瑞林道:“谈律师,老婆子想问件事儿,我想将我那几间破屋和那些破烂儿都捐出来,可以吗?”
“阿姨,刚才我读的合同上标注的很明确,您入院之前的财产,完全由您个人自由分配,其他人或机构没有权利干涉!”谈瑞林很客气地向二嬷嬷解释。
“好,那我就把那些破烂捐出来!”二嬷嬷笑呵呵地说道,“我听说,顾总资助了五个家里穷读不起书的孩子,我这点儿钱就交给顾总,多了资助不了,一个也行,再不够,就算是我老婆子添上的搭头儿,多少的也算我老婆子尽一份心!”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露出惊讶之色。顾爽、谈瑞林,包括郑老爷子都是完全没想到。那几个老人和四位村长还有三个员工,则觉得很震撼,谁也想不到,二嬷嬷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居然这么大手,唯一的一点点财产--买宅基地的钱,就这么说捐就捐了!
当然,也说不定有人心底阴暗,暗暗腹诽顾爽收买人心,终于将老太太哄了,把钱骗过去了。可这么想的人却没想过,顾爽要是真计较这万儿八千的钱,就不会投资几十万盖学校建养老院了!
“嬷嬷,这钱您还是自己留着……您那份心,我替孩子们领了就行……”顾爽很感动,却实在不忍心接老太太这份钱,只能好言劝慰。
二嬷嬷笑得洒脱,抓着顾爽的手道:“顾总,我厚着脸皮说句话。我把那点儿破烂捐出去,打地可就是今后跟定了你的谱儿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爽还能说什么,回头就给财务室下了个通知,养老院的六位老人,每人每个月发二百元钱零花。吴强那五个孩子,上小学期间,每人每个月发五十元,用于购买纸笔。上了初中后,每个月长到一百元。
有了二嬷嬷带头,其他五个老人也都全部附和。没办法,谈瑞林又现起草了一份捐赠委托书,让顾爽和六位老人签了,当然了,四位村长作为见证人,也都签了。
这些合同、委托书之类的弄完,老人们也都开开心心地或去休息,或去侍弄小菜园,或去看电视去了。
四位村长这才和顾爽商量六个老人的财产和宅基地的处理情况。
说起来,老人们除了二嬷嬷家里还像点儿样外,其他五位老人基本上都没有能用的东西了。顾爽就说,派人将老人们的东西都收拾过来,宅基地则有四位村长负责联络人员,定好时间,就在养老院这里拍卖,有意参加拍卖的人都要带好现金过来,当场拍卖,当场付款,当场签手续。
经过瞎牤子一闹,又看了六位老人的洒脱大度,四位村长们或许也很有触动,并没有提出异议,和顾爽商定好拍卖时间之后,就回村通知联络去了。
顾爽看看时间,这一天晚了,就去和老人们说,第二天,她带人过来,陪着老人们回去处理家里的东西。
许大海老人笑道:“顾总啊,我那些破烂,您看着有要的就送人,没要的就扔了吧,我就不回去了啦!”
二嬷嬷笑道:“这老家伙脸皮厚的,你那些破烂要扔要送,你不回去,难道是想让顾总去给你弄吗?”
二嬷嬷在老人们中很有威信,她这么一说,许大海嘿嘿笑着,却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顾爽和老人们商量好,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过来接他们。也让他们借着机会,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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