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情开始越来越多。
我几乎已经变成了全职上班,并且还被委以重任,建立公司内部管理体系。我一边接过这个任务,一边拼命地给老唐洗脑,试图让他明白,管理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一个可以脱离经营存在的物事,然后开始把自己能做的事情扩大范围,成立了策划部、政策研究部、信息管理部,试图在务虚的旗帜下做些务实的事情。
所幸在这一点上,我跟老唐在理念上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公司的业务遍地开花,前线的业务如火如荼,内部的管理也逐渐走上了正轨,老唐因为常年在外,所以在公司的经理办公会上,正式宣布将公司的财务签字权委托给我。这一记重锤使得凌吾终于放弃了与我在公司内部管理上一较高低的念头,主动提出要去开拓业务。老唐征求了我和石方的意见后,任命凌吾为公司的业务总监。
然而,随着凌吾在业务上的逐渐上手,他与技术方面的矛盾开始日益突出,这个矛盾集中表现在他跟另外一个负责技术实施的副总身上,也就是公司的另外一个股东:陶立群。
随着矛盾的激化,升级,公司内部在江山初定的时候,开始出现裂缝。
一天下午,陶立群气冲冲地跑到我办公室,一屁股坐下,狠狠地拍着桌子破口大骂:“凌吾这个王八蛋!”
我起身接了杯水给他,并顺手将办公室的门掩上。
“东楼你来说说看,凌吾这个鸟人算是什么东西,老子跟老唐打天下的时候,他还他妈的是液体呢,居然现在处处跟我叫板,丢他老母!”
我看陶立群口不择言,情知他气得够呛,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在山西项目的实施上,凌吾为了自己的业绩,不顾技术方面的实施难度,大包大揽地答应了客户许多不合理的二次开发要求,以至于陶立群这边十分被动。前天在客户那里,陶立群和他手下的项目经理在客户那里据理力争,反而被客户理解成我们这边技术实力有问题,叫嚷着要中止合同。凌吾趁机一状告到了老唐那里,老唐身在北京,听完后一个电话打给了陶立群,言语终颇多微辞,陶立群气得发抖,扔下电话带着项目经理连夜杀回了广州,把项目撂给了凌吾。
我正欲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拼命地哆嗦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唐,就冲陶立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就按下了接听键。
“东楼,陶立群是不是回广州了?”老唐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点气急败坏。
我说是啊,怎么了。
老唐说:“你赶快弄清除是怎么回事儿,客户那里已经炸窝了,陶立群的手机也不开,奶奶的,这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好的好的,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陶立群,笑了笑:“老唐气坏了。”
陶立群没好气地说:“关我什么事儿,我还气坏了呢!丢!”
我点了根烟,摇摇头说:“老兄!这事儿你可是做的欠考虑。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虚头八脑地说客气话了,无论从公司大局着想也好,无论从长远角度要让凌吾收敛也好,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赶快压住客户那里不要出问题。”
陶立群冷静下来后也觉得事态的确严重,事情玩的有点过火了,就低着头不出声。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中午我请你吃饭,给老哥你接风,叫上石方,'奇。书'顺便我们看这件事如何补救。”
我打石方的座机,一直占线,过了十分钟,再打过去,还是占线。我觉得奇怪,于是站起身来,和陶立群一起走到石方的办公室去。
推开门,我看到石方正在讲电话,看我们进来,用眼神示意我们坐下,并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凌吾。
08
石方招呼小姐为我开了一瓶啤酒,吩咐开始上菜。
我递了根烟给他,然后各自点上,开始了今天的正题。石方看着陶立群,说:“老兄!这事儿你可真是做的欠考虑!”
话音未落,我就哈哈地笑出声来。石方奇怪地看着我,陶立群又好气又好笑地嘟哝了一声:“你们俩就快穿一条裤子了。”
待石方弄清楚我刚刚的第一反应也是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我知道陶立群心里隐隐也是有些不快的,毕竟当年他跟老唐、石方一起创业,如今我与老唐和石方的关系俨然已经亲密过他,这多少会让人心里有些失落,虽然相处下来,他对我也颇有好感,知道我的为人,但是作为人之常情,这种感觉毕竟可以理解。
我搂搂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还有人说我跟你穿一条裤子呢。”
陶立群有点怀疑的说:“怎么可能?”
我说:“骗你干吗?凌吾在背后到处放风,说我跟你一个鼻孔出气,支持技术不支持销售,说什么招人也先仅着技术,做激励政策也先考虑技术,福利安排也先考虑技术,妈的,现在销售团队的人都开始恨我了。”
陶立群这才高兴起来:“本来就是嘛,没有技术在后面开发产品,销售能卖个板板啊!”
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其实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只不过凌吾的做法实在有些气人。”
石方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开口道:“凌吾刚才打电话拼命诉苦,说现在客户那边越闹越大,他已经快顶不住了,现在向我求援。”
陶立群恨恨地说:“妈的他活该!”
我跟石方对视了一眼:“现在还是赶快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客户真要是中止了合同,损失的可就是公司了,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撕开了西部区域的口子,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
石方接着说:“现在老唐很恼火,又找不到你,责令我跟东楼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你也不想我们为难吧?”
陶立群低着头不说话,我跟石方摇摇头。
菜陆续端了上来,酒也打开了,我给他们每人倒了半杯,举起杯碰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陶立群拉着石方来到我办公室,当着我们的面打电话给老唐。由于我跟石方商量过后,事先打了电话给老唐说明了一些状况,并且表明了我跟石方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和态度,所以老唐接到陶立群的电话后语气十分和缓。
放下电话后,陶立群笑了笑:“好了,我答应老唐妥善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我跟石方的角色互换一下,我在广州继续主持开发工作,石方带着我的项目经理去完成后面的实施工作。至于整件事情的是非曲直,等项目告一段落,老唐从北京回来,我们再开会解决。”
陶立群笑眯眯地拍了拍石方的肩膀:“赶快订机票吧,明天一早飞太原去。”
石方摇头骂道:“妈的你倒好,现在把皮球踢给我了,拉完屎还要我来擦屁股。靠,我看你跟凌吾都不是什么好鸟!”
说完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
笑声中,石方板着脸很严肃地说:“我今晚就飞过去。”
陶立群惊讶道:“这么够义气!”
石方说:“反正我今晚过去先happy一下,费用算你的!”
陶立群慷慨地说:“没问题!算我的!到时候回来给萧总签字报销就是了,划归太原项目的售后费用!”
我一边摇头一边嘟哝:“靠!你们俩可是股东,花来花去还不都是你们的钱?”
晚上石方真的连夜赶去了太原,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打电话给我,拜托我这几天安抚好陶立群,他害怕老唐这次动了真怒,会拿陶立群开刀。毕竟几年的兄弟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我让他放心,同时觉得他有些多虑。
然而事实证明,石方对老唐的了解比我更深。
半夜的时候,老唐打了我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地:“陶立群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回去我再跟他算帐!谁不想干都可以滚蛋!”
我连忙试图化解,老唐打断了我的话:“东楼,你不清楚,我太了解他了。他早就对我不放心了,嘿嘿。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抵是因为深夜的缘故,周围安静,老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进我的耳朵,那么清晰,那么刺耳,甚至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几天,我小心安抚着陶立群的情绪,希望在老唐回来的时候俩人能够平心静气的谈话。
但是,谁也预想不到,接下来陶立群做了一件事,把大家都逼上了绝路。
09
陶立群会请来会计事务所的人来查账,而且是在老唐和石方都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唉,谁也没想到。
那天我在外面见客户,忽然接到财务经理的电话,只听他压低了声音说:“陶总要查账,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皱起了眉头:“查账?查什么帐?”
财务经理吞吞吐吐地说:“陶总要看这两年的收入支出以及利润状况,”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他还带了会计师事务所的人。”
天啊,陶立群想干什么。我忙走出客户的办公室,来到走廊,点了根烟,脑子里迅速整理了一下,跟财务经理说:“你先拖住他,我待会儿给你电话。”
我挂下电话,想了想,用力地抽了两口烟,决定还是先打电话给石方,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老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整个人炸起来。
我拨通了石方的电话,把大致情况跟他沟通了一下,石方听完也吃了一惊。
“怎么办?”我们俩几乎是同时问了对方这句话。
石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东楼,你还是赶快赶回去吧,尽量阻止陶立群。我也打个电话给他,劝劝他。唉,这事儿要是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
我跟客户匆匆道了个歉,立刻往公司赶。车子快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老唐的电话打了进来。
老唐声音有点急促:“东楼,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楼下。”
“好,你立刻上去。陶立群想干什么,是不是要翻天!公司才刚好了几天?妈的!”老唐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有些失控。
我猜想是财务经理看出事态严重,便打电话给老唐汇报了。
我极力安慰老唐:“我这不已经赶回来了么?另外,我跟石方也通过电话了,他这会儿估计正在打电话给陶立群。”
老唐说:“石方怎么看这个问题?”
我说他也不是很赞同,正是要劝止陶立群。
老唐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查!不是怕他查,而是这算什么?两个股东不在家的时候,带着会计事务所的人来查账,想毁了公司还是怎么样?!你务必压住他!”
我心里十分为难,但还是答应了老唐。
老唐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我打个电话给他。另外,我马上订机票,今天立刻赶回去。”
我觉得事情似乎越闹越大,心里十分不安:“那北京的项目怎么办?”
老唐的声音开始转回平静:“翻不了天。况且后院儿起了火,怎么也得先灭了再说。说起来,这笔帐也是时候算一算了。”
我走进公司时,看到财务经理哭丧着脸站在会议室门口,见我回来,似乎遇到大赦一般扑了过来:“你回来就好了!陶总不听我的,他说股东有权利看帐。”
我示意他放松,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个陌生的西装革履的家伙坐在窗边喝水,估计就是会计事务所的人,会议桌的另外一头,陶立群正在怒气冲冲地对着手机争论,电话的另一头,估计是老唐。
陶立群大声说道:“好!我就等你回来!我们当面说清楚!最好把石方也叫回来!好,拜拜!”
陶立群把手机重重地摔在会议桌上,喘着粗气对我说:“东楼,你打电话给石方,叫他立刻赶回来!”
我愕然地看着他:“可是那边的项目。。。。。。”
陶立群粗鲁地打断我的话:“你就跟他说,我们要连夜开紧急董事会!”
10
夜凉如水。
与一干朋友在聊天室聊天。本来欢声笑语,嬉笑怒骂,可是突然一阵心痛袭来,竟觉得无比的疲倦。一种透骨入髓的疲倦。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这种情绪。
也许,这就是寂寞。
它在深夜这样袭来,让我无力反抗。
试图抛掷一些快乐在心里,权作障碍物,阻止它的前进。然而它是那么熟悉这些无力的障碍,轻松将之跨越,直奔我而来。
我只有冷笑着看它扑向我,像蚕一样啮食着我的心,一点一点,直至掏空,竟再也不觉得痛。
生命里有太多需要面对,需要承担的东西,突然觉得很无力,很疲惫,很厌倦。
我为什么要去撑?!我很累。
我只想握紧刀锋,我只想感觉疼痛,我只想活过爱过。
如此寂寞如此夜,谁来与我干杯?
11
傍晚的时候,我开车到白云机场去接石方。
老唐要赶深夜的班机回来,打电话给我要我们回公司等他。我将车停在停车场,打开车窗,一根烟还没抽完,就看到石方拖着个旅行箱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我按了按喇叭,向他招手。石方走过来拉开车门,将皮箱扔在后排座位上,回头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拿起我的烟盒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