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尧食指按住我的唇,视线微微低下,又回复了一遍:“喝点汤!”
眼中突然涌上酸涩,我低头,嘴凑了上去,只是那汤还未下肚,泪再也控制不住,滴到了碗里。钟念尧将我手里的汤取走,放到床头柜上,我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能说的,想说的,怎么也吐不出口,只是弱弱的缩到他怀里。
伸手怀住他的腰,这个胸膛就好似我的全世界,我想问他是否看到了昨天特意拍下的视频,我想问他是如何找到我,我又是如何回到家,我想问他昨晚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幕,那个爱抚我的男人,是不是他。
可是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化作两行泪侵湿了他的衣襟。从最初的呜咽,到后来的号啕大哭,钟念尧只是静静的抱着我,不急不缓的轻拍我的后背,他这样温柔的举动,将我从昨天就开始积压的恐惧,害怕,委屈统统扯出。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从他怀中起来,声音颤抖着:“你看了视频了对不对?”我摇晃着钟念尧的身体:“你伤心了,你心疼我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生气。”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大家说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当真是一点也不假。我明明想和他说,其实他担心的,我惧怕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明明想他刨根问底地确认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于生气,质问,我也一定会向他坦白。
可是,他偏偏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钟离,你听我说,冷静!”他捧着我的脸,抬手拭去我不断涌出的泪珠,那叹息微乎其微:“听我的,好好睡一觉!”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回荡,靠在他的肩头,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注定不平坦。
恶梦连连,似梦非醒。直到人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外一阵刺耳的声响。
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赶忙起身到客厅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声音来自于卫生间。
我光着脚丫往卫生间的方向,只不过在门口瞥过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连反应都慢了几拍,钟念尧面前的玻璃镜被击碎,就像是散落的一朵花,自蕊心化开。我顾不得满地的玻璃渣,冲到镜子前握住钟念尧满是鲜血的手:“去医院,跟我去医院。”
钟念尧只不过一侧头,目光扫了一眼地面,立马将我抱起来:“谁让你光脚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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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九龙医院
医生帮我包扎完的时候,钟念尧依旧在急诊室,那一拳头下去,就连玻璃都碎了,他是铁了心用了大力气。护士搀着我在休息区坐下,可我的心却飞到了对面,不知道钟念尧的手伤到了何种程度。
听到护士说,缝了几针的时候,我的心揪的生疼。
他的右手被包的严实,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一只手抬起我的脚,搁到他腿上,我的伤口并不深,但密密麻麻的,伤处不少。所以整只脚缠的像个粽子,钟念尧看着那白白的一层绷带,眉心成川。
他应该是想骂我,但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上来吧!”他蹲到我面前。
我愣住几秒,正欲倾身而下,旁边有个声音,不大不小:“坐这个吧!”
我和钟念尧同时回头,几步开外站着孟城轩,两手扶着轮椅。他走近几步,将轮椅往我身边推了推:“别逞强。”
像是对我说的,可他的目光分明落在钟念尧身上,几秒的对视,两人沉默无言,孟城轩率先开头:“我在楼下等你们!”
“不用!”钟念尧拒绝。
岂料孟城轩竟连头也没回:“我是送她!”
担心钟念尧会固执的要背我下楼,自顾自的坐到轮椅上。钟念尧看了看我的脚,到底还是绕过我,推着轮椅往电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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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城轩将我们送到小区便离开,一路回来,我们三个人都是默不作声。上楼的时候,钟念尧又一次蹲下身体,我摇摇头,指了指他的手,意思再明了不过。医院那会是担心他固执的一定要背我,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愿意他难堪。如今到家了,自然是将他的伤摆在第一位,单脚跳走到电梯门口。
直至身体陷入沙发里,我终是忍不住开口:“昨天的事,我记忆有些模糊。”这个模糊当然是针对那帮人将我送回来之后,其实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大脑已经不受控制的猜想了大概:他们将我丢在小区门口,扬长而去。顷刻之间,钟念尧便出现了,想必那些人已经联系过他,之后的意识一片恍惚。
“是不是他们将那段视频传给你看。”见钟念尧不说话,仰躺在沙发上,我倾身向前,抚平他的眉心:“别再皱眉了,告诉我!”
“嗯!”轻轻的一个字,让我心里咯噔一声,钟念尧继续道:“你被绑走后,我第一时间接到了电话,孟城轩的!”我有些意外,对于中午的记忆,我还停留在被强抓上车,他朝这边狂奔的画面。
“后来,是绑匪的!中午一次,晚上传过来视频,还有你被丢下车前几分钟。”钟念尧说到这里,突然将我拥入怀里,这样平静的画面,他竟然有些发抖,我靠在他胸口,声音像是从胸腔中穿透而出:“他们不让报警的时候,我便断了这个念头,我不敢赌,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看到视频的时候,我整个人快疯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从未如此恨自己,恨自己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了。”
“不怪你!”我想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可钟念尧却拿开我按在他唇上的手:“看到你全身发烫,脸颊绯红,我知道那帮畜生给你下了药。我一刻也等不了,急匆匆将你带回家,我想解你身上的“毒”,可是你把我当成了不轨的人。”
我捧起他的脸:“我打你了!”
“没有!”钟念尧没有犹豫的回答,可直视我的眼晴时,有一瞬间是闪躲的,我在心里说:原来这就是他说谎的样子,装的有模有样。
就这样,我和钟念尧相拥坐在沙发上,诉说着彼此这几个小时来的情绪。我将被绑后的所有,一字不差地讲给钟念尧听,与他所描述的视频片断重合时,我刻意多了一些言语,我害怕他信以为真,我也害怕这件事会在他心里留下疙瘩。
可钟念尧比我想象中,要宠我,懂我。
我拉着他撒娇求相信时,钟念尧只是淡淡一笑:“看来老天是眷顾我的,庆幸我还有原谅自己的机会。”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要来的实在,我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又笑着。
我这才知道,他为何会下狠手朝镜子抡了一拳,想必那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钟念尧是自责的,甚至说是讨厌自己的。
我庆幸与他之间的信任越积越厚,才使得他们这次别有用心的挑拨,变成了又一次感情的递进。对于今天的事,我没打算罢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理让三分,而这理让二字,也要看对象,分事情。
尽管昨天钟念尧一次又一次替我冰敷,今天早上起来两边脸依旧肿的厉害,泛着红丝。我向许峥请了两天假,一来养伤,省得回到事务所,大家担心的议论一翻;二来,那樱桃姐,我势必要去会会她。
那是一间很有情调的咖啡厅,我选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视线始终落在进咖啡厅的必经之路。最先来的是袁初心,看到我的脸时,她很明显愣怔的几秒,随及淡然一笑:“我刚刚还在想,这上班时间,钟律师不忙官司,还有时间约我,原来是有伤在身。”
这算是袁初心第一次用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和我说话,正如昨天所想的那样,回头再看我和她相识这几个月来的点滴,她表面上柔情似水,心思却是深不可测。不免为自己初次见她时的言论发笑:初心,勿忘初心。
看来我是错了。
陶嫣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近的时候,我连头也没抬,只是默默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当鼻尖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儿,唇角轻轻扬起,看来我的猜测本就是事实,我放下汤匙,朝刚刚落座的陶嫣笑了笑:“樱桃姐,又见面了。”
陶嫣左顾右盼,突然笑了:“难道这儿还有第四个人?”
“当然!”
陶嫣神色一松,我却笑着,指了刚刚走到桌边的服务员:“喏,这位姑娘不就是!”
“行了,你也别装了,她既然能同时约咱两,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开口的是袁初心,她俨然一副坐看好戏的姿态。
的确,我若是心里没几分把握,自然不会找她和陶嫣过来。这次我是奔着摊牌来的,总不能小三儿都骑到我头上,我还怂不拉叽的只会躲在钟念尧的保护伞下,女人之间的战争,得我自己上。
第88章 :心思难测(推荐票满1300加更)
“哟!钟律师这脸上是怎么啦?家暴?”陶嫣刚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咖啡,故作惊讶:“难怪今个儿没上班,原来是有伤在身。”
当真是不是一伙人,不说一样话,袁初心不过刚落音,陶嫣又给重复了一遍。我开门见山:“不用拐弯抹角了,樱桃姐就是你!”见陶嫣有反驳驱势,我深深吸了一口,笑道:“就是这香味儿,再熟悉不过。”
陶嫣有些恼羞成愤,憋着一口气,不得发作。我继续道:“昨天是你找人绑了我,囚禁我几个小时,从法律上来讲,我可以起诉你了。”
“我找人绑你?有什么证据?”陶嫣指着我,有些愤了:“污蔑我,拿出证据来。”
不错,她已经乱了阵脚,我继续挖坑:“樱桃,其实我昨天一直在想这两个字从何而来,嘴里念到你的名字时,突然了悟。”面色一沉:“在写字楼下绑走我的人,一直叫你樱桃姐,你还亲自跑到那郊区坨坨,给了我两耳光,让他们给我下药。对了,临走前还和其中一个男人暧昧不清,我说的对吗?”
“暧昧?明明是你差点让人吃干抹净,若不是……”眼看陶嫣就要自己坦白昨天的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袁初心突然按住她的手,轻拍几下,将话接了过去:“若不是城轩告诉我,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我不会担心之余去找陶嫣吐诉,想必是钟念尧告诉你,钟离差点出了事,对不对?”
袁初心看着陶嫣问:“对不对?”
“就是的!”就连我都看清了袁初心使的眼色,陶嫣又怎会没有接收到信息,莞尔一笑:“钟离,昨天你没事儿吧!吓死我了!”
演,果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演员。
我按下手机的暂停录音,笑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思!”
这句话是对袁初心说的,从坐到这里,她只是寥寥几句,到刚刚目光一直落于我的手机上,她安静的令人害怕。若不是陶嫣一时口快,差点就暴光,想必袁初心会沉默到底,我轻笑一声:“老干妈配面包,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
现在的袁初心像是变了一个人,嘴角虽然挂着笑,却异常沉静。她不再看我,而是转头对陶嫣说道:“不是发狠话,说这次矛盾定能让钟念尧死心,弃暗投明,选择你。我怎么觉得人家夫妻一心,你挤也挤不进呢?”
“再让你得意几天!”陶嫣愤愤的说。
我起身,将面前的咖啡,扬手一挥,泼到陶嫣的脸上:“这是还你昨天的两巴掌,听说咖啡洗脸对皮肤好,洗后还得用清水再漂漂,效果加倍。”当然这只是我杜撰出来的,咖啡洗脸这档事儿,我还真没听过。刚刚特意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白水,等的就是这一出。
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陶嫣定是傻呆了,回过神时,我已经走远。只留下暴跳如雷的她,还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袁初心。刚刚看准时机,咖啡厅的经理朝这边走过来,我才起身泼下去,要不然,怎么给自己留下充足的时间离开。果不其然,陶嫣端着一杯咖啡朝我奔过来,嘴里叨叨:“钟离你个贱人!”
只是她还并未靠近我,便被那经理拉开,嘴里不住安慰:“这位小姐,息怒,息怒。”
直到走近电梯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被那经理缠住的陶嫣,她当真是病的不轻,一怒之下,竟将那咖啡泼到了无辜的经理身上。
愧疚,确实是有的,对那经理。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太多,甚至忘记了陶嫣与钟念尧还有工作上的往来这回事。只是单纯的想给陶嫣一记回击,没想到这会是将钟念尧逼入绝境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陶嫣突然断了与钟念念尧的合作,那案子真真儿被搁下,只剩钟念尧一个人担着。
当天晚上,钟云就找上门了,各种责骂,将我数落的一钱不值。什么扫把星,什么没脑子,什么自私自利,都像机关枪的子弹一样,朝我飞过来。
“念尧真是瞎了眼,没有看清你的虚假面具。你这是想将他逼入绝境!”钟云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我扔过来。
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