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皱了皱眉,说胡如兰:“表姐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胡如兰看向沈寄柔,慢慢垂下头,轻声道:“谁哭了,只是刚才有虫子从窗口飞进来,弄到我眼睛里了。”她一推姜琼,“走罢,走罢,快些去挑,莫让娘娘跟宝儿等了。”
三人走出去。
沈寄柔在最前面,胡如兰在最后面。
她看着她的背影,惊讶的发现,心里的怨恨已经消散了很多。
他们彼此喜欢,彼此相信,她又何必为姜辞抱不平呢?
人的命有时候是注定的罢?
哪怕她早先认识姜辞,可她这一生,却早已注定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了。
胡如兰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蓝天。
想她年幼时,不过希望每日能吃到荤腥,等到大一些,不过希望每日能出去玩一玩,再大一些,又希望自己像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到现在,又再希望自己能嫁个好相公。
人的贪心真是没有底呢。
可回顾曾经,她其实已经过的很好了。
她又为何非得要样样满足?
听说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未必能十全十美的。
胡如兰自嘲一笑,往前行了。
从沈家回去,已是傍晚。
姜蕙清洗一下换了身家常裙衫出来,见穆戎已到家了。
她笑道:“我哥哥与沈姑娘的事情定了。”
“哦?这是大好事啊。”穆戎搂住她,低头亲了一下。
“没了?”姜蕙道,“你就一句话?”
“还要本王说什么?”穆戎想一想,“祝你哥哥与沈姑娘百年好合?”
姜蕙噗嗤一声:“算了。”
因原先沈寄柔要嫁给穆戎的,可现在许给她哥哥,她以为穆戎会有些什么想法,结果她猜错了,他一点没往心里去,还什么百年好合,不过也是,沈寄柔嫁给哥哥,定是比嫁给他好多了。
正想着,她瞥见地上一个红木箱子,奇道:“这是什么啊?从宫里带回来的?”
穆戎吩咐:“打开。”
金桂银桂忙就去开了盖子。
只见一片珠光宝翠,姜蕙惊讶的道:“这么多珠宝啊!还有金子呢。”
金子不是金锭,而是些金项圈,金珠冠,金匣子,甚至还有些金貔貅,小金麒麟等瑞兽。
“父皇赏的,上回不是说藏宝图嘛,这里是其中的一半。”穆戎笑笑。
可皇上上次说徒有虚名,才一点点东西,这一点点就是这么多啊!姜蕙蹲下来,拿着里面的宝石玩:“这祖母绿真够大的,我下回送与祖母做头面她肯定高兴。这南珠给我娘,还有这……”她说着一顿,“咱们得了这个,是不是要给皇祖母,母后也送一些去?”
她很公平的。
穆戎道:“早送去了,这些都是你的,爱怎么用怎么用罢。”
又是她的了,姜蕙叹口气:“往前见到一颗宝石都得高兴半日,如今可没往日里兴奋了,也没意思。”
“得了便宜还卖乖!”穆戎捏她的脸,“那本王以后什么都不给你。”
她哎呦一声喊疼:“那殿下送给谁呀?”
“给谁还不容易,本王再弄几个女人回来,给她们分分,还有你的事情?”穆戎随口一说。
姜蕙愣住了。
她眉头皱了一皱。
本来手里拿着的宝石也落回了箱子。
穆戎瞅她一眼。
她眉梢微扬:“那倒是,往后这府里可挤呢,是不是东西跨院得提早修葺一下啊?省得到时候忙不过来。”
显得多开明似的,不知道语气里透着酸。
穆戎道:“你生气了?”
“生气什么?”姜蕙横他一眼,吩咐金桂,“叫人抬到库房去,记在我册子上。”又淡淡道,“现在能捞一些是一些罢,往后指不定连一颗宝石都得不到呢。”
就他那性子,还指望他一辈子对着她一个?
那不可能。
“摆饭罢。”她坐下来。
穆戎好笑,这还没纳妾呢,她倒是生气上了。
摆着正房太太的谱儿,想学他母后。
可她学得了吗?
穆戎一扯她胳膊:“刚才不过说笑,你拉什么脸?本王真要纳妾,还跟你说这个,直接弄回来了,你信不信?”
姜蕙撅起嘴:“信,你什么做不出来?”
“那你还生气?”
“我没气。”姜蕙道,“肚子饿了不该吃饭?”
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稳定。
穆戎越发好笑,又挺高兴,她生气自然是因为吃味,可见还是在乎他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为此能不生气呢,只是有些掩饰的好,有些掩饰得不好罢了。
她到底是在乎自己这个人,还是在乎别的,难说。
穆戎唔了一声:“吃饭。”
两人各有心思,很是安静的吃了顿饭。
姜辞与沈寄柔的喜事后来定在九月十六,离此时也只有两个月,过得几日,姜蕙刚睡了个午觉起来,便听见金桂的声音:“娘娘,又出事儿了,卫姑娘去沈家作客,路上竟被劫匪抓走了。”
☆、第87章
姜蕙精神一振:“是吗?你怎知?”
“娘娘,满城都在传呢!”金桂道,“今儿出去的人都听到了,回来一说,奴婢自然也知道了。”
姜蕙忍不住就笑起来。
她寻常一笑,千娇百媚,这回却透着一股子的阴寒。
金桂常跟在身后,姜蕙与卫铃兰有仇怨,她自是清楚,故而心知主子是在幸灾乐祸,又道:“已派人到处找了,不过现在仍没消息呢,顺天府,兵马司都出了人。”
姜蕙问:“你可知隔了多久了?”
“好似有一个多时辰。”金桂心想,上回沈姑娘为此名誉受损,只怕这回卫姑娘也是在劫难逃,她忽地叹口气,“京都也真是危险,娘娘以后出门更得小心呢。”
姜蕙笑了笑,这跟小心有何关系?
一个人处心积虑的要对付你时,总是防不胜防,尤其是还没开始防备的时候。
卫铃兰大概是没想到沈夫人对她起了疑心罢?
她把沈寄柔害成那样,每回去沈家,那里的人都好心招待,她是把沈家人都玩弄于股掌的,便是沈夫人都不曾放在眼里,她自作聪明,以为谁都不知她的真面目!
如今可算是恶有恶报。
姜蕙心情大好,叫她们把针线笼拿来。
她又开始做鞋子了。
只插了一针下去,问金桂:“这鞋我是要绣什么花样来着?“
金桂暗地里嘴角一抽。
隔得时间太久了,她都忘了,忙问银桂:“你还记得?”
银桂想一想:“男儿的鞋也没什么花样,奴婢记得娘娘好似说在两边绣些瑞草。”
“哦。”姜蕙想起来了。
等到穆戎回来,她把鞋子放下,要迎上去。
“你继续做着。”他露出笑容。
瞧着心情不错,姜蕙问:“在衙门遇到好事儿了?”
“衙门能有什么好事儿,本王难道还能升官不成?”穆戎挑一挑眉,走过来,眼睛却看着鞋子,“这给谁的?”
明知故问,这么大的鞋子还能给谁?不过姜蕙也懒得逗他,笑道:“做给殿下的。”
穆戎一听,笑容更是深了,但转念一想,她嫁给他也有小半年了,可至今为止,连一双鞋都还没做完,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他记得大哥娶了太子妃,太子妃不知道做了多少东西呢。
便是他这个弟弟,都沾了光,虽然他不稀罕。
可他这王妃……
穆戎又不太喜欢了,脸板起来。
姜蕙见他阴晴不定的,不想惹他,问道:“殿下要吃饭吗?”
“还不饿。”他语气淡淡。
看他坐着又不走,姜蕙闲说几句,绣了一阵子,瑞草终于绣好了,她拿剪刀把线一剪,笑道:“殿下试试?”
穆戎想试不想试的。
不愿意再叫自己表现的高兴。
姜蕙总是摸清一点他的性子了,这人烦得很,她蹲下来,给他脱了鞋子,把做好的给他一穿。
也不知是不是新布的原因,他只觉脚底一凉,在这夏日特别叫人舒服,他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走,这鞋子底儿很软,像是缝了好几层,不大不小,十分合他的脚。
他从屋子东头走到西头,才又折回来。
姜蕙问道:“舒服吗,假使哪里大了,或小了,我再重做一双。”
穆戎淡淡道:“挺好。”
这语气怪叫人不高兴,姜蕙撇撇嘴儿:“看来是不好了,殿下脱下来,我再重新做,这鞋子就给我哥哥罢,我瞧着,殿下跟哥哥的脚恐怕也差不多大。”
她蹲下来,要拿鞋子。
穆戎皱眉:“不是说挺好吗?要你觉得自个儿做得不够好,再给本王做一双。”
“那这双还我。”姜蕙伸手。
穆戎一巴掌朝她掌心拍下去,怒道:“还什么,做一双鞋几个月,等你再做好,得明年了,本王穿什么?”
姜蕙抬起眼睛看他:“感情您就一双鞋啊?”
旁边的金桂,银桂忍俊不禁。
穆戎脸有些红:“怎么说话的?”
“是你自己说没鞋穿了。”姜蕙道,“难道我耳朵不好?”
穆戎气得叫两个丫环出去。
眼见他逼近过来,姜蕙退到书案旁,也无处可逃,不由皱眉道:“都要吃饭了,别闹了。这鞋我不要行了罢?”
穆戎没理她,等抓到她抱着就往床上扔。
耽搁了一顿晚饭,直到天黑才消停,姜蕙累得不想动,趴在床上,觉得浑身散了架,只肚子又饿,忍着起来穿衣服,穆戎看过去,她一头乌发垂到腰间,好像光滑的绸缎。
想到她刚才死死握住自己的胳膊的样子,他嘴角儿露出笑,知道她快活了,可是怎么就急着走?
她哪回不得偎着自己休息会儿呢?
“你干嘛去?”他问。
姜蕙道:“给你做鞋子去!”
穆戎嘴角一抽,把她拽了回来:“还在胡说,信不信本王……”
“算了,多给你做两双好不?”姜蕙哄孩子一般道,“咱们不提鞋子了,我以后给你多做几双。”
不就为这个嘛,把她往死里折腾。
穆戎放开她:“是你不知道早些讨好本王。”
“你也没说喜欢啊。”姜蕙忽地叹口气,“我从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屋里暗了,只有月光流淌着,她的神情很是黯淡。
穆戎微微怔了怔。
“给你做多了,又怕你腻了。”姜蕙声音很轻柔,像是呓语般的道,“假使腻了又怎么办,我还不如少给你做一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他的心忽地有些难受。
他想起幼时一件事。
母后原也是在给父皇做鞋子,那日父皇本是要来同她一起用膳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去了一个妃子那里,母后听见后就把鞋子放下了,他还记得她说的话。
“做了又如何,只怕他穿时都不记得是谁做得了。”
他后来再没看见母后做这些事。
他上次还想,她学不了母后。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她身上已经有母后的影子了。
她会有一日,从这样讨人喜欢,千娇百媚的样子变成母后那样吗?
穆戎心头一阵发凉,不是说他不喜欢母后。
他是敬佩自己的母后的,可他喜欢的人,却绝不能像母后那样,好像这世间所有妇人的楷模,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有一日,兴许还会变成皇祖母那样,叫人不愿意亲近。
他把手伸出去,握住她的:“谁说我会腻了,只要你做,我就不腻。”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姜蕙睁大了眼眸。
这样的话,居然从他口里说出来。
她惊讶的看向他,眸中像是有雾气:“可你说的也只有现在,往后呢?”她想起沈寄柔的结局,忍不住道,“我要粘着你,你总有一日会嫌弃我的。”
他皱起眉头:“谁说的,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她撅撅嘴儿,“殿下看起来就是这类人,我可不敢。”
他气得笑了,就因为这,所以她才不愿意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做个鞋子,还吝啬的不愿意多做一些。
别说粘着她了。
想想除了床上,她愿意靠着自己,平日里还真是很少来打搅他。
可他怎么会嫌弃她呢?
他巴不得……
穆戎严肃的纠正她错误:“你猜错了,往后改一改。”
姜蕙歪着头打量他:“真的不嫌弃?”
“不。”
“万一你诓我呢。”她道,“人总是变来变去的。”
“君子一言!”他说着恼火了,“你敢不信本王?”抬手就要来抓她。
她忙一叠声的道:“好,好,我信了。”又添一句,“我明儿给你做双罗袜?”
孺子可教也,穆戎穿衣下床:“饿了,去吃饭。”
见他高大的身影往门口走了去,姜蕙微微笑起来,他说不嫌弃,那她倒真要试试呢,反正嫁给他,横竖是逃不了的,看他到底说得是不是真心话。
假使他露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