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你。。。。不是那名小宫女么?”皱眉道:“怎么这身装扮?”
江萱本来心境欠佳,正想找人麻烦,认得那宫女原来就是引领自己进内宫的中年宫女锦西。江萱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就是那名小宫女了!这身装扮有什么不对。”
那锦西把脸一板,冷然说道:“你一个宫女却穿这身公主的装扮,那是犯上的大罪,不要以为时辰尚早,这里又僻静,就没人看到你这样大不敬的行为。”江萱点点头说:“我倒也想把这身装扮换了,可惜没人肯让我换。不如你帮我换身装扮如何?”那锦西一怔,心道,这小宫女说的什么话,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正想警告她,江萱的侍从从假山后转了过来,见公主跟一名宫女说话,也不敢上来打断,只垂手站立一旁。锦西一看这情景,当即醒悟,忙跪了下去,低头颤声说道:“奴才该死,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心中大奇,原来皇上新封的公主就是她,又好生羡慕,这女孩果然很有些造化。
江萱冷冷说:“你不是要我换身装扮么,你认为我应该换身什么装扮,宫女还是女奴?”
锦西闻言心中一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立时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直磕头,颤声说道:“奴才当真是眼瞎了,心盲了,这才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求公主恕罪,求公主饶了奴婢。”头碰在地上砰砰作响,片刻间额头就磕破了。
江萱见她如此害怕,心中一软,心想,我自己心绪不佳又何苦迁怒他人,叹口气,说道:“你不用害怕,起来吧!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锦西闻言这才抬头悄悄看江萱脸色,还是不敢起身。
江萱见她一副惊恐胆怯的样子,心中更是苦笑,心想,我这公主一发怒原来可以让人如此的害怕。当下放缓语气说道:“锦西,我还记得你对那个白发公公说我好造化呢。你看我今日不是好造化么。我又怎会怪罪你,刚才不过是故意让你着急而已。起来吧!”
锦西又磕了个头,说:“谢公主开恩。”这才敢站起身来,江萱见她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随口问道:“对了,当日那个白发公公去了哪里呢,怎么我后来也没见到过他?”
锦西忙答道:“回公主,前些日子宫里放了一批老宫人出去,那名公公也放出去了。”
江萱漫不经心,随口答道:“哦!”
锦西又忙说:“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放了大半在宫中呆了十年以上的老宫人,让他们回去与家人团圆。”
江萱又随口唔了一声,突然想到,我一直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奶娘的安危,要是让皇后也把奶娘放了出去,我就又少了层顾忌,就算我用计不成,自己一人总能想法逃得出去。先让奶娘安全了,我也就更好办了。
好不容易等到博政回宫,江萱第一句话就是,“二哥哥,我要出宫!”
博政皱眉,问:“出宫干什么?”
江萱未说话,眼先红了,低声说道:“我想去拜祭爹爹!”又叹口气:“我真是不孝,这么久还没去爹爹坟前祭拜过,前些日子我受伤不方便出宫,现下我伤也好了,自然要先去拜祭爹爹才是。”
博政微一沉吟,说道:“好,我带你出宫。”
江萱见博政轻易答应,心中高兴,又得寸进尺,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哥,我可以自己出宫吗?”
博政瞥了江萱一眼,说道:“当然可以!”
江萱心中又是一喜,“真的?”
“真的!”博政说,眼中带笑,继续说道:“只要拿了皇爷的手谕,禁卫军就会放行。”
江萱立时大失所望,知道博政又逗自己,恨恨地说:“二哥哥,为什么你就可以自由出入?”
博政笑道:“因为我是你哥哥,而我又没老想逃出宫去。”
江萱气结,扭头不看博政。
博政一笑,吩咐人手准备出宫。
江萱换了一身普通素白罗衣,身披一件银绸大氅,头戴了顶白纱斗篷。博政则是一身青衣,身披灰缎厚氅,头戴青纱斗篷。兄妹两都是一身寻常富户人家的装扮,浑身没有佩带任何名贵饰物。
命人备了一顶四人抬的暖轿,江萱坐了轿中,博政骑马随在一旁。只带了几名随身侍从,轻装简从的从禁宫边侧小门出了皇城。
一行人来到京郊的乱葬岗一带,因江可毅是死犯,按朝廷规定只能葬在这片荒山嶙石的杂乱之地。
博政带来的随从对这一带显然很是熟悉,轻易就找到了江可毅的墓地位置。江萱走近一看,见一大一小两座黄土坟堆前立了块木牌,正是父亲和弟弟的坟位。
江萱呆立片刻,跪了下去,低声道:“爹爹!”心中伤痛,拜倒在坟前,眼泪默默地顺着脸庞滑落。随来的侍从也跟着跪在一旁,将携带的一干简单供品摆放在坟前。
江萱见爹爹的坟地虽然粗糙简陋,但周围杂草除净,坟头整洁。墓牌前的香案上余灰犹在,显然不久前曾有人来祭拜。眼光落在坟头前的一个青绳扎的供品上,心中又是一酸,那扎的样式却是爹爹生前最喜欢的跳蛙。看来是姑姑还不时来照看爹爹的坟地。那青绳跳蛙正是江惠未出阁时经常扎给江可毅的玩耍,两人兄妹感情深厚,虽然年岁已大,又相隔万里,这童年的乐趣仍是不忘。江萱心中伤感,虽然姑姑在家里出事的时候躲了出去,但当时那样的情景下有几人不惶恐害怕,却不能怪了姑姑薄情。
江萱拜祭完毕,起身走到站立在不远处的博政面前,低声说道:“二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第 60 章
博政望了江可毅的坟堆一眼,说道:“萱儿,你如想为江可毅迁坟还是等些时日才好。现在二哥哥可不能答应你。江可毅毕竟是犯官。”心中想到,这本是一件易事,不过你失忆,大皇伯心中顾虑,担心贸然为江可毅加封会引人疑窦。更何况,大皇伯还另有深意。
江萱闻言一怔,又转头怔怔的看了父亲的坟堆好一会,才叹口气说:“也罢!埋在哪里都是一样!”语气凄凉无奈。默然半晌,又说:“二哥哥,那我想回家去看看,可以吗?”
博政点点头,一行人折返京城,来到江家以前的宅院前。
江萱站在门前,见那门环干净光滑,门内隐隐约约传出人声。江萱心中痛楚,只想,这本是我家,不想不过两三月光景,就已成为他人的宅院,我却是家破人亡。在门前踌躇半晌,只望了那宅门发怔。见江萱犹豫,博政示意,一名侍从上前敲响门环。
吱呀一声,那门向内打开,一名灰发短眉的矮个老仆开门出来,小心打量江萱一行,问道:“各位是?”
江萱一见那老仆,不由诧异,低声叫道:“福伯,你怎么在这里?”原来那老仆却是江家的仆人。
那老仆一听江萱的声音,也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江萱。
江萱一把取下自己头上的白纱斗笠丢给旁边的侍从,说道:“福伯,是我!”
福伯一看江萱,大吃一惊,说道:“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上前给江萱请个安,然后说道:“大小姐,那日在应天府,听到你被判到宫中为奴,我们都好担心难过。大小姐你可受苦了!”又打量江萱,狐疑道:“大小姐,你怎么出来的?”
江萱看看博政等人,含糊说道:“我。。。他们允我今日出宫。”又问:“福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这家的主人是谁?”
福伯这才想起,忙请江萱一行进门,说道:“是夫人。夫人现住在这里。”江萱惊讶:“夫人?二娘!”
福伯乐呵呵点头:“说来还是老爷在天有灵,居然有位同僚好友,见老爷身糟大难,伸出援手,不但解救了夫人,赎回了这个宅院,还把我们江家一干仆佣家人大都找了回来继续为江家做事。”
江萱一惊,“居然有这等事!”看向博政,博政微微点头。江萱明白,哪里是什么同僚好友,自然是皇爷们的授意了。
正说话间,虞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陡然见到江萱,虞氏大吃一惊,指着江萱问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江萱见虞氏身穿高腰宽裙,腹部微微隆起,吃惊道:“二娘,你?”
博政在江萱耳边轻声说道:“是江可毅的遗腹子,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江萱又惊又喜,低声叫道:“那我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忙上前一步,说道:“二娘,我。。。”心情激动,不知说什么好。
虞氏见江萱走近,忙退后几步,口中骂道:“你。。你走开些,你这个害人精,扫把星,你回来干什么?还嫌害我不够么!”
旁边的侍从一听,立即上前喝道:“好大胆!。。。”
虞氏一吓,又退了一步,脚下在身后的石梯一拌,差点就要摔倒在地。江萱忙上前扶住,说道:“二娘,小心些。”又回头向那侍从怒视一眼,那侍从忙噤声,退到一边。
虞氏却不领情,一把推开江萱,怒道:“你少在这里装好心。你,你已经害死了我的煜儿,现在又想来害我没出生的孩儿么!你。。你真是狠毒,当真想连你爹爹最后一点血脉都害死么!”
江萱听她提起弟弟,心中伤痛,说道:“二娘,弟弟的死,我也很心痛。我。。。”
虞氏冷笑,“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虚情假意,那日如不是你得罪了那些狱差,我的煜儿又怎会,又怎会,饥渴交困,这才生了重病。呜。。。呜!”说到这里,悲从心来,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江萱闻言脸色大变,退后一步,低声说道:“不错,是我害死弟弟的。我。。。。我确实是害人不浅。”心中痛楚万分,心想,二娘说得不错,当初我要是不反抗,由得那些狱差打我一顿,弟弟就不会因为饥渴惊恐而生重病,最后还幼年夭折。我,我确实是只会连累亲朋,害人害已。心中痛苦愧疚,伤痛不已。
虞氏哭着又骂,“你今日回来干什么?莫不是做了逃奴又想连累我们,你,你当真是想害得大家都死了才高兴么。你这个恶毒的魔女。”
江萱呆呆听着虞氏的骂语,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二娘,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逃出来想连累你。我,我只是想回家看看。”
虞氏怒道:“你走,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早就没有家了!你滚,滚啊!”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
江萱又退后一步,默然流泪,半晌才低声说道:“二娘,我要到我房间去看看!”说完也不看虞氏,轻轻从她身旁掠过,向内院自己的房间而去。
博政带人也跟在后面走进内院,江萱轻快掠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一关,在里说到,“二哥哥,我要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
博政眉头一皱,说道:“好,半柱香时间你必须出来。”
江萱在房里幽幽说道:“二哥哥,你放心,我不会逃的。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博政皱眉不语。
江萱在房中的圆木凳上坐了下来,心神伤痛,怔怔的打量自己以前的房间,只见屋内家具破旧,事物凌乱,面目全非,显然这房间早被挪做他用了。江萱心中苦笑,二娘哪里又会替自己保持房间,她自然是不想自己再回来的。默然片刻,江萱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将床脚靠里边缘的一块青砖取起,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灰瓷瓶。查看瓷瓶中的那颗黑色药丸,眼见东西无误,心中却没有了最初打算的兴奋欢喜之情。这颗药丸正是博政在华山上从那个死去的司徒夫人身上搜出的另外一颗千日沉心。当时江萱只觉得那司徒夫人装死很有趣,听二哥哥说后,就偷偷藏起了这药丸,谎称说一时贪玩丢到山崖下去了,博政也没有在意。今早大皇爷提出那个约定后,江萱马上想到自己短期内想接皇上一百招那是不可能的,立马就想到用千日沉心来对付皇上。又壮起胆子故意跟大皇爷讨价还价,直到压到五十招,这才更有把握。
终于走出房门,又慢慢走过父亲以前的房间,再穿过内堂走到外院,最后走出江家宅院的大门。江萱神情黯然,眼中茫然失落。听到背后沉重迅速的关门声,江萱默然立在门外,心中知道这个宅院不再是自己的家,自己已经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到得夜间,皇后听得内侍回报,公主殿下心境不佳,连晚膳也没进。皇后自然是担心,马上命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用暖盒装了,亲自带了来到紫宸宫好言哄慰江萱,陪了江萱直到夜深才离去。
江萱独坐在殿中,手中握了那瓷瓶,晶莹白皙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下或明或暗,阴晴不定。想到皇后眼中关爱,皇爷们对自己的宠爱,心中伤痛感触,只想道,为什么这禁宫皇城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