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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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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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着,咬牙切齿:“你是来羞辱我的么,楚悦容?”

我懵懂得像个孩童,“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羞辱你?”

萧晚灯道:“我三番两次想要杀你,而今我成为阶下之囚,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我收起虚伪的笑容,冷冷地看向她:“是的,你多次想杀我,我怎么可能只来羞辱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她加注在我身上所有的折磨和苦难全都还回去,让她尝尝受人迫害的滋味。只可惜我不如她,我狠在表面上,却软在里子里,而她萧晚灯,表里一样的狠。我念在她是晚风的胞妹、天赐的内子,对她处处留情,她却丝毫不念情分,一有机会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险我于绝境,并且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感,就像她现在,都已成了阶下之囚,却依然骄傲得像只孔雀,“生如朝露,死如蜉蝣,楚悦容,我萧晚灯从来不曾怕过你!”

有时候真羡慕萧晚灯这种大无畏的性格,因为这样的性格是在从小优越的环境中给惯出来的,从不曾遭遇生活的苦难。看着这样子的她,总让我有种打击的冲动。她太幸福了,幸福得有点刺目。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广袖,轻抚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狠毒的视线扫向她的腹部。

才三个月的身孕,她的小腹看上去并不明显,但她已经完全拥有了一个母亲护犊的本能。

在我阴冷的目光下,她终于变了脸色,抱着自个儿的肚子失声道:“你。。。。。。你想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原来她萧晚灯也会害怕啊,我嗤笑出声,目光幽幽飘香远方。

“知道吗晚灯,十六七岁的时候,我总是很羡慕你,明明同样是士族家的小姐,我与你的命运却如云泥之别。在我为生存出卖灵魂,每日战战兢兢,过得如同蝼蚁般卑贱的时候,你却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如此恣意潇洒,又那么骄傲。我在想,那是多么幸福而奢侈的人生啊,你是多么的幸运,有那么疼爱你的两位哥哥。而我呢,我有什么?是的,我庆幸还有两个弟弟,那时候的我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他们身上,保护他们,受他们保护,为他们向不公的命运抗争,就算有时候很辛苦,也觉得活着不是一件那么怅然无所依傍的事,难过的时候,我都这么对自己说:活下去吧,楚悦容,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有弟弟们——但是,那么幸福的你,却想要来抢走他们,破坏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

岁月颠簸里,人情冷暖中,我丢失了真挚淳朴的自己,也丢失了天真年少的弟弟们。谎言维系着最后一丝亲情,誓言早已破碎不堪,我们曾经说好要相亲相爱,但现在只剩相疑相杀。而她萧晚灯,就成为他们兄弟俩相杀的又一个理由。

萧晚灯冷笑,“所以你就报复我,抢走我的两位哥哥!”

我不由伤感,渐渐地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萧晚灯说出那番话来。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讨厌萧晚灯的,就算从前再怎么欺骗自己,说不会哭着嫉妒,只会笑着羡慕,其实在骨子里还是嫉恨的。假装看不见内心的阴暗,面无表情地走过人生,一次次与真实的自我擦肩而过。今日回想起来,我的不幸,她的不幸,也许都是对彼此有意无意的报复。

为什么女人的仇恨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并且毫无道理可言?因为她比我幸福,因为我比她更受别人喜欢,就要互相排斥?所以她憎恨我夺走了她的哥哥们,我憎恨她夺走了我的弟弟们?我觉得这样的仇恨不仅毫无道理可言,并且可笑至极。然而就算是这样,厌恶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

也许女人总这样,不经意间就落于虚荣的比较,小心眼,敏感,多疑,并且学不会豁达。

我长叹一声,避开这个真实得让人难堪的话题。

“在我还是司空家的媳妇时,曾经有一个情同姐妹的婢女叫姹紫,跟我嫁了同一个丈夫。她当初也与你一样,一心想杀我,最后落到我的手里。”

萧晚灯瞪着我:“于是你杀了她?”

我点点头,杀人之于如今的我,如同儿戏,麻痹,带不起一丝痛感。

“在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天,我赐她以鸩酒,她儿子的生日成了她的忌日,我收养了那个孩子,她的儿子生生世世都要喊他杀母仇人为娘亲。”

萧晚灯的面部表情扭曲了,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来见她,不仅仅只是来嘲笑她,更是来威胁她,恫吓她,给她下达死亡通牒,甚至暗示了她死后还要蒙受的屈辱,她忍不住咆哮:“楚悦容,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对于这样的谩骂,我不怒却笑了,因为我知道,她骂得越凶是因为她心里越害怕。

我慢悠悠地说:“晚灯,为自己庆幸吧,你还能再活一段时日,七个月后你孩子的出生之日就是你的死期,而你的孩子将会认贼作母,终身伺候在我膝下。”

萧晚灯怒拍着铁门,大喊:“楚悦容,你休想,休想!天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绝对不会!”

我露出悲悯的表情,“可怜的晚灯,你应该知道的,只要能让我高兴,天赐什么都会答应我,哪怕牺牲你,包括你和他的孩子,你信不信?”

萧晚灯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维持骄傲的体态,一会儿痛骂,一会儿痛苦。

卡擦一声,积雪压断脆弱的枝桠,掉落在我的肩头,星星点点,像是谁的心砰然破碎。

小宫女们连忙上来为我拭擦,我挥手喝退了,从檀芸手里接过暖手铜炉,捂了捂寒冷的双手,却捂不热冰冷的心。

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发出愉悦的笑声,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任由萧晚灯在铁门后凄厉尖叫着。

然后我看到小荷毫无血色的脸,不敢置信的眼睛,她不住摇头,拼命说服她自己:“不,您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绝对不是,您明明那么好。。。。。。”

我问:“好在哪里?”

小荷却回答不出来,苦着说:“奴婢伺候了你那么久,怎么会看错您?您。。。。。。一直是一位善良仁慈的主子啊!”

我走过去,温柔地轻抚她因难过而落得凄美的脸庞:“记住了啊小荷,我的善良仁慈从来只对于我的朋友和亲人,而对于仇人,不需要。”

小荷不听,连连叩头求我救萧晚灯,就像求我拯救她摇摇欲坠的信仰。

青石板路上,尚未融化的雪,染了鲜红的血,从她的额头蔓延开来。

那种红艳艳的颜色,总让我心神不宁,我不甚其烦,让檀芸先带小荷回夜梧宫。

我打算往太极殿走一趟,临行前对檀芸说:“照看好小荷吧,以后我要留她在身边伺候的,你们要像两姐妹一样好好相处才行。”

檀芸大惊,“公主,这如何使得,她的身份可疑,您乃金枝玉叶,不可。。。。。。”

我将她一番忠心的话语打断:“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此事稍会儿自会跟你主子说明。”

檀芸无辜地看着我,“奴婢的主子就是您啊。”

我笑了笑,“他现在是大雍王朝所有臣民的主子,也包括我。”

檀芸素来沉稳的面色终于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公主,奴婢。。。。。。”

我摆摆手,不愿再听她忠诚的表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已经累了,疲于这样谁对谁忠诚的游戏。

无论是从前的姹紫、嫣红,还是如今的小荷、檀芸,我相信她们对我都是真心的,但在真心与忠心产生分歧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选择终于自己的心。姹紫选择了经天子,嫣红选择了曲慕白,她们都放弃了我,理我而去,我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生离死别。不再寄予希望就不会陷入失望的恶性循环,那么就算有一天,小荷和檀芸为了我那两个弟弟都选择将我背叛,我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了。

太极殿原本是萧晚风的寝宫,自在劫入主长川城后,这两个月来我始终没有踏入这里一步,怕回忆勾起伤感。

曾经我以为萧晚风鲜而不多的笑容,是整个太极殿全部的画面,而我则是催发他迷人微笑的独特存在。时至今日,我凝视着太极殿的每一处风景,往昔的记忆浮光掠影,才真正意识到,其实我是萧晚风不得不面对的一块沉重的阴影,只要他离我越近就会离灿烂辉煌的明天越远,最终我遮盖了他广袤无垠的天空,于是太极殿的全部画面中,我看见了所有的风景,唯独看不见萧晚风迷人的笑容了。

御书房中权臣聚集在那里议事,他们有的是跟随在劫多年的部署,有的则是昔日效忠萧晚风的旧部,今日则投诚在大雍王朝下为楚在劫效力。你不能责怪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君子审时度势,不立危墙之下。惶惶乱世,关于“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的美谈,只听得多见得少。

群臣正在讨论天下大事,我一进来就听到极具震撼的消息。

昔日范建忠从玄宗袁不患那里将怀影带走,打着“复辟大经”的口号在冀州三郡起兵,意图推翻大昭王朝,后来在劫抢尽先机攻得长川,范建忠就带着怀影退回冀州,联合其他大经旧势力建立起“后经”,拥怀影为帝。只可惜好景不长,建国不过十日,就被在劫派兵给剿灭了。范建忠现在带着怀影和旧部一路败退,向天楚求援。天楚皇帝答应支援,提出来的条件是后经须向天楚称臣,去帝号只封王。范建忠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毕竟向天楚称臣也好过被大雍灭国,于是天楚派出十万大军帮助范建忠夺回疆土,现在正在冀州跟大雍的军队打得如火如荼。

看来怀影正在天赐的庇佑下,目前还算平安无事,天赐必会看在我的情分上善待怀影,只是他与在劫的兄弟矛盾,怕是又要激化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前几日在劫还因为公主册封一事被天赐气得七窍生烟,直嚷着要大军倾巢而出端了楚天赐的东瑜老巢,被我口苦婆心晓以大义好不容易劝下来了,而今倒好,天赐又来火上浇油,在冀州这件事上高端挑衅在劫的威严。

据说天赐近日还送了一封书信给在劫,说了些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话,诸如“多谢兄长英明神武,把后经打得落花流水,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向你弟弟我效忠,弟弟定会照单全收,揽下兄长留下的好处,咱们兄弟俩战场上见”。。。。。。这等荒唐事混账话,天赐从小没少做没少说,现在道行更高一杆,只要能气死楚在劫,他楚天赐就会乐此不疲。说句难听的,他楚天赐在楚在劫头上撒尿不说,现在还要拉屎来了,真不敢想象在劫听得这则消息时会有什么反应。

往殿内环顾,意料之外竟不见在劫。

这时群臣发现我的到来,纷纷打住话题,成列向我行礼:“参见永康公主。”

我挥手让他们平身,向卢肇人询问:“皇上呢,怎没跟你们一起议事?”

“公主随我来吧。”卢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随着他出了御书房,卢肇人边行边说:“近日诸事烦扰,圣上已经三天不曾阖眼了。说句放肆的话也不怕公主笑,我们这些袍泽兄弟现在虽是他的臣下,平日里爱戴他自是不必说的,内心里还是将他当做弟弟一样关心,眼下他这么些天撑着不休息,到底不是回事,就朕着奏表让他小憩一会,他熬不过我们人多,才离了御书房。”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偏殿,卢肇人在庭院里打住了脚步,拱了拱手:“微臣就送你到这里了,公主自个儿进去吧,诸位大臣还在等微臣回去主事呢。”

我点点头,卢肇人行完礼,便自顾着走了。

收拢身上的白色貂毛披肩,我轻手轻脚地推开偏殿的萱花格子们。

美轮美奂的房间内异常静谧,玄青色瑞兽三角铜鼎炉正燃着暖火,烘得屋内暖洋洋的。在劫穿着赭色祥云碧海常服,闭眼躺在太师椅上,膝上盖着一条金色锦华绒毯,似乎睡得正香,过分好看的五官因为安静而少了平日里的冷峻而显得十分平和,还有一点稚气,只是眼睑下有一层淡青色,让俊秀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丝倦怠,怕是他连日操劳国事,外头又战事频频,的确是累着了。

我想着就不打搅他了,等睡醒后再来吧。

正准备离开,在劫忽然道:“真是难得,你会来太极殿找我。”

我转过身去笑了笑:“是我将你吵醒了?”

在劫摇摇头:“一直没睡,在想着事儿。”

“想什么事呢?”

侧首看来,褐色的瞳孔藏着深邃的华光,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在他的嘴角蜿蜒开来。

“在想着,怎么才能找到萧晚风,并且杀了他;在想着,用什么法子收拾掉楚天赐那王八羔子,撕裂他那张恬不知耻的臭脸;在想着。。。。。。要不要满足姐姐你的心愿,处死萧晚灯。”

竟无一不如利刃般,根根刺向我的心坎。

尤其在针对着萧晚灯这话题上,最为心碎。

才刚从囚禁地的寝宫出来,在劫便得知了消息,并且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看来这宫中果然尽是他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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