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这真是梁载仕所希望的,她当真是无话可说!
一片寂静。
过得好一会儿,梁载仕才徐徐吐出一口气道:“便是越国的太子穆炎了。”
当年太子去大名府,他们得知这一消息,路上便埋了伏兵,最终生擒太子,想杀了他泄愤,谁想到太子却提了一个建议出来,这建议挽救了他的命。
太子说假使他登基,他会准许他们重回魏国接管魏地。
经过商议,他们同意了。
口说无凭,太子写了凭证,且按了手印。
后来他们便计划进入京城。
刺杀穆戎,自然也是太子安排的。
姜蕙追问道:“那凭证呢?”
“在皇上手里。”
姜蕙听到这词有点哭笑不得,那么几个人,还真弄了个皇上出来,她问:“皇上在天牢?”
梁载仕拒绝告知:“我只能说这些了,蕙蕙,便算是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对不起你!我若背叛魏国人,将来死了,实无言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因激动,他的脸都红了,胡须随着风飘动,视死如归,“假使殿下不满意,你便让他杀了老夫!”
听到这话,姜蕙知道他已铁了心。
“外祖父,您保重了。”她朝他行一礼。
穆戎等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外祖父不肯透露别的魏国人。”姜蕙吸了口气,“妾身想请求殿下一件事……”
那么年迈的老人,当真要受那些折磨吗?
母亲知道,不知道如何心痛,虽然她永不可能知道,然自己总有一种背叛母亲的感觉。
穆戎看她脸色郑重,便知她要说什么,淡淡道:“留他一命,算不得什么。”
她松了口气,感激道:“殿下心慈。”
穆戎冷笑:“本王不过是看你的面子!”
不然他管什么老不老,照样往死里打。
姜蕙挽住他胳膊摇了摇,娇声道:“妾身自然知道,谢谢殿下。”
他斜睨她一眼:“什么都没问到?”
“问到一桩事。”姜蕙迟疑会儿,才一字一顿道,“是太子指使的,他在大名府向他们许诺,假使他哪日登基,便叫他们来管理魏国。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只也可笑!”
“是可笑,画饼充饥。”
魏国人自欺欺人也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穆戎一拂袖:“下山罢,你外祖父,本王自会叫他们安置妥当的。”
二人又坐回轿子。
路上静默的很。
他坐在窗边,低头凝思,像是雕刻成的人一般。
只恐旁人听见,姜蕙也没敢提这事儿。
到晚上,她躺着睡不着,一桩是太子得胜的事儿,一桩又是坐实了太子要杀穆戎的事儿,她满脑子的想法,眼见穆戎好似已经睡了,她才轻手轻脚起来。
结果刚爬到一半,她的胳膊被抓住了。
扭过头一看,他正瞧着她。
“你去干什么,不好好睡?”他问。
姜蕙道:“殿下不也没睡吗?”
“我是我,你是你。”穆戎皱了皱眉,又不是她大哥。
姜蕙叹口气,躺下来,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上道:“咱们是夫妻了不是,殿下的事儿自然也是我的事儿。”
她也担心他啊。
穆戎听了嘴角翘一翘,伸手摸摸她脑袋:“莫怕,如今既然知道,自然有法子应付。”
应付是互相残杀?
月光下,他表情很是平静,好像这事儿对他来说也不是特别难,可事实上,真的杀自己的亲大哥,那滋味能好受?姜蕙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想了想幽幽道:“殿下想必也挺伤心的罢?”
这些日子,她分明能感觉到他心里还是有温柔的。
他总不至于天生就那么冷血。
穆戎沉默,半响道:“咱们自小感情就不好。”
年幼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来自兄长的敌意了。
因他这人在各方面都胜过太子,只他自己也是个好强的人,明知道哥哥不喜欢,却不愿意屈服,还是绽放着自己的光芒,要说今日这结果,他自己得承担一大半。
没有人退一步,不管过程如何,到最后,又如何不是你死我活呢?
他一早料到如此。
太子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又有何伤心?
生在皇家,要么缩着头过,要么就只能拿命来拼!
便是生命中,曾有些许温馨,也只能抛之脑后了。
谁叫他不甘心屈从呢?
他伸手把姜蕙抱紧一些:“睡罢。”
温暖包围住她,她微微闭上眼睛。
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好似什么也不用害怕。
然而,她这一夜都睡得很不安宁。
梦里,一会儿见到太子做了皇帝,下令斩杀穆戎,一会儿又见到穆戎那日用毒酒把太子毒死,一会儿又看到卫铃兰做了皇后,高高在上,命人把她绑到殿中,赐下三尺白绫。
模模糊糊中,只觉透不过气来,好像那日吃了毒酒,腹中绞痛,她啊的尖叫一声,坐起来。
月光下,冷汗从额头溢出,顺着脸颊而下。
穆戎被叫声惊醒。
“怎么了?”他凑近来,见到她的脸,急道,“莫不是病了?”
“不是,做了噩梦。”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怕什么,有本王在呢。”他忙抱住她,一只手轻抚她的背,“只是梦而已。”
是啊,只是梦。
可也是她担心的事。
姜蕙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殿下,我怕卫铃兰……”她不知道怎么说,原先就有心思,可做了这梦,她终于明白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便是卫铃兰。
她知道太多的事情了!
如今又被沈夫人报复,遭受了那么大的磨难。
卫铃兰难道会不想报仇?
他们姜家如今与沈家可是姻亲。
可她竟放松了警惕,以为卫铃兰经此一事总是受到了报应,可怎么足够?卫铃兰这样的人,必是会想尽办法东山再起的,她心机太深了,又有预知,假使她豁出去,未必不成事。
太子不可能无端端的能改变命运!
“殿下,你查查卫铃兰如今在做什么,可行?”她语气急切。
穆戎眉头挑了起来:“你莫非又做了什么预示的梦?”
“不是!”姜蕙道,“只是噩梦,可我想到卫铃兰知道些将来的事情,我怕……”她说服穆戎,“万一她与太子联手。”
穆戎心头一跳。
他想起太子对卫铃兰的态度。
他很关心他。
所以那日卫铃兰中箭,他急匆匆的赶过来,满脸痛惜。
只怕是喜欢她的。
他对他大哥这方面还是了解的,风流多情。
可卫铃兰都已失去清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姜蕙强调。
看她那么着急,穆戎道:“也罢,既然你怀疑,本王自会派人去查。”
“还有太子。”她道。
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不能容许一个失误,把她这辈子苦心挽救的命运再次颠覆!
穆戎看她拳头都握了起来,忍不住一笑,摸摸她脑袋:“好!现在可以睡了罢,这都什么时辰了?”
看她都答应,姜蕙才放心。
两个人拥着睡了。
穆戎第二日起来,把周知恭寻来,说了卫铃兰的事情,至于太子,双方都有暗卫,要牢牢盯住并不容易。
周知恭领命。
姜蕙看他放在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日早上起来,金桂伺候她穿衣,一边道:“娘娘小日子两日不曾来了,奴婢看,是不是请太医看看?”
她调理过身子之后,小日子十分准,基本就没有退后延迟的。
金桂银桂作为贴身丫环,很是清楚。
姜蕙怔了怔,歪头问金桂:“要么请?”
她平常很聪明,这会儿居然犹犹豫豫的问她,金桂噗嗤一笑:“娘娘,这是好事儿啊,自然要请了看看的。”
“哦,不过还是别请御医了。”一请御医,那必得有风声透到宫里的,惊动到皇太后,皇后,万一是白高兴,那可太尴尬了,姜蕙想一想,笑道,“走,去看看我那仁心堂。”
金桂忙道:“万一有了呢,可别有个闪失。”
“坐轿子去,没事儿的。”
金桂没法子,只得出去吩咐。
临行时,叮嘱轿夫一定要坐稳。
其实轿夫哪里敢不稳,上头坐得王妃娘娘,真有点事儿,他们脑袋不保。
二人抬着姜蕙就去了仁心堂。
她不方便露出脸,戴了帷帽儿,只见医馆里满是人,顿时喜笑颜开:“看来生意真不错。”
耳边只听那些病人交相接耳的夸宁温医术好。
时隔多日,他本事又有长进了。
姜蕙先不打搅他,径直往内堂去。
谁料到一推开门,里头哎哟一声。
那声音清脆,姜蕙定睛一看,不是姜琼是谁?
她摘下帷帽,疑惑道:“阿琼,你在这儿作甚?”
姜琼伸手拍着胸口,后怕道:“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我娘找到这儿来了呢。”她笑嘻嘻道,“我在这儿看医书啊,跟夫子学那些着实没有意思。堂姐,你看堂嫂会刻字挺好罢?我也想学点儿别的,有回在书房随便找了些书,见到有本讲药材的,我一看就迷上了,你可不能告诉我娘啊。”
姜蕙抽了下嘴角:“你瞒得住?你这回怎么偷溜出来的?”
正说着,宁温进来了。
姜蕙道:“宁大夫,你下回看到我堂妹,可别留她,轰出去才好。”
宁温正好有理由:“三姑娘你看,不是在下不肯,娘娘都发话了。”
姜琼呸的一声:“宁大夫,你明明说我很有资质的,可惜是个姑娘家浪费了!”
宁温道:“是啊,没听说我说可惜呢?小姑娘家家,还是等着嫁人好了,你总往我这儿跑,被外人知道我不好交代。这回当着娘娘的面,你老实点儿,别再威胁我,说我沾你便宜。”
这死丫头!
姜蕙知道姜琼的性子,虽然觉得她这样爽直挺好的,可要被胡氏知道姜琼跑她这铺子,兴许会怪在她头上,姜蕙道:“你快些回去,不然我非得告诉二婶呢。”
姜琼没法子,拿着几卷书就走。
姜蕙在后面问:“我大哥跟大嫂怎么样?”
“唉,好的我都不忍看,恨不得天天黏一块儿。”她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姜蕙笑起来。
宁温瞧瞧她:“娘娘今儿怎么有空来铺子,该不会是来收钱罢?这钱我还没捂热呢。”
姜蕙噗嗤一笑:“钱你还管着罢,我看着放心的很,今日来,是为叫你给我看看。”
她坐下来伸出手。
宁温打量她一眼:“不像是有什么病啊,”他说着,灵光一闪,把手按在她手腕上,过得会儿,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难怪……恭喜娘娘,您有喜了!”91
☆、第92章
没想到还真是。
姜蕙伸手轻抚一下小腹:“多大了啊,真能一摸就知道?”
宁温道:“这精确的数儿可不好说,得有十天罢。”
姜蕙暗道,真是事事儿都称他的愿呢,穆戎想要孩子,她很快就怀上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自己也挺高兴。
要是生下来跟宝儿一样漂亮就好了,她问:“是男是女,你知道吗?”
宁温道:“难说。”
“多大不清楚,男女又不清楚。”姜蕙斜睨他一眼,“那你知道什么啊?”
宁温哈哈笑了:“在下医术不精,叫娘娘失望了。”他顿一顿,“可确实还小,得过些日子才知,但也不是那么准的。怎么……娘娘想生个儿子呢?”
“只是好奇罢了。”是儿是女,都是她孩子,不过她喜欢女儿,男孩儿小时候都皮得很,也不知道教不教得好,生活也复杂。生个女儿,只管养漂亮了,养好了,高高兴兴的相夫教子,简单。
儿子的话。
万一以后穆戎当上皇帝,那儿子必得是太子了?
要再生一个,那两个儿子,会不会也跟太子与穆戎的关系一样呢?
她突然就担心起来。
又想到卫铃兰的事情,她把两个丫环遣开了,问宁温:“早前我与你提过,毒药丸,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这个啊。”宁温一摆手站起来,“娘娘稍等。”
他走到左边一处药柜,拿出个匣子。
姜蕙惊讶:“还真做了?”
宁温可没有把她的话当玩笑,任何一个人提到毒药,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更何况,她当时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与现在一样,可见她是有什么事藏在心里。
是要杀人吗?
年纪轻轻,也不知她与谁有那么大的仇恨。
或者,她也是无可奈何。
宁温打开匣子,里面有两枚药丸:“这枚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这枚是丹毒,一入口即死。”
姜蕙盯着药丸瞧了瞧,想起上辈子自己被毒死的滋味,面色很是复杂。
宁温关切的问:“不知在下可还有为娘娘效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