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血封印已经被撕裂殆尽,红色的碎片翻腾着,化为虚影。
“真出乎意料,濒临垂死的蚩尤全力一击,居然能把血封印都破坏掉。”蔚清宁转头看见坠落在地上的柯以律,他已经力竭,陷入昏迷。蔚清宁没有理会他,抱着离离转身就走。
怀中人忽然动了一下,抓紧了蔚清宁的衣袖。离离艰难地睁开眼,低声叫着:“柯以律……”
蔚清宁对着她温柔微笑:“好了,没事了,回去吧。”
“柯以律……”她声音艰涩,却固执地叫着。
蔚清宁微微皱眉:“他死了,我们走吧。”
离离身体一僵,猛地挣扎起来。蔚清宁叹了口气:“骗你的,活着呢。”
离离从他怀中挣出来,扑到柯以律身边,用力抱起昏迷的柯以律。蔚清宁只得无奈地摸了摸柯以律的脉搏:“真的还没死,只是他耗尽了全身的力量,目前受伤严重而已。”
“蔚清宁……”她终于转头看他,颤声说,“求你救救他……他是为了救我,所以才生命垂危……”
“我以前就说过了,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只是小伤还能勉强对付一下,可是他现在这么重的伤势,我真的没办法。”
离离把脸埋在柯以律的怀中,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前面到底该怎么办。
蔚清宁伸手帮她扶起柯以律:“走吧。”
蔚清宁带着离离来到红枫簇拥的月湖边,叩响柯以律家的门。
开门的赫然是柯以纾。她大叫一声:“哥!”踉跄地扑了上来。离离默默地退到旁边,柯以纾一把抱住柯以律,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瞪着离离:“你怎么把我哥害成这样的?”
离离沉默,蔚清宁把柯以律放到床上,冷冷地说:“柯以纾,是离离冒死进入血封印救你的哥哥,现在他力竭所以陷入昏迷了。”
柯以纾咬住下唇,坐在床头看着昏迷的柯以律,怔怔地问:“蔚清宁,我哥……能醒来吗?”
“我不知道。”蔚清宁漠然地说。
有风自窗外吹进来,离离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柯以纾翻翻白眼:“保持空气流通对病人有好处,你知道吗?打开窗户然后拉上窗帘!”
离离拉上了窗帘。
“里面这么黑,怎么办?”柯以纾又问,离离只好默默地开了灯。
蔚清宁一把拉开窗帘,关了灯:“柯以纾,为了刁难离离,你连自己哥哥的身体都不顾了?病人处在灯光下有什么好?”
柯以纾捂愤恨地说:“我哥……他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吴离离!”→文·冇·人·冇·书·冇·屋←
“你哥哥变成这样,你难道没有责任?”蔚清宁反唇相讥。
柯以纾不敢对抗他,只能猛地转头盯着离离:“吴离离!我哥已经回家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吗?给我滚出去!”
离离却看着柯以纾,低声问:“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吗?他现在昏迷中,要是神族过来惩罚他,或者魔族要对他动手……至少我能帮上一点忙。”
蔚清宁皱起眉:“他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难道你还能守着他一辈子?”
“他是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他一辈子无法恢复,那我就一辈子照看他。”离离轻声说。
蔚清宁没再说话,紧盯着她,目光冰冷。离离却只是看着柯以律,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柯以纾冷笑着:“我自然会好好照顾我哥的,用不着你费心。吴离离,你给我滚!”
“以纾……”柯以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轻轻地叫了一句。
离离欣喜地转头,柯以纾一把拉开她,颤声叫:“哥……”
柯以律轻轻地握住了离离的手:“以纾,不要这样对离离。她如果不是为了我,不会落到现在这么艰难。”
柯以纾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哥,你一醒来就只想着她好!我和你在一起十年,我们差点就结婚了!”
“对不起,以纾。”柯以律愧疚地看着她,“你为我牺牲这么多,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针对离离的理由。”
柯以纾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喃喃地说:“好,从始至终都是我针对她,你却从来不想想,为什么我会针对她!你们在一起吧,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冲出了房间。
离离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蔚清宁抓住了她的手腕:“别理她,先管好你自己吧。”
是,现在摊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确实比柯以纾,要麻烦多了。
离离知道,自己和柯以律,恐怕真的没有好下场。只是,她和柯以律握住彼此手的一刹那间,仿佛无忧无惧。
蔚清宁瞥了他们一眼:“柯以律,没有了柯以纾在身边,你身上的曼珠沙华会时时发作,你准备怎么办?”
柯以律平静地说:“请你帮以纾去除掉身上的烈焰琉璃吧,让她以后好好地一个人生活下去。”
蔚清宁盯着他好久。柯以律却只是疲倦地闭上眼睛,和离离手拉着手。
“随便你。”蔚清宁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在门口,他又忽然停住,转过头:“离离,我比不上他的原因,你能否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我进不了你的心,不是吗?”
离离无言以对,蔚清宁沉默地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离离和柯以律,他们双手相握,沉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前面的人生,似乎都是荆棘,可能走上去,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只是,如果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就算路边开满鲜花,又有什么用?
秋天对于受伤需要休养的人来说,是很好的季节。
福禄考渐渐凋谢,但枫叶红遍了湖边,朝阳下波光明亮的月湖像一枚灿烂水晶,静静躺在红丝绒之中,令人惊叹。
离离到柯以律的房间里,把窗帘拉开,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卧室。
“醒了吗?今天天气很不错哦。”
柯以律在阳光下微眯起眼睛,看着全身镀着灿烂阳光的她。
离离转身把浴室门打开,帮他挤好牙膏,浴缸放满水,然后带门出去:“洗澡别太久哦,你现在身体虚弱,泡久了容易晕倒。洗完澡后下来吃饭。”
“嗯。”他应了,听到她跑下楼,脚步声咚咚咚,无奈地在后面喊她:“离离,别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待柯以律走下楼梯,吐司正好从面包机里跳出来。
系着可爱的圆点小围裙的离离,正在把煎蛋从锅里翻出来,转头看见他,便指指旁边那棵生菜:“帮我洗一下。”
柯以律乖乖地拿起菜,把叶子一片一片剥掉,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他的手修长匀称,洁白如瓷。
离离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胖胖短短跟小猪蹄似的手,心里一阵郁闷。
他抬头看,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真好看。”
她依然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连指甲都完美无缺的那一双手,捧着那一尾艳蓝的斗鱼时,在黄昏的大雨中,美得令人心惊。
那个时候,她怎么能想到,这双手,竟然会有和她握在一起的一天。
仿佛为了驱除心中那种伤感,她低声问:“昨天你的曼珠沙华好像没有发作,我在想,会不会是渐渐复原了?”
“这个伤也会复原吗?”他低声问着,微笑。
“说不定会有奇迹呢。”她声音低若不闻。
“是啊,也许会有奇迹……”
离离把吐司切开,铺好生菜火腿奶酪和鸡蛋,柯以律在桌前坐下,乳白色的餐桌上,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种在米黄色的小花盆中,生机盎然。
“这个花是哪里来的?”他抬手摸了摸。离离在他对面坐下:“昨天放学回家时买的,很可爱吧?”
他点点头:“嗯,很可爱。”
“总觉得你家好冷清。”离离转头环顾四周。
“我不习惯别人介入我的生活……以前,我只想一个人活到老算了,不过,现在我的理想不一样了。”
离离支着下巴,眨眨眼看他:“现在有什么希望呢?”
柯以律望向外面粼粼的湖面:“我现在,只希望自己永远在这里的秋日枫树林中,失去所有的力量,身体不太好,却也死不了……”
离离笑得几乎把牛奶喷出来:“喂喂,你的理想还真奇怪!哪有人希望自己身体不太好的?”
他笑着:“因为,身体好了之后,你就不会照顾我了,而如果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也许现在,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吧。”
离离怔怔地看着他。
“离离……”他声音轻轻的,温柔低暗,“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
离离的心猛然颤抖,不知道是幸福还是悲伤的感觉,堵塞在她的胸口,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现在我身体恢复了,你也没有理由会留下来陪我了,可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秋日火一般的红枫中,月牙一样的湖面,波光闪耀,不安定的光芒,在他们之间闪烁。她轻轻伸手,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放心吧,以律,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他抬起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他的手掌冰冷,她的手却是温暖的,让他舍不得放开。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在月湖边散步。
红色枫叶,在秋风中旋转落地,而离离在柯以律的眼中,是比这鲜红更加令人心动的颜色。他陪她坐在枫树林中,看着前面碧蓝的湖水。
“我们都是承灵体,却分成了神魔,真惨。”她低声,喃喃地说,“以律,你是……怎么变成神族的一员的?”
“是因为遇见了以纾。”他轻声说,“我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们住在这里,我捡到了以纾,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爸爸妈妈很开心,虽然她拥有很奇怪的力量,但我们还是把她留下来了。那个时候,我爸爸妈妈也经常像我们这样坐在这里,看我带着以纾在枫树林中采满怀的花抱着,跑过来跑过去……”
风卷起无数红叶,落在他们身边,他捡起落在手边的一片红叶,继续说:“后来有一天,我妈妈抱着我们哭了好久,说爸爸不会回来了——飞机坠毁在太平洋,连残骸都找不到。妈妈无法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呆下去,仓促地带着我们去了法国。我们一直住在法国的枫丹白露森林附近,妈妈积郁成疾,无论怎么保养,还是日趋衰弱,哪个医生也治不好她。”
他把手中的枫叶放开,叶子随风打转,飘落在湖面上,微微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离离不由得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她理解他的感受。父母遗忘了她之后,她常常走到某个曾经和父母一起走过的街道,带着一种恍惚的感觉,总觉得,他们会带着小合,从街道的那一边拐过来,于是一家人一起欢笑着,就像从来没有离别一样。
他转头看她,流露出淡淡的软弱:“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九岁,以纾八岁。我们抱在一起哭,躲在花园的玫瑰花下,就好像以前和妈妈玩捉迷藏一样。然后有人拨开花枝,找到了我们——他从遥远的东方,一直找到那里,找到了我的妹妹,要把她带走。”
离离冲口而出:“是神族的人吗?”
他点点头:“是族长盘古。我没有了父亲,母亲,连妹妹也要被带走。我死死抱着妹妹,哭着求他。那个时候,蚩尤的力量已经几千年没有复活了,而他看出我是可以继承蚩尤力量的承灵体,就问我要不要和妹妹在一起。不过,如果我答应的话,人生就会改变,一辈子,再也没有幸福生活了。”
柯以律的声音迷惘,越来越低,离离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柯以律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我选择这条路到底是好是坏,但我总算没有失去以纾,我并不是孤单一个人,这就够了——那个时候,我一直这样想。”
“柯以律……”离离的心口微凉,颤抖着声音,轻轻叫他。他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不过,遇见你之后,我想我终于可以放开妹妹,开始自己的人生了——再好的兄妹,也不能一辈子不分开。”
他微笑的容颜在红叶纷飞中这么好看,离离呆在那里,忽然想起那个下午,她在迷幻一样的初秋阳光和湖水倒影中,就像受了蛊惑一样,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他。
他是男生,肯定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做吧。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柯以律低头轻轻亲吻她的掌心,亲着上面细细的掌纹,就像亲着她所有过去的、未来的人生轨迹一样。
“有时候,我真觉得人生奇妙。在我们刚刚认识,我亲了你掌心的伤口,对你说,你死定了的时候,我怎么能想到,最后死定的人,却是我自己。”他抬起睫毛,双眸如湖水一样幽暗动荡,“离离,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么离开也行。不过我会一直跟着你的,因为,这个世上对我而言,重要的人只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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