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依痛苦的皱着眉,悬泪欲泣,楚楚可怜。
向岚一把甩开程依依的手臂,言语突然转冷:“韩雀翎,孤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程依依趴在地上痛意侵蚀她的大脑神经,脸色变得苍白,向岚将摆在身侧的两根被折断的箭拿上来摆在桌上:“曾经孔雀山庄的大小姐,后来杞国工部尚书程其华的小女儿,如今,呵,名不副实的昭媛娘娘。”
程依依直起身子时看到孔雀翎箭摆在桌上,苍白的脸变成毫无血色的惨白。
向岚骤冷的声音像是冰锥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人在哪?”
程依依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她低头,咬着唇,手握成拳,指甲刺进手心,眼中不甘,心头苦笑。
这时一抹碧色的身影从仙鹤屏风后冲了出来,一把拎起程依依的衣领焦急道:“你把盛桂清藏哪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依依自幼习武,听力过于常人,她早知晓这茶室内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过她只能知躲在屏风后的人是名女子。当前,即使是焦怒的口吻,她也能听得出来此女乃是去年年底被废的杞国皇后——蔚央。
程依依给蔚然的感觉是个楚楚可怜很哀怨的林妹妹型人物,又因与孟姝瑶同为杞国双姝,也是个才情满溢的奇女子,毕竟她曾在宫中听过见过她的才艺,尤其是一手竹笛吹得出神入化,她为人处事极其低调,不争不抢,总体来讲是个放心的角色,造不成威胁。
虽然是恢复了记忆,但这之后没见到程依依本人,关于程依依的记忆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方才听她说自己是程依依的瞬间,记忆便被唤醒。
三年前向岚手下带回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女孩与蔚央同岁,外表看起来羸弱不堪,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女孩使得一手绝妙的暗器。那时候蔚央在进行魔鬼训练,也只是听人说向岚从外边带了个娇小的可人儿的女子回来,整日带在身边,都猜测这长澜宫是不是要多一名女主人了。
蔚央耐不住,偷偷跑去看那名众议纷纷的女子,只是躲在假山后偷窥,不成想被一把三寸长的弩箭射中腹部,九死一生。
向岚身后跟随的是一名灰布衣袍的‘少年’,这‘少年’眉黛粉腮,琼鼻樱唇,唯独那一双犀利的如漆墨的眼眸全是掩不住的恨意,那便是女扮男装的程依依,抑或是韩雀翎。
向岚并不是移情别恋,而是多了个武艺高强的近身护卫。
一年后这名女子突然不见了,直到去年春杞国皇帝选秀过后,蔚央跟在陈锦曦身后偷偷瞥到这名女子。只是两年前双眸犀利微上挑的女子如今眼角微垂,羸弱不堪,全然是一副孱弱可怜的摸样,久而久之蔚央便怀疑也许只是碰巧长得像而已,只是天下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
蔚然觉得这么揪住别人的衣襟不太好,毕竟自己被动,她松开程依依的前襟,顺了口气好声好气,堆着笑脸说:“程昭媛,不,程姑娘,盛将军身受重伤,若是不及时救治的话,他会死的。”
可不是她的好脾气程依依不一定会买账,电光火石之间,蔚然的喉咙被掐上一只手。
向岚猛地站起来。
程依依权当蔚然是生存筹码,挟持着她一步一步向外挪:“不想她死,就放我走,顺便也放我自由。”
向岚面色阴沉言语森然道:“韩雀翎,适可而止吧。”
程依依左手用力掐着蔚然的脖子,挣扎间蔚然的面纱被扯掉了,恰巧脸上的痂也脱落了,程依依看着蔚然的脸自顾狞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不过,你不是恨她入骨么,现在这么紧张她,当真是爱上她了?”
她怕死,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死去。她怎么脑子一热,就这么直接和江湖第一山庄孔雀山庄传人叫板,简直太不自量力了。
蔚然双目盯着向岚,情绪有些复杂。对于向岚她不该多想的,只是刚才被程依依一把掐住脖子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向岚漆黑的眼眸里有一闪即逝的慌乱,她想,也许,向岚不在恨她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心里怎么想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放开她,孤让你离开,否则你尸骨无存。”向岚阴鸷的双眸盯着程依依,而程依依则是阴仄仄的笑着,“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蔚然友情提示:“你说反了。”
“要你多嘴!”程依依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蔚然快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双眼也有些朦胧。
向岚面色阴沉:“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
程依依也不惧怕有点癫狂的笑道:“你看看你,明明是我让杞国折损了一名得力的大将,而现在你却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要我的命。呵,不知你是真的在乎这个丑八怪呢,还是要灭我的口,将罪责推到其他人……”
这时他看见向岚抬手似是要挥袖,蔚然心道不好,她可不想让唯一知道盛桂清去向的人就这么挂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当下脚上一用力,后背猛地向后一顶,程依依即使武功再好也受不住偷袭,冷不防整个人被撞倒在地上。
蔚然发觉向岚正朝这边走来,来不及喊疼,她立马翻身,脚上用力把程依依狠狠一踹:“滚!”
再转身扑进向岚的怀抱,扯着嗓子开始放声嚎,娇滴滴的说自己好怕。向岚被蔚然困住双臂不能动弹,程依依得空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就这样程依依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双拳捏的吱吱响。
蔚然觉得嚎的差不多了,刚想要松开,不料却被向岚反将一军,单手将她扣在怀中。还未挣扎,就听向岚凑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老实点。”
蔚然不得不老实,因为她的肚子上戳了一把短兵器,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这时传来宿觉惊魂甫定的声音:“天呐,这横冲直撞的姑娘是谁家的,吓死我了。”
蔚然心头还没来得及发颤,一个淡漠的声音疑惑道:“怎么,有些眼熟?”
宿觉淋成落汤鸡,恰巧被遛街的赵苻岩瞧见,问了宿觉的去处,二话没说便将她护送到这里,宿觉一路上别提多欢喜了。
宿觉切了一声道:“男人见到美女都说眼熟,这个梗都……”这时她留意到面前开着门的茶室。
蔚然可以想象到宿觉以及她身边的人都看到了什么,冷场了几秒,淡漠的声音再次道:“唔,这身儿衣服的确眼熟,好像是……”
宿觉才清楚赵苻岩指的是茶室内一点儿也不低调的一对儿小鸳鸯,只是她稍微细看,正对着她的不就是向岚么,不用怀疑背对着她的一定是蔚然了!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向岚求证心中的疑惑,可是现在这情况,她觉得唐妙冲许是搞错了,她的哥哥果然是喜欢上了蔚然!
“哦,对了,这身儿衣裳是我买给然然的。”赵苻岩处变不惊的说出答案。
宿觉脑里有一万个小人儿在歇斯底里的怒嚎:为什么啊!这蔚然到底哪里好了?除了和她相处起来比较轻松之外,整个人是又蠢又笨,男人们的脑子一个个都被驴踢了么?她这样智慧型的女人才是贤妻良母好不好?
另一边蔚然觉得亏吃的有点大,她就不信向岚敢在宿觉和赵苻岩面前拿她怎样,趁向岚准备在她耳边咬耳朵时,想也没想直接用脑袋朝向岚太阳穴大力撞去。
向岚怎会料到蔚然会有这么一手,太阳穴痛的抽搐了几下,眼前一抹黑,竟然被蔚然撞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_
☆、51得救
四十九、得救
蔚然摆脱了束缚;缓过神儿后却发现向岚被她弄挂了;然后,她就听见赵苻岩毫不掩饰爽朗醇厚的笑声。僵硬的转过脸,玄衣公子的一口白牙彻底闪瞎了她的眼;他身边的绯衣女子的脸像川剧变脸似的;时喜、时气愤、时惊讶、时震惊……
宿觉面色复杂的走到向岚身边蹲下,摸了摸向岚的脉搏,正常。她又用不可思议表情看着一脸惊愕的始作俑者,蔚然‘我’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这时收了笑的赵苻岩走到她身边理了一下她的领子,末了掩唇轻咳了一下,故作严肃压低嗓音道:“干得漂亮,有赏。”
蔚然眉毛动了一下;而后扶着有些发晕的头无力道:“谢谢夸赞和奖赏。”
赵苻岩搭手扶了一把,看着她的脸说:“唔,脸上的痂掉了。”
“刚才被人骂丑八怪了,幼小的心灵有些受伤。”蔚然用手去摸,果真没有了,她向后退了一小步,赵苻岩的手也正好拿开,“哦,不要在意那些。”
蔚然笑哈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爱谁谁。”
宿觉不是聋子,照看向岚的空荡她也空出耳朵听两人的一唱一和,虽然有些刺耳,但不可否定的是听他们的对话令她有些忍俊不禁。
蔚然猛地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她急急问道:“你可知方才跑出去的女子去了哪个方向?”
赵苻岩深沉的眼眸看着她没说话,蔚然转身在茶几上拿起被她折断的箭,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串彩石手链:“这串手链是今早在我被劫的地方与这支箭一起捡到的,这彩石手链出自我的手,在秦乡小镇我亲手交给荆和,另一个让他转交给阿清,可是昨天我见到荆和时他手腕上带的不是这个,所以我认为是不是……”
虽然不知道她走的那段时间沈清遭遇了什么,她没有说‘沈清’就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沈清名义上还是赵苻岩的人。
“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赵苻岩沉默了半晌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
蔚然看着地上的向岚,又转眼瞧着门上被钉上的三根锃亮的银针,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心里默念了一万句‘阿弥陀佛’。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门口将上面的银针挨个儿拔下来,再小心翼翼将其裹在一条丝绢里,然后对蹲在向岚身边若有所思的宿觉道:“那啥,殿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过两天有空请你下馆子哈。”
蔚然走后宿觉上街租了顶软轿把昏沉的向岚运回家,安顿好向岚后,有人通报来说:“乌孙王子涂归来见。”
宿觉脸色暗了暗,看了一眼床榻上人,敛眼沉声道:“请。”
晌午过后,雨停了,拨云见日,湛蓝可见,天气逐渐晴朗高阔。
盛桂清被一道刺眼的阳光刺醒,抬手去挡,泥泞的泥滴在脸上。用手去摸,废了大力修好的面容像是被毁了。索性撕掉覆在面上的伪装,登时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孔显现出来,衬着清澈的双眸显得清丽文雅,遗憾的是左脸大半被毁,看起来有些慎人。
坐起身来,扯到后腰的伤,痛的又躺回满是积水的泥潭里,刺眼的阳关从木板缝隙投射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记得天狼队二十人夜袭作恶多端的天龙寨,本以为胜利在即却不想被人偷袭,天狼队二十人全军覆没,她险些被人知道女扮男装。关键时刻百发百中的孔雀翎扭转了局面,天狼队最终是大获全胜,后来,后来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说回来,孔雀翎不是早已消亡的孔雀山庄的镇庄之宝么?听说,箭矢装在一个纯金制造的圆筒内,圆筒上有按钮,摁下去后,霎时万箭齐发,发射出的箭的那一瞬间就如孔雀开屏一般耀眼美丽,就别说它那横扫千军的威力了。曾有不少人觊觎这件神器,前前后后也闹出不少人命,最终江湖第一大庄孔雀山庄都在一场大火中消亡,这场争夺战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手腕感觉缺了什么,撸开紧扎的袖口,隐藏很严实的手链,不见了。
忍痛坐起身,双手在身下的泥潭里摸索,后腰的伤口裂开了,她咬牙忍痛没去理睬,继续寻找丢掉的手链,只是泥潭都被她摸遍了都没能找到。
气馁的蜷坐着,阖上双目,耳朵似乎产生了幻听,她听到‘咯咯’的母鸡声。用力拍脸迫使自己清醒,可是母鸡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镇定的将所在地方环视了一圈,她发现角落里散落着一些脱水的蔬菜叶子,她猜测这里许是某户农家的地窖,大概是修建的位置不对,这里倒成了积水的地方,这时她甚至还听见了人的交谈声。扶着墙,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强忍着后腰的痛站起来,伸手刚好摸到顶上的木板。若是平日这屏障完全可以忽视,只是她现在痛的没力气,顶上的木板纹丝不动。
“这里……”声音气若游丝,气沉丹田微微运气,提高声音喊道,“救命,这里有人,救救我……”
上天当真是要绝她的后路,方才交谈声像一瞬出现的幻觉,稍纵即逝,就连‘咯咯’的母鸡声都听不见了。希望绝望一念之间,她体力透支的倒在泥潭里,透过木板隙缝,她看到了翻滚的白云,湿热的泪从眼角缓缓流入鬓发内,她闭上眼,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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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揣着银针借了匹马去石翟找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