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么差,考个倒数第一回来你们都说没关系。”
“那,那你后来不是成绩上来了吗?”
“是上来了,那是别人提醒了我,乡下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好好念书,可就这样,初中你们还不大乐意我要去念,是我自己坚持要去的,高中时就更直接了,说家里供不起,哭了一通穷,外婆把你们骂了一顿才让我进的学校,为了挣学费,我那年暑假就跟着你出去打工了,后来的一应花销你们都装憨,你们晓得给梅菊学费跟生活费,就从没问过我一声有钱没钱,我只好去找大舅。去年考上了大学也是这样,你们还不想让我去念,还想着让梅菊去念,爸,你摸着你自己的胸口,这些年,你心里可有真正把我当女儿看?”
梅兰说着说着,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眼泪,曾经,她以为她不在乎,曾经,她以为自己不会期待,曾经,她以为自己很坚强,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心不会痛了,曾经,所以的曾经也只是曾经,说到底她梅兰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想要一点点父母关爱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既然答应了做她的父母,为何不能做好一点,给一点真正的关爱给她?
“孩子,爸爸不是不爱你,爸爸,爸爸只是,诶,说来说去都是穷闹的,要是家里日子富裕了,爸爸也不会这样对你,不会这么忽略你的。”梅保平还想为自己找一套说辞。
“爸爸,这跟穷或者富无关,我从来就没有嫌过这家穷,是你们嫌我拖累了这个家,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想不到我,买新衣服时想不到我,没人做事时想起了我,农忙时想起了我,这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谁叫我从小做惯了,谁叫我心疼我妈?可是爸,你不该合着梅菊和婆婆来骗我,以前我不懂你和婆婆为什么这么对我,可是这一次婆婆推我时说了一句话,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梅保国狐疑地看向了梅兰。
“明白我不是爸爸的女儿,不是婆婆的孙女,所以,婆婆才会这么恨我,所以,我妈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梅家抬不起头,一直被婆婆虐待,就因为她年轻时做错了事,就因为我的出生令你们梅家蒙羞,是不是?”
梅保平的嘴张成了o型,看向梅兰,脸上忽而是震惊忽而是气恼忽而又是苦笑,总之,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会是什么心情了。
过了好半天,梅保平才似乎消化完梅兰的这句话。
“胡说八道什么,你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谁告诉你那番话的?你也不想想,你要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怎么会把你养在身边,你也晓得你妈妈这些年不易,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再说爸爸真生气了,爸爸以前是对你不够好,那是爸爸觉得你聪明能干,什么都能自己搞定,可你大姐和你妹妹比你笨多了,爸爸担心她们,多花了些心思是有的,可这也不能说你就不是爸爸的女儿啊?”
“那婆婆说的‘她是什么东西,竟敢欺负我的孙女’是什么意思?”梅兰不相信梅保平的话。
这是个机会,她既然说出来了,就想问个清楚。
“你婆婆她那人你还不清楚,她气急了什么不说,连我也没少被她骂的,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妈妈要晓得你这样想,会生气的。”
梅保平的话刚说完,邓红英推门进来了。
见梅兰还没有收拾东西,便问了一句。
“妈,我跟爸说了,不回去。”
“不回去就别回去了,兰兰也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邓建文跟了进来。
“二姐,还是回家吧。你放心,回家后上下楼梯我都抱你。”梅鑫也挤进来了。
对梅鑫,梅兰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梅鑫小的时候,梅兰可是带了他足足三年。
“算了,二姐就先不回去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念书,没事别总去大舅家蹭饭吃,大舅和大舅妈一天也蛮忙的,你去了又什么都不做,对了,你的学费我会打到大舅卡上,你就别问爸爸妈妈要了。”
“二姐,你这些日子都不回家吗?”梅鑫坐到了梅兰的身边。
“我的脚还要一周时间才能下地呢。”梅兰模棱两可地回道。
这时,刘巧珍过来了,她听说梅兰这次不回去,倒也没多想,而是对着梅保平说:“保平,明天你们一家子都过来,正好你小姑他们一家过来,两家凑在一起吃个饭,你们早点来帮准备准备,晚上,也就在这吃了再走,你看看弄哪几个菜。”
梅保平一听,不敢怠慢,忙跟着出去了。
梅竹趁机上了床,她想跟梅兰说说话。
其实也是没什么新意的话,无非是这些天都去了谁家拜年,家里又来了些什么客人,还有这些亲戚都问起了梅兰,等等。
梅竹跟梅兰说起这些,也无非是想跟梅兰套套近乎。
“二姐,你脸上的疤能去掉吗?”梅鑫不关心这些,而是看着梅兰脸上的一条小细长疤问。
梅兰已经撕下了纱布,伤口已经愈合,没必要上药了,但是现在还有一条粉色的清晰的小细疤,确实影响了整张脸的效果。
梅兰清楚自己不是疤痕体质,而且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真要有了疤也是能花钱去掉的,但是现在她不说,就是要让梅鑫把话传到王细妹的耳朵里去,让她也着急着急。
当然了,此时的梅兰还不清楚,周桂芝和邓建文已经找王细妹谈过了,提出了要想邓家不告王细妹也简单,那就是王细妹以后不得干涉梅兰的行为。
也就是说,以后梅兰想做什么随她自己的心意,梅保平和邓红英要是有本事把梅兰劝回家,邓家绝对不拦着,但是,如果梅兰提出不回梅家,梅家也不得强迫她。
这也就是今天梅保平为什么把一家人都拉来了,就是想以爱的名义把梅兰劝回家。(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又一个否认的
当然了,那只是梅保平一厢情愿的想法。
梅兰心里是拿定了主意,那个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了。
这天晚上,回到家的梅保平,唉声叹气地坐在屋子里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只好把梅竹、梅鑫和邓红英三个聚在了一起,商量梅兰出的这道选择题。
梅竹一听梅兰不再供养梅菊上大学,便抱怨起王细妹来。因为这样一来,相当于梅菊要从家里分出十万块去念大学,也意味着梅竹以后从家里要钱买衣服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跟花了梅竹自己的钱有什么区别?
梅鑫倒是没多大反应,他到底还是小,没想那么远,知道了自己这三年高中和四年大学的费用有了着落,他还愁什么?大学毕业后他就可以自己挣钱了,可以养活自己了,说不定还可以替梅兰分担一些赡养父母的责任呢。
“要不,这饭馆先别开了,你跟我在家养牛种地,你那车子,闲了还能帮人去跑两趟私活挣点油钱。”邓红英说。
她也算了一笔账,在家种地可以供自己一家吃喝,养三头牛一年也能挣个一万多块,另外,每月还有梅兰的二千块钱,梅竹和梅鑫不用他们管,只剩一个梅菊,咋地一年还不能剩两万多块钱?
可是开饭馆就不一定了,能不能挣到钱是一个问题,挣多少又是一个问题,梅菊还有几个月也该念大学了,这一开学就得一万多,以后每个月固定的少说也要一千块,就在这乡下小地方开个饭馆,刨去租金刨去梅菊的费用,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所以。很大可能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白忙一场。
既然这样,还不如守着几亩地,好好打理家里的这几头牛。闲了帮人家拉个私活什么的,怎么不比开饭馆累死累活强?
“爸爸。我觉得妈说的有道理。再说现在开饭馆挣钱也难,网上天天说有的基层领导干部去吃饭都是打白条,你不打还不行,打了有时候又收不到钱,最后欠一屁股债坑的还是老百姓。”梅竹说。
“要不,咱们去城里住,让兰兰在城里买一套房,这样的话。你就能在城里开一个小饭馆,生意应该比镇里好一些,城里人面生,应该不会打白条吧?”邓红英见梅保平似乎不想放弃开饭馆,只得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这个好,爸妈,你们在梅县开一家饭馆,我还能天天回家了。”梅鑫一听这个高兴了。
“可她说了,买房行,不能让我妈去住。否则,以后她什么都不管了。”梅保平叹口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不管了。你跟你妈说去,一天到晚就晓得闹,闹吧,这下好了,一家子都要被她害惨了,她现在满意了?”邓红英忿忿说道。
“我们倒还好说,关键是把二姐害惨了,二姐真破相了。”梅鑫嘟囔道。
梅保平听了也不反驳,事实上。他也有些恨自己的母亲,就算是外人就算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也不能这么狠心去推那一下,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脸上多了一条细疤,手脚现在还不晓得如何呢,这以后真要因为这一摔怎么了,梅兰还不得恨死了梅家的人?
梅家因为梅兰出的那道选择题,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王细妹恨上了,当然了,这个结果是在梅兰的预料中。
次日,邓家请客,陈家那边来了十多口人,加上邓家这边也有十好几口人,所以,梅保平和邓红英也没找到机会跟梅兰说什么,倒是派了梅竹和梅鑫陪着梅兰说话解闷。
饭后,邓建文把邓建武一家送上了火车,邓建武一家走了,邓建文也该回学校开学了,梅兰和三位老人也没有留在乡下的必要,便在邓建文的建议下,一块跟着邓建文搬回梅县县城了,这样也方便邓建文照顾梅兰。
梅保平和邓红英是在梅兰搬到梅县的第二天才知道的,两人匆匆赶到了梅县,梅保平知道他这会跟梅兰说什么估计梅兰也听不进去了,所以留下了邓红英,让邓红英帮着照顾老人和梅兰。
这天,邓建文带着三位老人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因为梅兰想带他们坐飞机走,坐火车时间长了担心他们受不了,而且梅兰自己也不方便,左手石膏还不能拆除,左脚即便能下地也是不能长时间用力行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坐飞机过去。
邓红英见家里只剩她和梅兰两个人,便坐到了梅兰的身边,用药酒替梅兰揉起了脚踝。
“兰兰,妈妈听你爸说,你跟他说你不是他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爸那天晚上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说难怪你会给你大舅买三十万的车给他才买三万的车。”
梅兰靠在沙发上看着邓红英,邓红英看着眼前这双清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忽然眼圈红了,抬出手摸了摸梅兰的头发。
“兰兰,妈妈给你把头发也洗洗吧。”
梅兰这些日子都是别人帮她拧毛巾自己擦身,头发倒是邓红英帮她洗过两次,确实又有些痒了,便点点头。
邓红英听了自去准备,梅兰在沙发上仰躺着,把头伸出沙发外,邓红英托着梅兰的头,先把梅兰的头发弄湿了,打上洗发液,一下一下地帮梅兰挠着头皮和发根,梅兰也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一刻。
“妈,你后悔把我生下来吗?”
“胡说什么呀,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这是老天爷给的。”
“可是你为了我在梅家吃了这么苦,你真的觉得值得,觉得不后悔?”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都消磨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和空守闺房中,这还不是全部,还要侍奉一个无比刁钻蛮横的家婆,还有拉扯四个孩子,这么想来,梅兰对邓红英委实恨不起来。
“你这孩子,可是真糊涂了,妈妈吃的这些苦又不单单是为了你,再说了,哪个当妈妈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妈妈要说后悔,便是后悔以前太忽略你了,妈妈总以为你是最懂事的,最能明白妈妈心意的,所以,妈妈便把心思放到他们三个身上多一些,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没保护好你,害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心。”
这话邓红英说出来倒是有几分诚意,因为她的眼泪落到了梅兰的脸上,再后来,估计也是想起了梅兰这些年对她的真心维护,不禁抱着梅兰痛哭起来。
梅兰被她哭的也是酸涩酸涩的。
这世上,如果连母女的情分都夹杂了别的因素,还有什么是纯粹的呢?
梅兰这一刻也不知该如何取舍了。
摸着邓红英满是老茧的手,再看着邓红英满是风霜的脸,梅兰还能恨得起来?
恨来恨去,最后吃苦得还是邓红英,毕竟,她是一个母亲,她是一个四个孩子的母亲,而不单单只是梅兰的母亲。
“妈,就算不开饭馆,今年也别种地了,我一个月再给你多打一千块钱,你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这些年你也太累了。”
邓红英听了这话,摇摇头,哭得反而更伤心了,抱着梅兰反反复复喊着“孩子”,别的也说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