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戎板着脸:“你管这么多。”
姜蕙轻声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若是殿下画的,功夫还真不错。”
很是相像,就好像对着她画得一般。
只画中人神情有些刻板,大概是为叫她学着。
她沉下脸,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在这一刻也收敛了灵动,好似平淡的湖面。
一下子变了个人。
还朝着他道:“殿下,小女子这样,您还满意吗?”
穆戎忍不住就笑了。
第一次,他看见她调皮的样子。
“有些刻意了。”他认真评价。
“哦?那我回去再练练。”姜蕙把画像卷起来,“来得久了,怕母亲担心,小女子先走了。”
她伸手去推门,忽地想起一件事,手顿了顿,回头问:“何夫人的事,可是殿下做的?”
穆戎没有否认:“是,你可满意?”
姜蕙一怔,笑道:“满意极了,谢谢殿下。”
丝毫不曾有什么同情,果断无情到极点,骨子里,她可能跟自己是同一类人,穆戎看着她道:“光说一句谢谢可不够。”他把她拉过来拥在怀里,嘴唇覆上去,重重一吻。
姜蕙推他:“我还要见阿娘的……”
后面的话被他吃了进去。
木屋里,只听到令人心跳的吮吸声,他的手慢慢滑到她胸口,因隔着夹袄,太过厚实,他有些懊恼,一边亲着她,一边四处寻找入口,姜蕙一把抓住他的手,长长的指甲滑到他手背,穆戎吃痛,猛地抬起头来。
姜蕙这才得以喘口气,瞅一眼穆戎见他俊脸发红,暗道这人怎么跟没碰过女人似得猴急呢!
这方面,跟上辈子当真像两个人。
印象里,他是从不会如此的。
可这问题她也不好问。
穆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现在浑身难受,恨不得在这儿就把她办了,又后悔不该去亲她,这火一被点着了,要熄灭可难得很,早该熬一熬等到成亲的。
姜蕙拿帕子擦嘴,一边从荷包里取了口脂出来,埋怨道:“一会儿阿娘得说我乱跑了,还有这口脂,抹得好好的,若没了阿娘指不定得发现,这儿也没镜子。”
她声音娇娇柔柔的,好像与人撒娇。
穆戎由不得就道:“本王给你抹。”
姜蕙一呆。
他已经拿了口脂,学她刚才的样子抹了一些在手指上,点在她嘴唇。
动作很是轻柔,也很是认真,可抹了会儿,忽地道:“忘了刚才什么样子了,这是要薄些,还厚些?”
“薄些。”她道。
他便少抹一点。
岂料姜蕙忽地又道:“还是厚些罢。”
穆戎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不快,但还是听从了,又从头抹了点儿。
好不容易弄完,他很高兴,欣赏道:“本王抹得也不错。”
姜蕙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要说穆戎给她抹口脂这种事,在上辈子简直想都不敢想,可现在他那么有耐心,她看着他眉眼,有些不敢相信,可就是发生了。
兴许,不该把他当那个穆戎?
这辈子的穆戎对她没有以前那样无情。
他大概,对自己是真有几分真心的,所以才会花心思画那幅画,希望皇后喜欢她,他便能娶自己为王妃,他还愿意为她解决了何夫人,此前在宋州,也救过自己。
一旦没有那么多的怨气,她竟然找到一些他的好来。
见她盯着自己看,穆戎挑眉道:“怎么,总算知道本王英俊了?”
姜蕙噗的笑出声,躬身告辞。
穆戎立在身后,眼看她莲步轻移,一步三摇的妖媚状,忍不住喝道:“好好走路!”
姜蕙吓一跳。
金桂也是,伸手抚在胸口。
稍后,姜蕙立直身子,僵硬的走了。
梁氏等了许久,已经叫银桂去找,眼见姜蕙过来,急道:“哎呀,阿蕙,你去哪儿了?”
“茅厕人挺多的,我等了会儿。”姜蕙胡乱扯谎,笑道,“阿娘事情办好了?咱们回家?”
梁氏倒是不急:“难得来了,你去求个签。上回在宝塔寺,求得一签,弄丢了,我看阿瑜求的挺准的,你祖母与二婶都说呢,幸好不曾在宋州结亲,京城挑选的余地可大了,虽然为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可也希望是桩好姻缘。”
姜蕙心想,明儿指不定就定了。
只怕家中人都得大吃一惊。
不过也没有反对,她随梁氏进去求签,拿着签筒摇了一下,里面掉出一支签,只见上写:“红日当天照,光辉遍四方,西川人着锦,红紫满长春。”
旁边沙弥瞧得一眼,恭喜道:“好签啊,上上签。”
梁氏大喜,拿着就去解签。
解签人听说问姻缘,笑道:“自有贵人扶之,好姻缘定成。”
梁氏忙拿了钱给她,高高兴兴领着姜蕙回去了。
到得家里,还与姜济达说了。
夫妇两个都很欣慰。
等到第二日,这高兴去了一大半。
竟然有黄门来宣口谕,命姜蕙去宫里,轿子都准备好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
老太太叫人拿辛苦钱给黄门,一边笑眯眯问道:“倒不知叫咱们阿蕙去宫里作甚呢?”
黄门得了钱,也爽快:“娘娘见永宁公主无人做伴,甚是冷清,故而请了几位姑娘去宫中陪着说说话的,到得下午,也就放回来了,老太太莫担心。”
老太太松了口气。
姜蕙屋里,只留金桂一人,正帮姜蕙对着画画打扮呢。
好不容易寻到差不多颜色样式的裙衫,姜蕙又开始梳头,梳了个很正经的小平髻,头上首饰也没戴几个,玉石的不要,左边插一只云凤纹金簪,右边戴一支金花簪,这就完了。
等她走到正堂,见惯她原先装扮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一下子长大了,竟然有几分姜瑜的派头。
黄门也偷偷丑她一眼,惊为天人,暗道难怪会被请了入宫,这模样,便是给皇上做妃子都不差的,他态度一下恭敬了不少,这位姑娘指不定可就是王妃的,谁敢怠慢。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叮嘱几句,姜蕙认真听着,笑道:“孙女儿会注意的。”
胡氏这会儿心里头酸不拉几,不知道怎么形容。
要说去宫里陪公主,怎么也该是她大女儿姜瑜啊,怎得就轮到姜蕙?她满心的不明白。
而梁氏却为姜蕙担心,毕竟是皇宫呢,谁也不知道什么样。
因黄门还等着,想必皇后也等着的,众人也不敢说太久,姜蕙与他们告别一番,这就随黄门去了外头的轿子。
这事儿太突然,等到她走了,家里人还议论纷纷,只不是休沐日,姜济显,姜辞几个都不在,他们对宫中的事情又摸不着边儿,老爷子着急,派人去告诉姜济显。
而姜蕙这时已经到皇宫门口了。
她从车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高高的宫墙。
几位宫女过来领路,似她这等身份是不够资格再坐轿子的了,得一路行到殿内。
姜蕙笑问道:“几位姐姐,辛苦你们了,我可是最后一个来的?”
她嘴甜,态度又好,宫人笑道:“还差一位余姑娘呢。”
“哦,不知永宁公主几岁了?我初来京城,丝毫不知。”
宫人道:“公主今年十三。”
正当说着,前头几人过来,宫人轻声提醒:“是太子妃娘娘,快些行礼。”
☆、第53章
姜蕙忙跟着她们一道行礼。
太子妃声音温和,问起她是谁。
宫人回答:“是姜家的二姑娘。”
太子妃道:“那是要去坤宁宫了,便于我一同去罢,已有两位姑娘等着了。”
宫人听闻,自觉的往后退去,姜蕙跟在太子妃身后。
太子妃回头笑道:“莫拘束,低着头,我也不知你长何样。”
姜蕙抬起头来。
太子妃见到一张光彩照人的脸,她微微惊讶,但又恍然大悟,难怪太子说穆戎迷上这二姑娘,非得娶了她做妻子,这等容貌也确实罕见,倒是与皇上宠爱的丽嫔有几分相像。
那丽嫔是魏国人,当初魏国降服,进贡了不少美人儿,这丽嫔是最美的一个,如今皇上还常去她那儿,幸好为人聪明,不曾兴风作浪,母后也不与她为难。
不过这姜蕙较之丽嫔,皆有越国人的柔美,故而显得更是出色。
她这般打量姜蕙,姜蕙却不曾回看。
因她一早知道太子妃的样子,上辈子穆戎带她回京,她见过一面,那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又有些俏丽,也是百里挑一的样貌。
她垂着头,看起来有些紧张。
太子妃心道,第一次来宫里的姑娘,多半是这样的,好心宽慰道:“只是去拜见下皇后娘娘,跟平日里一般便是了,皇后娘娘宽厚仁和,你莫害怕。”
姜蕙低声谢过太子妃提醒。
到得坤宁宫,二人将将走入仪门,前头有人银铃般的一笑:“瑶姐姐,你怎得与姜二姑娘一道来了?”
姜蕙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知是卫铃兰,她手在袖中握成了一个拳头。
果然她阴魂不散。
想必穆戎千算万算,绝没有想到卫铃兰会阻拦这件事罢?
也是,他如何知。
兴许跟上辈子一样,仍然以为卫铃兰是那个他从小就认识的单纯姑娘呢。
她嘴角挑了挑,低头间眸中闪过寒意。
太子妃惊讶:“铃兰你怎么在呢?”
“我来看姨祖母的,顺便看看皇后娘娘,谁料今日请了好些姑娘来,永宁知道定是高兴得很了,可以陪她一起玩儿。”卫铃兰说着,看向姜蕙,上下打量一眼,面色有些发沉。
因姜蕙这身打扮着实慎重,一点儿不像她以前见过的样子。
刚才远远看见,她走路竟也变了,一步一步很是端正,丝毫没了那些妩媚气。
真真是花了心思了!
可她倒要看看,姜蕙如何嫁给穆戎呢!
她亲切的道:“姜二姑娘,快些过来罢。”
三人一同走入殿内,向皇后请安。
皇后四十来岁的妇人,一张满月脸,生得极是富贵,摆摆手道:“都坐着罢。”
声音刚起,宫人立时就设了锦杌。
太子妃笑道:“听说还有一位余姑娘未到?”
“不能来了,前两日就得了风寒,怕过给永宁,刚刚她老父在宫外递了条子。”皇后语气淡淡,她派人核实,确实是生病,倒不是今日突发,想来也没人有胆子敢欺瞒。
太子妃道:“可惜了,听闻余姑娘写得一手好字,我原还想看看。”
皇后笑起来:“又不是没机会,再者,这儿几位姑娘,哪个不是有女夫子教的?”
太子妃笑道:“那倒是。”
皇后又命人上茶。
姜蕙端起茶来喝时,耳边听太子妃问旁的姑娘,女夫子都教些什么,轮到她时,她放下茶道:“琴棋书画都教一些,不过入京来,请的女夫子还会教一些四书五经。”
太子妃夸赞:“那女夫子倒是好学问。”
皇后见姜蕙说话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昨日太子专程提起这件事,说穆戎倾慕这姜二姑娘,故而连皇上送去的两位宫人都没有碰,言下之意是希望她成全这桩好事。
今日见这姜蕙,倒真是生得漂亮,自己儿子将将情窦初开,便喜欢上她,也难怪忘不了。
年轻人,哪个没有一点情怀。
卫铃兰突然好奇的问姜蕙:“二姑娘你这肤色如此白皙,可不像咱们越国人呢。”
这是多数人都有的疑问。
可卫铃兰绝不是安好心,亡国奴婢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皇子?
众人都看向姜蕙。
姜蕙微微一笑:“小女子这肤色像了母亲,从小到大,无人不问起的,母亲说兴许是曾祖母传下来的。当年越国魏国曾一度停战,两国交好,在陇西边界,不止通商,也有通婚的,小女子的曾祖母大概便是魏国人。如今魏国已降服,皇上不仅不曾掳掠百姓,且还派官员前往魏地扶持经济,众人无不感恩戴德,皇上对魏人一视同仁,不曾看低,如此宽厚相待,实乃百姓之福。”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
反正是曾祖母,那么远的事情,谁查得到,再说,真要查,也有穆戎这挡箭牌给她拦着的。
卫铃兰听着咬了咬嘴唇,倒是再不能说一句魏国人的不好了。
不然便是瞧不起,可皇上都没有如此,她如何能?
皇后听了暗暗点头。
这小姑娘倒是聪明,皇上在处置魏国时,当年朝中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全数歼灭魏国人,一派则想保留,慢慢纳入越国,皇上虽然不太理朝政,可他是个心软的人,后来听从刘大人的意见,重整魏国。
如今魏国其实也是越国的了,早不该还提什么魏国,越国。
两国已合二为一。
姜蕙说完,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话说得太多,忙低声道:“刚才一时忘形,还请娘娘与太子妃见谅。”
她脸儿有几分红,像鲜嫩的苹果,露出了小女儿的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