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起,已急折身形,往侧里横移丈余,环抱双臂回望古天龙,眼中尽现凌厉夺人的光芒。
人与兽对望,古天龙面含微笑,双目中柔和的光芒直视狒狒,希望这只精灵能对自己产生好感。但是古天龙却发现,狒狒眼中全是一种仇恨的光泽,这似乎不应该是一只兽类所拥有的眼神,这种目光,只有感情错综复杂的人类才会拥有。
古天龙缓缓伸出双手,希望可以表示出自己的友好,岂料狒狒竟勃然大怒,它厉啸一声,抡动双臂便向古天龙攻来。血色闪动,罡风化作劲流激涌,转眼便至古天龙身边。古天龙无意伤它,自将身形横移数丈避开来袭。
闪开身形,陡闻轰隆一声巨响,方才立身的地方竟被狒狒猛然一击扫出一个大坑,刹那尘沙飞舞、扬空洒落。狒狒如此深厚的功力,绝不逊色于武林中一流高手,古天龙见状更加喜爱。
狒狒见古天龙并不还击,一击之后便怔怔而立,不再妄动。古天龙心道:“原来它的性情竟如此狂躁,莫如先将它迷惑,让它引我至其居所吧!”念毕已施展两仪神功之离魄心诀。狒狒正望向古天龙,忽觉一束冷电穿过心脉,浑身一阵冷颤,脑海中茫然一片。
古天龙看那狒狒神情,知它已完全被自己迷惑,心下甚喜,却不敢将意念松懈。狒狒的表情渐渐呈现一种兴奋,它立即转身向峰峦深处奔行而去,一边竟似孩童般跳跃喜笑。古天龙眼见收到最好的效果,身形掠地三尺之遥,御清风尾随狒狒而去。
此时在狒狒的意识中,并非夜空下的崇山峻岭,而是艳阳当空的绵绵群峰,惟一的亲人就站在家门外呼唤着自己,令它不断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急行。
狒狒的意识半幻半真,引领古天龙行进在夜色笼罩的峰谷间。走了半个时辰,一间低矮的茅屋已现眼前,狒狒上前低吼一声,然后伸手去推屋门。门开处,屋中射出昏暗的灯光,一声咳嗽之后,已从屋中走来一位手杵木拐的老妇。那老妇满面皱纹、双目混浊,一头银发蓬乱,佝偻着腰身,颤巍巍仿如风中残烛。
古天龙见景,心中惊骇万般:“这怎么可能?似如此一位垂朽老人,难道会是驯养这只狒狒的隐世高人?”
老人见到狒狒,已伸手抚摸着狒狒的脸颊,颤抖着声音道:“孩子,你终于回来啦!”
狒狒口中吱吱应声,已连连点头不止。古天龙见之更加惊奇,想不到这狒狒竟然能识人言,堪称宇内罕见、天下绝无,惊奇之余,已飘身至狒狒身后。
老人手牵狒狒正欲走回屋中,却忽见如幻影般出现的古天龙,自惊骇得呆立不动。古天龙眼见老妇惊恐之状,忙抱拳道:“尚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晚辈有礼了!”言罢深深一礼。怎料老人闻言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显然对古天龙这套江湖礼仪丝毫也不明白。
此时那狒狒不再受古天龙意念控制,顿时回复神智,听见古天龙话声,急回头望向古天龙时顿显惊慌无措。他只记得自己曾袭击过眼前之人,却不知自己怎会将他带回了家中,早已闪过身形,护在老人身前,张口时,不住发出吱吱的鸣啸声。
老妇人用苍老的声音道:“公子,我母子住在这荒山野岭,家无隔夜粮米,你大发慈悲,放过我们母子吧!”古天龙知道老妇完全将自己视作不速之客,只能面含笑容道:“我并无恶意,你们又何必严阵以待?我来自中原,之所以前来搅扰前辈清雅幽静,只因见这只红毛狒狒甚是神奇,所以……”
哪知话声未定,老人已大叫道:“什么红毛狒狒?这是我的好孩子,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看不起我的孩子呀?”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古天龙已是哑口无言,许久才回过神来,惊异不定道:“孩子?他是你的孩子吗?怎么可能?”老人浊泪如雨而下,大声吼道:“怎么不可能?所有人都一样,为什么你们要奇怪呀?我不愿这样,我的孩子也不想这样呀……”说着已放声呜咽起来。
狒狒见老母哭泣,随之悲伤地嘶吼,边探手去为母亲拭泪。古天龙点了点头,叹息道:“方才失言,望勿见怪,晚辈实在不知,前辈若愿说来,晚辈愿听个中详细!”
老人端详着古天龙,这才缓缓道:“我看公子也是善良的人,请公子进家中坐下,我再向公子说关于这孩子的事吧!”转向自己的孩子道:“孩子,扶娘进屋吧!”狒狒闻言,已搀扶着老娘走回屋里,古天龙亦随后跟入。
屋中只点着一盏松油灯,灯光摇晃欲灭,一应屋设陈旧而简朴。古天龙细观屋内情景,全无一丝隐世高人居卧的景象,至此才相信,这的确是一户普通的山野人家。狒狒扶老母坐落在一张木凳上,古天龙则自取一凳坐在远处。老人望了望自己的孩子,已开口道:“公子一定奇怪,我这孩子怎会这般模样?唉,全都是老天爷的捉弄呀。这孩子从小便没有爹,全是我一手抚养长大。本来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却因为误食山中野果才长出这身红毛,而且也不能再说话。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变得力大无穷,山中的狼虫虎豹,这孩子出手便能打死。他虽不能说话,却能听懂我说的事,如今这孩子都十八岁了,我已经不能照料家里的事,全靠这孩子每天去打些山禽回来供养生活,才不致我们母子饿死呀!”说着又伸手擦去眼角浊泪。
狒狒见老母述说伤心往事,自蹲下身形,将头枕在母亲膝盖,低声呜咽着。古天龙心中一阵难过,不禁为这对苦命相依的母子而感动,这实在是宇内绝无、万世难逢的特殊家庭。
老人继续道:“我活了一辈子,从未走出过片深山,但我却听人说过,中原是一个繁华富饶的地方。公子既然来自中原,我想公子一定是位大贵人。我这孩子虽然相貌丑陋,心地却善良正直,人也聪明伶俐,若不是这副模样,他一定会出人头地。我知道这孩子心中有苦难言,如果让他随我住在这荒山野地,到老死也不会有出息。所以我要将这孩子送给公子为奴,希望公子一定答应我!”
狒狒闻娘亲言语,已自拼命摇头,口中不住吼啸。古天龙见状,心中更加难过,似这样的贤母孝子,自己怎能将之撤散?亦摇头道:“若是令郎随我离去,谁来为你老人家奉养天年?我怎忍心将令郎带走呀?”
老人却猛地起身,然后迎着古天龙一跪,老泪横流道:“公子,求你收下我这苦命的孩子吧!”
古天龙久历武林中血雨腥风、奸机诡谋,处事何等干练老成?而面对这样的情景,自己却是束手无策,忙伸手去扶老人道:“老人家切勿如此,我们尽可再商议一番!”
老人却犟着不愿起身,流泪道:“我已是将死之身,眼看风烛残年,怎能让我儿为我这快进黄土的人断送了无限前程?今天遇见公子这样的大贵人,如果错过,这孩子将永无出头之日呀!公子若不应许,老身便长跪不起!”
古天龙任有千般顾虑与打算,也不能不为之动容,再次去扶老人道:“我答应你便是,老人家请先起来再说!”
老人这才站了起来,面现笑容道:“公子既愿收留我儿,那他便是公子的奴仆了,只是这孩子从小无父,还得求公子为我儿取一个名字才好!”
古天龙略作思忖,点头道:“令郎既追随在我左右,我岂会使之为奴为仆?我一身江湖来去,当待之如手足。看他容貌奇特,若以形作姓,万姓中亦无这‘狒’姓,便姓费好了,名叫传侠,希望他可传我侠义之行才好!”
老人欣喜万分,连连点头道:“公子真是大贵人,为我儿取这个好名字,我儿终于有名字了!”转向费传侠道:“我儿得此好名字,还不快谢过大贵人?”
费传侠耳闻母训,已迎着古天龙深深跪地,口中吱吱嘶鸣而无语。老人又道:“我儿今随贵人奔赴大好前程,临行时,为娘要叮嘱我儿,今后要细心伺候贵人,不可任性胡为,我儿可明白?”费传侠连连点头应许。
老人见心愿得偿,竟手抚前胸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间面现红光,转而喉头“咯”了一声。古天龙暗叫一声“不好”,知道似这等年岁的凡人,怎经得起这样肆意大笑?欲要施救时,老人笑声弋然而止,瞬间脸色泛青,眼球上翻,头往侧里一歪,便不复再动。古天龙心中苦惨,这真是人命如枯草、见风顷刻倒。
费传侠见娘亲一动不动,自上前偎在老人身边,口中一边吱吱而鸣,企望呼唤娘亲醒转。古天龙心中苦惨,叹息道:“传侠,你的娘亲已经与世长辞,你千万要节哀呀!”费传侠哪知何谓“与世长辞”,只是怔怔地望着古天龙。古天龙又道:“你的娘亲已经死了,我们将她老人家安葬了罢!”费传侠依然不解,古天龙比划着解说许久,费传侠才明白人死了是怎么一回事,顿时俯在娘亲已渐僵硬的尸身旁嚎叫起来。
只可怜古天龙一位武林奇侠、盖世英雄,竟遭遇这样的村野琐事,实在无可奈何。古天龙望着悲嚎不止的费传侠,知他逝母之痛,只得任由他释放心中的悲苦,自己在一旁静坐不语。
夜生悲、泪雨催,慈母驾鹤归去,飞临瑶尘难还,只随朝露晚霞远,从今阴阳绝……
第九集:蛮荒天龙,决战之前 99【兽王】
更新时间2011…10…3 21:04:40 字数:1687
费传侠的娘亲含笑而故,费传侠无比悲痛,伏在娘亲遗体上哀号。
古天龙此时心境沧凉,暗责自己不该出现,那样的话,这一家慈母孝子便可以安静而平凡地过完他们的一生。但又仿佛是上天故意的安排,费传侠资质奇罕,定不会终老在山泉之间,上苍促使古天龙的到来,引导费传侠进入那血浪腥涛的江湖。
长夜慢慢消逝,那盏油灯已是油尽芯灭,朦胧晨色透过窗纸,给这简陋的野庐带来一丝光明。费传侠早已哭不出声音,他双目中神光敛尽,仿佛两只黑色的窨井,他记得娘亲临终时的嘱咐,便走近古天龙身边。
古天龙点头道:“传侠,我们走吧!”说完起身走出屋外,费传侠神智恍惚,他恋恋不舍地望向娘亲那僵硬的尸身,随着古天龙走出草庐外。站在晨空下,古天龙深吸一口气,不忍地挥袖向身后拂出。狂风卷过,草庐刹那化作一片废墟。
费传侠见娘亲被埋葬在废墟下,已悲嘶一声,迎着茅屋跪将下去。古天龙拔出血奴神刀,血光闪烁,已将屋前一块山石削下一大片,将之搬放在屋前,运指在上面写下“贤母冢”三个字。
古天龙终算是尽仁尽义,一柄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血奴神刀,今天竟用来为一山野老妪建墓刻碑。古天龙为费传侠的娘亲建好坟墓,伸手抚落依旧跪地哀声的费传侠肩头。
费传侠站起身形,似乎不愿离开,但他见古天龙已转身而去,只能哀啸一声,然后尾随古天龙飞驰。古天龙敛止神威,施展陆地飞腾术,费传侠却要全力才可以跟上。两人在峰峦间飞走,似一束血影追赶一片白云,在天幕下划过两道彩练。
古天龙领着费传侠北行,心中暗测华山大会之期,若至三峡遣毒蟾同行,以费传侠的脚力计算,到达华山应该不会迟到。念毕即望当年的三峡而行。万里长江再次出现眼际,惊涛激浪声涌入耳中,天色已将正午。古天龙引领费传侠径望毒蟾所在的水域而来,一堑横断天地尽头,古天龙面对滚滚江水,回想当年驯服毒蟾的景象,心中万般感慨,江风依旧、大浪如昔,而武林已不再是自己初入时的武林。
费传侠静立在古天龙身后,古天龙临江水遐想,自怀中取出铁笛,然后撮口吹动,嘹亮的笛音伴着浪涛翻涌声回旋在江面上。少时间,江心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啸,江水竟似开锅般沸腾起来。费传侠见此情景,已骇得连退数步,怔怔地望着江面翻滚的波涛。
古天龙将铁笛收回,微笑地望着江面,江水中早已现出一个硕大的身躯,此物浑身上下布满毒瘤,凌波于江水之上,正是古天龙当年在此驯服的千年毒蟾。
毒蟾双目放射出幽光,待它看见江岸上的古天龙,顿时欣喜地扭动肥肿的身躯,口中更不住地亢鸣。撒欢片刻,腹下已生黑云,径向江岸上飘浮而来,转眼至古天龙身边,古天龙爱怜地抚摸着毒蟾硕大的脑袋。
费传侠何曾见过如此形容凶恶的异类?已惊得目瞪口呆,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古天龙笑道:“传侠不必害怕,其实蟾儿也如你一般,无非容貌唬人罢了,你且过来,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费传侠犹自惧怕,双目盯视毒蟾,缓缓移步上前。
毒蟾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