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央不解的瞪大眼睛,捂住胸口急促的顺了几口气,景炎帝发现她的异样,走远几步又折回来,看着蔚央面露痛苦之色,他走近她问:“怎么了?”
景炎帝离她很近,几乎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龙涎香,她又顺了口气艰难道:“皇上知不知道,臣妾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她并非将曾经全部忘记,只是画面太过零碎,她捏不准哪些是梦魇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
景炎帝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蔚央想他大概早就发觉了吧,以前的蔚央性子冷清,即使是二等宫女也有着她那份独特的孤傲的气质。行书翰墨作为奴仆因为她的改变自是说不了什么的,可是景炎帝却让她继续坐上这个受众人嫉恨的位置,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有点傻,情商又不高,就算是景炎帝利用她来做什么,那么,她的价值在哪里?她不是很会算计的人,也绝对不是那种左右逢源的穿越女,这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胸口不再那么难受了,她扯出一丝牵强的笑说:“臣妾不明白,但是,但是臣妾又能说什么呢?”
说到最后,蔚央的声音渐渐地淡了,淡淡的好似会随风消逝一般。
前些日子的一场雪让空气急剧冷了下来,寒风从广袖和颈项灌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冷的发颤。
景炎帝抬手想要拥着她,可突然又想起什么,又收了手。
蔚央抬起头看着面色平静如远山男子,子夜的双眸仍是充满奥妙。渐渐地他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她正在怔忪,发觉劲项被双手用力一紧,领口小了许多,寒风也少了许多。
蔚央记得她恍惚的道了句谢谢,转眼仪仗队开始向太庙行去。
帝后的仪仗队一到,百官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这时,景炎帝转头看着离他只有半步的蔚央,伸出手。
蔚央会意,将有点发颤的冰凉的手搭在景炎帝的手中,就这样景炎帝执着蔚央的手走向杞国皇族的宗庙。
以我之名冠君之姓,蔚央想,这便是所谓的登记结婚了吧。
她又看着被景炎帝牵着的手不由自主的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又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景炎帝似是听见了,眉目里露出少有的忧。
景炎六年冬,自懿纯皇后仙逝后的第三年第二位皇后就此诞生了,号阳纯。自此,景炎年间的阳纯皇后的名字被写入皇族宗庙的名册里。同时,蔚央也是第一次知道景炎帝的全名……赵苻岩。
苻岩,一棵生在岩石上的蔓草?
蔚央偷偷地瞥着身旁的男子,可谓是玉树临风、卓尔不凡、逸群之才、惊才风逸,乃是顶天立地的王者啊。
冷不丁的与景炎帝那一双如子夜的双眸对上,蔚央怔了怔,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景炎帝收回目光淡淡道:“胆敢偷吃宗庙食物的,你怕是第一人。”
蔚央心头一惊,忙抬起袖子擦嘴巴:“我……臣妾,这祭拜了大半天,早膳都没来得及吃,臣妾只是太……太饿了,呵呵。”
景炎帝沉吟了片刻突然问:“还有吗?”
蔚央不明所以:“啥?”
他将声音极其冷淡,又极其的自然:“袖子里揣了七八块茯苓糕,你是想吃独食?”
蔚央:“……”
于是,在祭拜小憩的空挡顺来的拢共七块儿用糯米纸包起来的茯苓糕就被景炎帝要去五块,蔚央觉得一把心酸泪,无处话凄凉。
被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折磨了一整天,夜幕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宫,草草吃了些宵夜,沐浴更衣后钻进被子里就睡死过去了。
第二日,辰时,蔚央穿了一身海棠红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汉宫装。腰上束着一条青碧色的腰带,上缀着一条羊脂白玉佩。金色梳篦仍是插在十字髻中间,头上的凤冠由两只凤钗取代,以金为凤头,以玳瑁为脚,又在额头的两边各个坠一支翠绿的华胜。
今日要先给永宁宫的庄惠太后请安,然后再回宫接受各宫主位的早礼。
庄惠太后一身石青色的宫装,并不是她想象中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形象,准确来说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徐娘半老,眉宇间有书香气息,气质有些清雅和温贤。
诚然,庄惠太后并非景炎帝的生身母亲。
“臣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蔚央乖巧的时候声音很软,很腼腆。
庄惠太后慈和的含笑道:“皇后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身后的夙篱搭个手把蔚央扶了起来。
“皇后,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
蔚央乖乖地朝太后走了五步,清明的眼与她四目相对。
庄惠太后看了蔚央一会儿,弯起嘴角问道:“今年十八了?”
蔚央圆圆的眼睛半眯着笑道:“禀娘娘的话,臣媳过完年便十九了。”
庄惠太后点了点头,面色慈和中带着教导的模样:“哀家不管皇后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已是入了宗庙名字又载入了宗册的人了,那便无论生死都是皇家的人,不得有二心。以后好生替皇上打理景宫,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哀家。”
很意外,没有她料想中的恶意刁难。先不管这太后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于并非玲珑八面的蔚央确实松了一大口气。
回昭纯宫的路上,蔚央瞧着怀中的送子观音,用手开始抠观音脖子上的红宝石,心里算计着这块儿宝石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景炎帝十八岁登基,至今已有六年了,现年已是二十有四了,除了和先皇后有一子婴齐,和陈淑妃有一女熙和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子女了。
蔚央懂得,在后宫之中不是谁都有怀龙嗣的权利,就算是把皇帝勾搭过去□焚身翻云覆雨一夜,第二日起来还不是要被赐一碗什么含有麝香的‘凉药’。所以,后宫这么多佳丽都没能怀上龙种的根本性问题就在皇帝。
昭纯宫的正厅已经到场了不少妃嫔和妃嫔的贴身侍女,行书则带头招呼各位主子。
在杞国的后宫只有正四品婕妤才有资格为一宫的主位,正四品以下妃嫔是没有资格当面给皇后请安的,她们的早礼只能在各宫的主子那里请。
昨晚夙篱给蔚央说过,今日会有十二位妃嫔前来请安,这些大部分都是些朝中颇有权势大臣的千金小姐。蔚央听后头很疼,她本来就没什么气场,怎么去压制那些高傲的千金大小姐?
下了凤辇,蔚央拢着袖子的手有点发颤,夙篱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别担心,奴婢会一直在您身边,进去之后随机应变便可,如此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蔚央勉强的笑了笑,跟着王副总管扯着嗓子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蔚央颤了颤,复拾起笑脸,不急不缓的走进正厅。
一踏进正厅,二十几双的眼睛立刻定在她的身上,蔚央觉得自己像中学课本里《皇帝的新装》的*皇帝,那种无处遁寻的感觉还真是要命。
忽然记得不知道谁说的,紧张的时候你就当那些人是一个个没生命的大冬瓜就不会害怕了。蔚央觉得,试一试未尝不可。
走至正位,闭眼顺了口气,然后睁开眼一个行云流水的转身,高昂着头颅睥睨着众人。
众妃嫔和侍女均是一怔,随后才欠身齐整道:“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蔚央对着各个‘大冬瓜’朗声道:“各位大冬瓜都平身吧!”
“……”
大厅一瞬的寂然,接着便传出几声突兀的讥笑声。
蔚央心里头哀嚎:人生,你还能在悲催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四天卡出来的成果,觉得越来越渣了!嘤嘤
明天开始赶火车,19号才能到目的地。让我哭一下吧
☆、9电灯泡
七、电灯泡
蔚央一屁股坐在楠木椅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拉着行书吭唧道:“行书,你不知道,我今天糗大了,嘤嘤嘤……”
大冬瓜,她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行书茫然的看着蔚央,夙篱笑笑道:“谁人没有第一次,娘娘不要太过在意。娘娘今日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后面所做的完全可以将开头的乌龙抵过的。”
“还不是夙篱你教得好。”蔚央抓住行书的手用脸蹭了几下哼哼道:“还有啊,从古至今,功都很难抵过的,做十件百件的好事也不能保证能抵消你所做的一件错事。”
夙篱劝道:“娘娘切莫太过消极,要引以为戒。”
蔚央蔫耷耷的说:“好,把倾云宫的文书资料呈上来吧,本宫是该要越挫越勇的。”
倾云宫的主位是四妃之一的乔晔笙宸妃,其父官拜左丞之职,乃是百官之首。
夙篱告诉蔚央,左丞相虽为百官之首,但实权却不敌三省六部的上尚书令。尚书令是总揽皇帝所有的政事长官,皇帝若是不在朝堂,这尚书令就是头号监国的人选,很像现代的执行长官。这个在位的尚书令叫做孟骅,很巧又是皇贵妃孟姝瑶的父亲。
蔚央调笑道:“夙篱你懂得真多,若是从政定是又一个孟丽君。”
夙篱脸色一变,忙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后宫不得涉政,不然视为蛊惑君王,意图反叛之罪。”
唔,如果她能蛊惑君王,她倒真想试试。
夙篱斟酌了一下,问:“敢问娘娘,这孟丽君是何人?”
“呃……本宫曾经看的一个话本子。讲的是某个朝代,有个孟大学士有女名丽君,才貌无双,许配云南总督皇甫敬之子少华。国丈刘捷之子奎璧欲娶丽君不成,于是百般诬陷孟、皇甫两家。丽君男子装扮潜逃,后更名中试入朝堂,官拜兵部尚书。又举荐武艺高强的未婚夫皇甫少华抵御外寇,最终大获全胜,皇甫少华封王,丽君也位及三台。父兄翁婿同殿为臣,丽君却拒相认。”
夙篱兴致勃勃的看着挥斥方遒蔚央,她急急道:“然后呢,然后呢?”
“很遗憾,笔者只写到丽君酒醉暴露身份,情急伤神,口吐鲜血,皇上得知,反欲逼其入宫为妃,丽君怒气交加,进退两难,至此掇笔!”虽然现代看到很多续写《再生缘》的影视剧,蔚央还是觉得这个没有写完的最让她上心。
夙篱显露出少见的可爱摸样,她撅着嘴皱着眉道:“真的好遗憾啊,夙篱听得正起劲儿呢。”
蔚央嘿嘿一笑:“依夙篱你的才能定是写得出来更精彩的故事的。”
夙篱兴致缺缺道:“夙篱是不行的,夙篱只喜欢听故事。”
蔚央看着文书,脑子一转诱惑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后人续写的版本,你要不要听?”
夙篱还在刚才的故事中纠结着,听蔚央这么一说双眼兴奋的瞪得特别大,就在蔚央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夙篱眯了眯眼顺手扯过桌上的文书道:“娘娘,你看倾云宫这一处要修缮,这修缮的钱还需娘娘您亲自去向内务要,当然还要带上代表您身份的凤印。”
蔚央讨好道:“夙篱,你不是要听故事吗,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夙篱客气道:“奴婢的职责是辅佐皇后娘娘您处理后宫事物,至于娘娘事后要犒赏奴婢,奴婢自是不胜荣幸,欣然受之。”
蔚央觉得她有个狐狸下属。
每日蔚央在夙篱的辅佐下处理宫内的各项事物,蔚央照模学样,上手还是挺快的。
行书偶尔送茶点进来时,见眉毛拧成一条麻花的蔚央,皱了皱眉,又悄然离去。
在夙篱的建议下蔚央要去各宫串一下门,以表她作为后宫之主的贤良淑德。首选便是蓬莱宫,一边听夙篱说孟姝瑶的各种习性,一边任由行书她们给她穿衣。
孟姝瑶是镇国公与诰命郑国夫人之孙,尚书令与卫国大长公主之女,鼎鼎有名的太学孟长渊博士之妹。她喜着红衣,擅茶艺、丹青、古琴、围棋、狂草,随家嬷嬷姓苏,贴身丫鬟叫忍冬和半夏。
至蓬莱宫前,蔚央瞥见一辆熟悉的辇乘,看这标志,是景炎帝的龙辇无疑。
蔚央听说过,这孟姝瑶乃是杞国双姝之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入宫三年来一直深受景炎帝喜爱。这几日的早礼比起陈锦曦的处处针对孟姝瑶显然低调许多,话少,表情也不多。不知道她本身就是这种不爱说话的性格,还是对她这个皇后不屑?
她觉得现在造访是不是不太好,打搅别人的二人世界委实不道德了些。
夙篱看出蔚央的犹豫,她开口道:“皇上在和娘娘您造访贵妃娘娘没有任何冲突。”
仔细一寻思,也确实没什么冲突,一番假惺惺的寒暄后就撤,他俩该怎么浓情蜜意就怎么浓情蜜意去。
蔚央没有麻烦人去通报,由着蓬莱宫的小太监领着路,穿过一片翠绿的松柏,前方的一座木质的廊庑显现出来。
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跪坐在桌几前,右手持着一个小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