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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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的冉启东叹了一口气,“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按照他的要求,只留下了这一封信!”
舒童娅接了过去,看着那密封着的封口,点了点头,将信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有因有果,种了什么样的因就该有什么样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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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这里的声控灯一点都不灵光,有时候跺一脚就亮了,有时候偏偏不亮,展云小时候又一次打篮球回来晚就吃了这个亏,摔了膝盖,大半个月没上得了球场!”
满是尘灰的楼梯间,扶手上都是灰尘,但崔阿姨却用携带的手巾擦了擦,上一层楼就擦一层,舒然跟在身后,给她递纸巾,见她在一层楼的楼梯上停下来,指了指一个台阶,笑着跟舒然解释,“喏,就是这一个石阶了,他当时一脚踩滑了,跌下去撞了膝盖骨,跛了大半个月呢,你记不记得,那半个月可都是你骑自行车载他的!”
舒然突然笑了起来,是啊,她才不会忘记呢,她本来是不会骑自行车的,可是硬是被他逼得没办法逼出来的,问题就是他一个跛脚的怎么骑车载她去学校,说着说着他眉头就挑起来说舒小然你行啊我骑车载了你一年多了,换你栽我一下不行啊?这压根就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舒然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聂展云已经身高快一米八了,体重一百多斤呢,她一个瘦得还不到九十斤的丫头硬是被他逼成了个大力士,每天载他去学校就是个超体力活,那大半个月她每天的饭量都在递增,看得暖洋洋是一个劲的嚎叫,天啊,这是要撑死人的节奏啊!
“不过那段时间他饭量也少,每次都减半,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吃不下,后来展柏在饭桌上嘀咕了一声,吃多了怕累死了你!我才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崔阿姨含笑着说着,走在前面继续用纸巾擦着扶手,一边说一边念着,“我的孩子啊--”
舒然站在原地,忍不住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强压住内心快要崩溃的心智,深呼吸,再深呼吸--
崔阿姨提出要来这片待拆区看一看,走一走,舒然就跟她沿着记忆里的路走了一遍,周边拆迁的机械声音对她们完全没有影响,崔阿姨一路上走着,说着,曾经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边有卖什么的之类的,从他们居住的那栋楼一楼往上到他们所住的楼层,崔阿姨每到一层楼都会低声念着一些话,到了自家门口的时候,她看着已经空掉了的门口,走进去站在客厅的位置,朝四周慢慢地看着,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手触摸着空空荡荡的白墙,从客厅到厨房,再到其他的房间,最后她停在了聂展云住过的卧室,那卧室外面有个小阳台,推开门走出去时,还看到了阳台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只只剩下了干涸泥土的花盆留在了那边。
十年前,她从这里翻上来,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睡衣,爬上来看到屋子里亮着的灯光,透过那玻璃窗,还有那个正抬首看过来有着一脸惊讶表情的大男生!
他当时正在复习功课,听见窗外有声响,抬起头正好看到她趴在铝合金窗上的身影,后来他还笑说以为自己见了鬼,大晚上阳台上突然出现了穿着红色睡衣的女孩子,而且,头发还很乱,就跟电视里出现的女鬼似的,把他吓了一大跳,舒然还忍不住地调侃他,你当时不是很镇静地推开门问需要帮助吗?难道还是装的?那时的他笑而不语,就算是女鬼,我想也应该有漂亮点的吧!
一场相识,一场相知,到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场回忆!
这一条通往回忆的道路似乎用尽了舒然所有的力气,从老宅到医院,在聂展柏的病房里,舒然看着崔阿姨细心地打了水过来,给儿子擦脸,擦手,这一切她都不要舒然帮忙,舒然只好站在一边看着,看着崔阿姨给展柏整理着,说着一些家常话,告诉展柏她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就像儿子能听得到一样,她说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奶奶有多慈爱,父亲有多严厉,哥哥有多疼他,告诉他要早点醒过来,别再睡了。
舒然最后是没有办法再在里面待下去了,这一路她的眼泪都快流尽了,心里太压抑,太难受。
回到冉家公寓,舒童娅和冉启东处理事情还没有回来,爷爷和奶奶正在厨房做晚餐,崔阿姨说想要休息一会儿,舒然便进了自己的卧室,一进卧室她便把自己藏进了被褥里,眼泪就哗啦啦地狂泻而出,憋了一天,她是真的希望能有个独立的空间将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都统统发泄出来,直到她的卧室的门被敲响,她起身开门看到敲门的是爷爷,爷爷在她的门口朝里面望了望说你崔阿姨去哪儿了是不是在你屋子里呢?舒然一愣,急忙去推崔阿姨的卧室,推一下门就已经开了,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舒然被吓住了,爷爷奶奶也傻了眼,他们一直以为舒然跟聂母在一起的,她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冉奶奶和爷爷坐不住,开门就出去找,并敲响了邻居家的门询问着有没有看到聂母出去的人。
舒然在屋子里慌得心神大乱,想着今天崔阿姨的表现,心里更是一阵发凉,正要出去找便在崔阿姨的*头上看见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她拿起来一看,吓得手一抖。
孩子,你不会孤单,妈妈来陪你,等等我!
“啊--”舒然的喉咙里已经颤抖地喊不出声来,被楼下却传来的一阵尖叫声所覆盖,紧接着便有人大喊,“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啊!”
这叫喊声就像一记炸雷在舒然的脑门上轰隆隆地炸/开了,她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
在冲到底楼时她身体一个不稳双膝就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那隔着十几步之遥的人群阻隔了她的视线,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膝盖的疼痛,只听得见自己急促得快窒息的呼吸声,她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看见从前方朝自己奔过来的舒童娅,舒童娅手里的包都丢掉了,冲过来时一把抱住跌倒在地上的舒然,心口震动着声音急切颤抖着说了些什么舒然都没清楚,只是把她抱得紧紧的,舒然那张惨白的脸失神的双眸在看到舒童娅怀里捧着的那只骨灰盒,相拥的双臂遮住了那骨灰盒上的照片,但当那张熟悉的面孔呈现出来的黑白照片全部投进舒然的眼瞳中时,她伸手抱着那只骨灰盒,情绪失控到仰头嚎啕大哭----
我怎么忍心让你看到这一幕,在你魂归之时却看到了你母亲从高楼纵身而跳的身影!
一瞬间,舒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尽是一片灰暗,就像他这张黑白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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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展云早上九点被执行了枪决,他的母亲就在刚才,晚间七点十分左右从D大教室公寓楼十五楼楼顶跳下来,当场死亡!”
关阳接到的消息的时候都来不及震惊,跟尚卿文汇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而正埋首在电脑前的尚卿文猛然抬起头来。
聂展云的母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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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儿子今天早上九点就会被枪决,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知道这件事情,她让舒然陪她去曾经住过的小区,在小区里每一走一步都会无比留恋地看上一眼,看似在跟舒然说话,可是她心里明白,她在跟自己的儿子说话!
老一辈人觉得,人死之时,只有你最亲的人边喊着你的名字带你走过你曾经走过的路,走一遍,你就不会再有遗憾!
作为母亲,她在儿子行刑的当天,在有着儿子幸福童年的起点,反复地喊着他的名字,是想告诉他,别走得太远,别忘记了回家的路!
更不要忘记了你所牵挂的人!
医院停尸房的走廊,林雪静站在舒然的身边,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聂展云的骨灰盒,从D大教师公寓一路护送着崔阿姨的遗体到医院,检查遗体和警局做好一切交涉已经到了深夜,崔阿姨的遗书是在她身上发现的,信封的一角被鲜血浸染,信被警方拆开了看了,核实了笔迹,最终确定崔阿姨是自杀,遗体暂时保存在医院的停尸房,明天一大早便前往火葬场火化!
林雪静看着蹲在那边已经没有魂一样的舒然,忍不住地难受起来,聂展云早上执行的枪决,而崔阿姨也跟着去了。
“然然!”林雪静唤了她一声,低头看着紧抱着骨灰盒的女子,心口微疼。
她要如何才能减少她的负罪感?对,人在残忍的事情面前除了内心的恐惧害怕便是若干个如果,就不会。。。。。。
这一路她听着舒然说了很多次,如果我守着她,她会不会就不会有机会跳楼了,就不会死了!
但是,舒然,一个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人,无论你怎么守着,她都是有办法离开的!
对崔阿姨来说,其实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就像她的遗书里写的一样,她累了,真的累了!
她在两个儿子之间最终选择了大儿子,因为她说他这些年太孤独太累了,不忍他一人离开,所以她要陪着!
“然然,回去吧!”林雪静想要蹲下来,要该怎么劝她啊!
走廊的另一头,脚步声缓缓地响起,慢慢地靠近在的一定的距离停了下来,林雪静抬脸便看见了站在那边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是在见到那人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司岚的时候,林雪静的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成了冰凉,她低头看着蹲着的舒然,这个时候舒然是不会走的,因为她说按照老家的风俗来说,长辈去世,做晚辈的得守孝,尽管作为儿子的这个晚辈也是尸骨未寒!
走廊上夜风习习,站着的男人跟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女人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尚卿文看着她手里抱着聂展云的骨灰盒,眼底的光微微地动了动,手指间的烟燃起的灰随着过道上飘过的风撒了下去,被卷出了好远,他从他们一行赶到医院处理这些事物到现在都不曾离开,她抱着骨灰盒蹲在这里,有多久了?久得他站在那边抽完了整整一包的烟!
夜风就像孤寂人的脚步,在长长的走道上卷出了一曲凄恻的曲子,他看着她哭,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她怀里的骨灰盒上,深吸一口指尖的烟,腾起的烟雾熏得他眼睛都一阵泛酸。
有那么一会儿,他脑海里窜出来一个可笑又幼稚的想法,如果,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他,她会不会像这样抱着自己不放?
他斜着身子靠站在了她的身边,替她挡掉了从这边过道吹过来的风,走廊上的不同角落都站了人,司岚看着站在舒然身边不走的林雪静,眉头微蹙时大步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林雪静的手将她拖到一边,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趣?还傻站在哪儿干什么?没看到尚卿文那一脸的冷色?
身上被一道身影笼罩着,颀长着斜斜地靠在她的身边,舒然低着头,没动,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抽烟发出来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香烟的气息,夹杂着他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儿,混合着掺杂在一起充斥着她敏感的嗅觉神经。
如此安静的*,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跟时间揪和着,室外天际翻出一丝光亮,灰灰的,蒙蒙的,撕破了夜的黑,舒然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听见了冉启东叫她的声音,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蹲了一个晚上,站起来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身边伸出的手臂一把扶住她,扶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扶起来。
舒然一惊,脚步就往后退,手肘的发酸险些让她不慎丢下了手里抱了一个晚上的骨灰盒,觉察到手里的东西还在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了一下盒子的盖子。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一整晚都是如此!
尚卿文的手被她退后着让开之后僵在了半空,她离自己已经超过了三步远,在她毅然转身依然没想过要抬脸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唤出了她的名字。
“然然!”
转过身去的舒然身体微僵,身后的人在喊出这一声之后,低哑出声,“我没有签字!”
不管她是否相信,他没有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
背过身去的舒然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却在半响之后轻笑了一声,“那就再签一次吧!”
舒然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她的影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站在原地的尚卿文脚步依然没有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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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人将聂展云和崔阿姨的骨灰一同葬在了聂父和聂奶奶聂爷爷所在的陵园,一家六口,都葬在这里。
除了从美国赶回来的暖洋洋,两人的葬礼因为没有其他的亲朋好友