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冒起一个念头,吃力地张口:“药……王?”
她的声音极小,破碎不成音。这女子听清了,脸上浮起惊讶:“你认得我?”
灵玉只是福至心灵,随便这么一猜。没想到居然就猜中了。她自己怔了怔,道:“你……活着?”
药王笑道:“算是吧。”
灵玉现在无法动用神识,感觉不到她的修为。不过,以药王的年纪推算,大概是一千七八百岁,怎么也应该结婴了吧?看她神态,全无苍老,说不定已经元后了。
她和行端真人突然消失在神农岛,果然是进了此处空间。却不知道藏身何处。
灵玉略微感到安心。药王的医术,她见识过,当年丹田碎裂,能好好活着,还重新修炼回来,全赖药王遗府留下的丹药。真要说起来,药王对她有救命之恩。既然有药王在此,能活下来的。应该都能活下来,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的伤势太重,先别费神了,好好休息。有问题的话,过些天伤势无碍,再问不迟。”
灵玉听话地闭上双眼,放松下来。
眼下这种情况,她除了养伤,什么也做不了。
神念收回识海。灵玉让自己处于无知无想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伤势好得更快。
再次清醒。已经是一个月后。
仍然是无处着力的漂浮状态,但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下针。疼痛的感觉变得直观,不再像初次醒来那么麻木,说明她的身体恢复良好。
看到她睁开眼,药王轻轻一拨,将银针收回体内。这银针亦是她的法宝。
“先别动。”药王说着,一指点在灵玉眉心。
灵玉感觉到一道温和的力量缓缓浸润她的泥丸宫,神智一点点清醒,恢复原先的敏锐。
药王收回手指:“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灵玉动了动手脚,虽然有点僵硬,但已经能够自我控制。
她缓慢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水池之中。
这水池不大,也就三丈见方,里面的液体像水又不是水,灵玉掬了一把,发现其中蕴含着浓郁的生气。
除了她,水池里还漂浮着四个人,仔细一看,梅远之不在其中。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药王道:“那位姓梅的道友,一天前醒了,他说有事在身,先出去了。”
灵玉心道,恐怕不是有事在身,而是心怀忌惮吧?梅远之才智高卓,相对的疑心略重,这么古怪的地方,还有这么古怪的人,他不敢多留。杜晋不就是在这里被迷了心智吗?见到那棵奇树,他还以为机缘到来,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药王前辈,”声音有些低哑,灵玉清了清嗓子,问道,“他们还好吗?”
“无妨。”药王微笑道,“除了那位道友,其他人过几天就能醒来。”
她指的是余朔。
灵玉眉头微皱:“他怎么样?救不了吗?”
药王露出困惑的表情,道:“我原本以为,这位肉身瓦解、元婴重伤,怕是撑不了多久,没想到他颇有点古怪……”
“古怪?”漂浮在水面上的余朔,看不出任何古怪。
“他的肉身……”药王想了想,说,“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法捏成的,元婴似乎与寻常人不同,我也是过了好些天才发现的。”
灵玉却没有感到惊异:“这么说,他能活下来?”
“应该……”诡异的情形,连药王自身都不肯定。
灵玉不再多问。她从水池中起身,慢慢扫视周围的环境。
几间茅屋,并一方水池,便是此处的全部,远处隐隐有药香传来,似乎附近存在药田。
药王起身进屋,灵玉没有犹豫,弄干身上的衣衫,跟了进去。
这位在陵苍颇有声名的药王,初见之下,就是个寻常女子,并不如何貌美,也没有迫人的气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灵玉总觉得她比普通修士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她缓步迈入屋中,药王已经在几案后面坐下,指了指对面:“坐吧。”
灵玉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里有别人的痕迹,各种起居之物。皆是两套。看样子,那位行端真人也在——又或者,药王表现得好像他还在。
“药王前辈。”
药王抬手阻止,道:“药王只是别人抬举,我名灵枢。”
灵枢,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听起来像是道号。
灵玉顿了顿,重新开口:“灵枢前辈,这里还是沧海派吗?你们怎么会在这?”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药王笑道:“你是从神农岛上来的?”神农岛上,有她的遗府,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应该看过她留下的东西。
灵玉点点头,补充:“前辈在东海的遗府,我也去过。”
药王脸上掠过惊异。随即笑了:“这倒是有缘。那个洞府,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灵玉想起那次的经历,有些惆怅。她很快从惆怅的情绪里拔出来。好奇地问:“灵枢前辈,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东海遗府?连东西都没有带走,我还以为你们……”
药王道:“你既然去过那处遗府,应该发现它处于水中。其实,它是一座小岛,当年突发海啸,我才急着带行端离开。”
原来真相这么简单,亏她猜了很久。
“……至于那些东西,反正也用不上了,不带走也没什么。”
说到这个。灵玉起身,郑重下拜。
“你这是做什么?”药王惊异。
灵玉道:“若非前辈遗留下来的灵丹,晚辈的道途已经断绝。”
药王讶然:“你……是说那枚留在炼丹室的复灵丹?”见灵玉点头。她笑道,“那是我忘了带走的,没想到救了你一命,也算是你的机缘。”
等灵玉重新坐下,药王沉吟:“这么说的话,你的丹田碎裂过?”
“是。”灵玉答道,“晚辈曾是剑修,筑基时剑毁,险些人亡。”
那枚丹药,本是药王为了行端真人炼制的,行端真人是剑修,丹田的药性融合了这一点,因而用在灵玉身上,特别对症。
“倒是看不出来,你的丹田丝毫无损,应该还用了别的方法温养过吧?”
灵玉点头。她之所以丹田无损,是不言的缘故。
“能不能说说用了什么秘法?”药王很感兴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所不便,不答也无妨。”
这种修补丹田之法,应是不外传的秘法。
灵玉道:“前辈对晚辈有两次救命之恩,区区一个秘法,算得了什么?”说着,她将不言说的秘法一一告诉药王,顺便加上自己巩固丹田时的反应。
药王听了,若有所思:“这个思路,似乎在古籍看过,药理搭配十分巧妙……”
说着,她取出一张空白纸笺,提笔记了下来。
仔细推算论证,喃喃自语,仿佛忘了灵玉就在眼前。
灵玉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当年药王年纪尚轻,且只有结丹期,却能得到药王称号,可见其药理造诣。果然,她心思纯粹,才能有那般成就。
许久,药王推算完毕,吐出一口气,一抬头,发现灵玉就在眼前,不好意思地笑笑,收起那些纸:“抱歉,独居几百年,一直没见过外人,差点忘了。”
灵玉面露异色:“灵枢前辈,行端真人不在吗?”
“在的。”药王知道自己的说法让她误解,便道,“行端去药田了,晚点才会回来。”
听到这句话,灵玉松了口气。坚持了那么久,经历过那么多的艰辛,若是他们最终不能团圆,未免遗憾。
“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现在离开也无妨。如果不介意的话,在我这里养上两个月也行,能好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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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1、渊源
面对药王的邀请,灵玉考虑了一会儿。
常理来说,梅远之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不管药王是不是救了自己,身处这个空间,早日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灵玉有另外的想法。
她问:“灵枢前辈,晚辈身上的伤,若是想完全康复,需要多久?”
药王没有犹豫,想必这个问题早就思考过了:“你们几个人,从肉身到元婴,都受了重创,想要完全康复,颇有难度。如果医治得宜,静心调养二三十年,应该能大致康复。”
“大致康复?”
药王点头:“我也不瞒你们,你们伤到了根本,想要完全康复,是非常困难的,除非能得到一些疗伤圣药。”
能被药王称为疗伤圣药,必是难寻的异宝,这种东西,一般只能靠机缘,单凭钱财怕是买不到。
灵玉能够感觉到,药王所说并非虚言,她已经能动能言,却还是没办法调动体内真元,可见受创之严重。
“如果交给前辈,您可有方法救治?”
“有。”药王答得干脆。
灵玉再一次下拜:“请前辈指点。”
药王示意她起身:“我和行端之所以留在这个空间里,就是因为这一口生机池。如果你愿意留下,帮我试药,我便治好你的伤。”
灵玉一怔:“试药?”
药王笑道:“我和行端在这里住久了,与常人不大相同。这些年来,我研究药理,就缺一个人帮我验证。”
刚刚经历过杜晋之事,再听到这种要求。灵玉也不敢轻易下决定。目前看来,药王性情随和,言语直率,可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件事情发生前,星罗海提起杜晋,谁不说他威严沉稳,不负星罗第一修士之名?
她在东海遗府读过的手札里。药王是个心思纯净、性格坚毅的女子,可独居在此八九百年,真不好说她性情是否变了样。
“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仔细考虑几天不迟。就算你不答应试药,我也会帮你治疗,至少让你恢复元后的修为。”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药王如此说道。
灵玉问道:“那位梅前辈醒来之时,灵枢前辈可曾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药王含笑:“说了,不过他没答应。回赠了一些宝物,说是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离开了。”
这还真是梅远之会做的事情。就连留在这里养伤他都不敢,更不用说试药。
灵玉想了想,歉意一笑:“既然如此,晚辈先考虑几天。”
药王点点头。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
两人谈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声音。
灵玉跟随药王起身,看到一名紫衣男子背着药篓走近。
“行端。”药王向他招手。
灵玉好奇抬眼。想看看这位久仰大名的行端真人是何模样。
他的衣着气度,有着紫霄剑派的特征。紫色剑袍,身材挺拔,站在那里,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锐气逼人。
当灵玉的视线转到他脸上时,微微有些吃惊,随即释然。
行端真人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这种灰白,使得他端正俊俏的脸庞透出诡异的美感。
剑心碎裂。这种事情,本是必死,能够保住性命。还恢复修为,想必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行端真人面无表情——或者,他现在的脸,没有办法展露表情,他将药篓放下,说道:“你要的药都采来了,现在就用么?”
“不急在这一时。”药王说,而后转头对灵玉道,“这是外子行端,你应该知道的。”
灵玉向来佩服有真本事的人,虽然有药王救治,但行端真人能够清醒恢复,自身同样拥有大毅力。
她向行端真人郑重一礼:“晚辈程灵玉,久仰前辈大名。”
行端真人略显生疏地回了一礼,看向药王,眼露疑问。
药王笑道:“这位小朋友,与我们颇有因缘,曾经去过我们在东海的遗府。”
“不仅如此。”灵玉补充一句,“晚辈乃陵苍修士,早就听说过两位大名。”
“哦?”这件事灵玉还没说过,药王惊奇,随即笑道,“那更有缘了。”
行端真人眼神动了动,开口:“道友来自陵苍,可否告知紫霄剑派的近况?”
他的声音有些僵硬,谈不上多好听,与他的脸色一样,有些不自然。
灵玉心想,紫霄剑派的剑修,似乎对宗门存在一种难以言表的归属感。莫沉和罗蕴这几个已经离开宗门的弟子,谈起紫霄剑派,言语间时常透露出这一点,行端真人也是如此,那么徐逆呢?他的仇恨,是昭明剑君带给他的,可紫霄剑派,到底是他的师门,会不会他离开后,也感觉怅然若失?
“道友?”
灵玉回神,抱歉一笑:“想到了一些事情。”她将紫霄剑派的近况大概说了一下,至于自己与它的恩怨,暂且没提。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的。
药王望着她,目光温和,却隐隐带着洞彻人心的魔力。
她对行端真人道:“紫霄剑派还在就好,你也能放心了。”
行端真人点点头,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