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就地一滚,闪到一边。
她原先坐的位置上,钉着一枚飞刀。
“手脚挺利索的啊!”有人破窗而入,一剑挥来。
怀素随手拿凳子一挡,半边凳子被削去。
那把寒光闪闪的剑,眼看就要刺到她的身上。
“咦,你是谁?”那人停了下来,剑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裳,鲜血渗了出来。
怀素忍下疼痛,抬起头来。
她只有炼气二层,对方却是炼气十层,差距太大了。
“前辈饶命!”她眼露惊慌,“我我我,我只是个小工!”
“小工?”对方的眉毛挑起,似乎在怀疑她的话。
这是个相貌清丽的少女,以怀素的经验,就算她因为功法驻颜了,也不会超过三十岁,因为她的身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轻飘。
回想对方出剑的姿势,怀素心里一沉。这人使剑的手法,和刘琏很像。
电光石火,怀素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刘琏今晚并不是真的有事,而是有意让她当成自己的替身留在这里。而这个少女。八成是刘琏的仇人——和她同出一门的仇人。
怀素的心慢慢沉下去。
她知道,自己欠了刘琏很大的恩情,如果不是刘琏,她不能踏上仙路,也不可能成为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师。但是,相处三年,她虽然心有所求。对刘琏却从来尽心尽力。难道她做到这样的程度,都不能换来刘琏半点真心吗?需要的时候,就这么干脆地将她舍弃。仅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她的命在刘琏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不,她不应该怨。刘琏给了她很多,今天既然用命还了。以后就不欠她的人情了。这样……也好。
怀素按下心中隐隐的痛意,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力持镇定地答道:“前、前辈,我只是那位客人临时雇来的小工,这段时间服侍她……”
“是吗?”少女怀疑地看着她。
怀素拼命点头,让自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
“这么说的话……”少女话未说完。忽然有暗器破门而入。
“啊!”少女已经闪躲了,却没有闪过,手臂上中了数针。那针细如牛毛。一入体就随着血液往心脏而去。
少女吓得松手,急忙一指按在手臂的穴道上。阻止了血气运行。
怀素趁这功夫,飞快地躲到后面去。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穿着灰袍的身影掠入屋中,剑光闪烁。
“刘琏!”少女大叫起来,“你好阴险!”
刘琏压根不跟她说话,两人缠斗起来。
少女没机会捡回剑,只能以法术缠斗,而刘琏却是伺机而动,占足了先机。
过不多时,少女惨叫一声,被她斩翻在地。
“刘琏!”看到寒光闪闪的剑身,少女惊惧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好歹是同门,别杀我……”
刘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同门?你还记得我们是同门?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她抬起剑,一剑斩落。
血光四溅。
怀素不是第一次看到杀人,但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看到少女脸上不甘的表情,眼睛瞪大,却已经失去了光彩。
刘琏看都没看她一眼,蹲下身在少女身上摸了摸,拿走她的灵器和乾坤袋,推门出去。
怀素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半天没动。
好一会儿,刘琏从外面回来,冷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再跟着我,那就各走各路。”说完,踏出门去。
怀素的目光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去。
刘琏就站在院子里,看到她出来,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她们当夜就离开了这个坊市。
从刘琏时不时使出一些迷惑手段看来,怀素多少明白,有人在追踪。
她一句话也不提,跟着刘琏辗转逃亡。
有些事,虽然不说,但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怀素知道,刘琏对她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陪伴了她三年,就算是只小狗,也有一定的感情。另一方面,刘琏心中愤懑,根本不愿意信任什么人。
那天晚上,如果她没有躲过,那么刘琏也不会愧疚。
而怀素,也不觉得刘琏有什么对不起自己,因为她对刘琏,也说不上多深的感情。她感激刘琏教她仙法,让她有机会走上仙路,但在怀素心里,最重要还是自己的血仇。要不是考虑到自己逃不过,也许那天她不会跟刘琏走。
有时候想起来,怀素都会觉得可笑。她和刘琏,两个同样满怀仇恨又自私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相依为命的样子。
不知道逃了多久,她们逐渐被人找到行踪。
刘琏实力不错,好几次带着她死里逃生。
终于有一次,她们被堵个正着。
这是个长了一张圆脸的少女,颇有几分娇憨,一点都看不出,就是她追杀了她们长达半年之久。
说起来,这少女也是逼不得已。她原本身边有好几个同门,一个一个被刘琏杀了,如果她不把刘琏的尸首带回去,无法向师门交待。
“刘琏,你还不束手就擒?如果你随我回去谢罪,说不定师祖好心,赏你一具全尸!”
刘琏冷笑起来:“你要是现在自尽,我也赏你一具全尸!”
圆脸少女大怒:“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嘴硬?看看你这样子,不人不鬼,活着有什么意思?也不怕丢了你师父的脸!”
“哈哈哈哈!”刘琏放声大笑,“你们还有胆提我师父?喝我师父的血,吃我师父的肉,你们才能长得这么肥!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少女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说得义正辞严,师祖说了,你师父吃里扒外,该死!还有,你变成这样,是你不应该与严师兄争,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琏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暴喝一声:“去死吧!”
人的潜力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明明刘琏满身是伤,已经油尽灯枯,她拼尽全力,居然真的将这少女斩于剑下。
但,当这少女倒下的时候,她也撑不住了。
“前辈,前辈!”怀素扑过去,将她抱起来。
刘琏脸色灰败,显见撑不了多久了。尽管各怀心思,在这个时候,怀素还是觉得很悲痛。
她们相伴三年多,终于还是要分开了。
“怀素……”刘琏虚弱地喊。
“我在这里。”怀素握着她的手。
“我死之后,你……拿走我所有的……东西,把我和这女人烧成……烧成灰,远走高飞,知道吗?”
“前辈……”
刘琏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从她眼角滑落:“别太感激我,你……拿了我的东西,要帮我做件事……”
怀素拼命点头:“我会替前辈报仇的!”
刘琏笑容扩大:“你不但要……替我报仇,还要……替我师父报仇……”
“好。”
“我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有的事,都……记在这里。”刘琏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片绢帛。
怀素握着她的手:“好,我知道了。”
“你……其实很好。”刘琏说,鲜血不停地从她口中涌出来,“我一直……没有教你真正的仙法,可你还是能……能进入炼气二层。我的乾坤袋里,有一本功法,你……照着修炼,一定可以……可以进入筑基期的……”
怀素点着头:“只要我有能力,前辈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就算是要灭他们满门。”
刘琏笑了,鲜血流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灰败,最终合上双目。
生前的刘琏,带着那么多的恨意,死去之后,她却脸色平静,似乎一切仇恨都离她远去了。
怀素将她和那圆脸少女一起烧成了灰,处理干净现场,带着她们的东西,远走高飞。(未完待续)
☆、1111、出卖
“一壶米酒,一碟青豆。”四颗灵珠抛在柜台上,滴溜溜地转着圈,在小酒馆昏暗的光线下,闪动着迷人的色泽。
酒保捡起灵珠,看了看成色,抛进钱柜,露出职业式的笑容:“好咧,客官您稍等。”
身穿素色衣袍的修士靠在柜台上,随手拉过一张高凳,坐了下来。
他身量中等,体形清瘦,外面披一件半旧的黑色斗篷,没有取下帽子,看不清容貌。声音低暗,有点沙哑。
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在沧兰山脉讨生活的普通修士。
沧兰山脉,是明尘界南方的一条山脉。这里山深林密,灵脉一般,没有大型势力。在好灵脉都被瓜分的情况下,沧兰山脉聚集了一批散修,猎兽、采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涤尘驿就是这么一个位于沧兰山脉入口、接待散修的驿馆。地方不大,却聚集了客栈、酒馆、药铺、炼器铺、杂货铺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多散修进入沧兰山脉历险,出来后把东西就近卖到涤尘驿,休息一段时间,继续进山。
沧兰山脉地处偏僻,虽然东西卖到涤尘驿,价格会被压低,但,比起离开沧兰山脉浪费的时间,他们宁愿吃这一点小亏。
“客官,您的酒。”
小小的一壶米酒,再加上炒青豆,有些寒酸,却是涤尘驿的散修们必备的饮食。
山风清寒,无论米酒还是青豆,都可以暖身,且便宜得人人都负担得起。
素衣黑袍的修士漫不经心地靠在柜台上,给自己斟了杯酒。捡起几颗青豆,抛入口中。
他半转过身,一边品尝青豆,一边扫视着酒馆大堂。
酒馆是消息传递之处,他们这些进山的修士,都在此地寻找同伴。有时候,可以在这里买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比如。某地出某种灵草。某地出现某种妖兽。这些消息,可以使进山的修士事半功倍。
素衣黑袍的修士轻轻敲着柜台,一边喝酒吃青豆。一边扫视酒馆的客人,似乎想从这些客人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在观察着别人,别人也在观察他。
他把最后一点米酒喝完,离开酒馆。有人缀在他身后,尾随而去。
走过狭小的街道。后面就是沧兰山脉的入口。
那人跟在他身后,绕过一个小山包,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
凌厉的剑势从上面落下,此人及时一跃。躲过了这一剑。
素衣修士站在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灵剑吞吐着寒光。
“阁下。莫要误会!”此人及时喊道,“在下没有敌意。”
素衣修士不言不动。握剑的手始终稳定。
这个高壮的汉子只得匆忙说道:“在下只是见阁下气息沉稳,应当身手不错,所以来试一试,是否邀请阁下加入小队。”
“哦?”素衣修士声音低哑冷漠,“那么,我通过考验了吗?”
半个时辰后,涤尘驿的客栈中,素衣修士取下斗篷,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那个名唤常千的跟踪者惊讶地瞪大眼。出手快且狠,剑光如毒蛇,风格如此阴狠冷酷,自身却长了这么一张清秀文弱的脸,真是太不搭调了。
这素衣修士,自是怀素。
刘琏与其同门同归于尽后,她拿着刘琏的遗物,远走高飞。
那张绢帛上,刘琏记载了她的身世。
她原是一个叫飞仙宫的宗门的弟子。别看飞仙宫名字叫得好听,其实最高修为只有筑基期,名符其实小宗门中的小宗门。
飞仙宫的掌门,是刘琏的师祖,横山真人。刘琏的师父刘世平本是横山真人座下资质最高的弟子,修为进步远超同门师兄弟,极得横山真人看重。
整个飞仙宫,只有横山真人是筑基后期,几大弟子筑基初期或中期不等,徒孙们年纪不大,只有炼气期。
刘世平资质好,运气也好。他离山游历时,遇到了大机缘,一举从中期冲到后期。且那个机缘,很有可能让他进入结丹期。
照理说,有这样一个弟子,横山真人只有欢喜的份。如果飞仙宫有人达到结丹期,地位大大提升,说不定还有机会往中等宗门发展。
然而,原本就嫉妒刘世平的师兄弟联合起来,在横山真人面前一挑拨,事情就变样了。
横山真人本身也是筑基后期,一直梦想着能够结丹。几个弟子联合挑拨,他私心就动了。弟子结丹,总比不上自己结丹不是?
于是,刘世平以“联合外人,吃里扒外”的罪名,被横山真人清理门户。而他所得的宝物,自然归了横山真人。
这件事,刘琏隐隐有所察觉,她自小被刘世平收养,亦师亦父,相信师父不会做这种事。她忍下来,调查了三年多,终于有了眉目。
而就在此时,刘琏的行为被人察觉,在弟子比试中,被竞争对手师兄严熙打成重伤。
刘琏发觉飞仙宫已经不能留了,连夜逃出,半路被几位同门拦截,容貌亦是因此被毁。
刘琏含恨而去,最终没能报仇,只得把这个心愿,交到怀素手上。
怀素远走他乡,中途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